第41章 與衆不同又如何

與衆不同又如何

吃飽喝足之後,裴護在休息室帳篷裏鋪了一張雙人電熱毯。

許稚洗掉一身昨晚到今天的晦氣,回到休息室的時候,整個房間充斥着幹淨溫暖的被窩的味道,以及裴護身上好聞的香水味道。

幸福的窩在被子裏幸福的想要死掉。

“那個...”裴護站在一邊有些局促的擡起手指撓撓眼角,眼中炙熱越來越濃,欲言又止。

“你要上廁所嗎?”許稚縮進被窩裏将被子攏成包裹自己的形狀。看到對方表情不對,咧着嘴大方:“沒事,都是自己人,想要放屁你就放!”

“我不放屁。”裴護偶像包袱遭不住許稚這麽直白的戳破,別過臉翻了個白眼回怼。

“那你是...想借錢?”溫暖舒服的被窩像是有催眠功效,許稚對于裴護的關懷行動非常滿意,掏出手機:“多少?”

“我想脫衣服。”眼看窩裏的狗憨憨根本看不出自己的心情,裴護幹脆豁出去,開始脫外套。

“...”

許稚睜大雙眼抿着嘴笑盈盈望着對方——

揭開了被子。

“怨我,你都想到了我的需求,我竟然沒有注意到你昨天一樣陪我沒有睡好。”許稚扇着被子模仿一只不斷開口的蚌:“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同樣昨晚沒有睡好的裴護耷拉着腦袋,懶笑着竄進許稚被窩——

“哦哦哦,你的腿好冰!”

“沃特法克,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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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半個小時,命要緊,趕緊睡!”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極大的誘惑就在眼前,卻裝毫不在意。

晦暗之中,一只手從腰下伸過來盤住了許稚。

另一只手閃電般地攜來,兩手将許稚抱住向後一拽。

窗戶上逐漸彌漫一層薄霧。

随着一聲嘆息,整個房間恢複了安靜。

腰眼都是麻的。

等到裴護滿意的停下來,許稚的呼吸淺促,靈魂早已飄向遠方,兩人精疲力盡躺在床鋪上,久久不能回神。

身上到處都是被草莓色的印記。

許稚懶洋洋的靠在裴護懷中,沉沉睡去。

裴護卻意猶未盡的摟着許稚脖頸繼續親着,像是觀摩自己打造的藝術品,擡起手指沿着對方的眉眼,一筆一劃臨摹着。

才發現對方的耳邊有一顆不易察覺的小痣。

像是發現了許稚無人知曉的秘密,這才心滿意足緩緩的躺下。

許稚一個激靈醒來,準備起床去上班——

裴護霸道的壓在對方身上,耍無賴的哼哼:“再睡十分鐘吧。”

“我和您能一樣嘛,十分鐘,門口的病患能從辦公室門口排到急診室外面——”許稚寵溺的轉身捧着裴護的臉,在對方的唇角狠狠吸了一口——

沒想到卻在開口的瞬間,被對方咬住了舌尖!

只能任由裴護蒙上被窩,再被折騰一次。

十幾分鐘後,遲到的許稚一邊套着外套一邊朝就診室跑去。

腰酸背疼,還不如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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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醫生,之前我在骨科做的石膏,他們說得等到一個月後才能拆。我有點着急,您看現在可以拆嗎?”

穿着皮夾克的中年男人看到許稚出現,立刻湊上前拿出之前的就診單擋住了許稚的去路。

“你這在骨科看就好——”許稚本想推薦對方去對應的診室得到更好的治療,奈何一回頭,病患倒自己打起電話。

大概用家鄉話說着什麽自己人在外地一切都忙之類的。

許稚不能直接離開,只能大概的看了看X光片,又看看病患的行動能力——

看起來還不行,得再休養。

患者電話挂斷,還不等許稚開口,對方倒已經開始向許稚道歉:“對不起醫生,我剛才有點忙,接了個電話,耽誤您時間實在不好意思。”

遇到這樣主動配合的病患,許稚一邊不好意思的擺手,另一邊心裏:這樣的好人怎麽能讓他耽誤時間!

“您的X光片我看了是上周才做的,如果只是骨折,咱們成年人的骨骼沒那麽快好,再等等好嗎?”不止是行為,許稚連聲音都變得溫柔起來。

“呀,大城市醫院的醫生就是不一樣,聲音都這麽溫柔,好的好的,我給您添麻煩了啊,謝謝!”

深秋的走廊下午,望着病患一瘸一拐朝光亮的門口走去,許稚不由自主的望着對方的背影,心中默默為對方祈禱,希望這位病患,也可以擁有順遂的一天。

每遇到一位不配合的病患,就一定會遇到九十九位配合的病患,這是老天給辛苦打工人的安慰。

看診一位又一位的病患,聽着一個有一個陌生人的故事,經過一段又一段他人的人生。

偶爾許稚擡起頭望着明亮寧靜的燈光,看着每位同事面無表情的忙碌,這才是自己的每一天。

這些普通平凡甚至有些煩躁的時間,現在因為有了裴護的陪伴,而變得有奔頭。

他感覺兩個人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歡彼此,兩個人已經開始期待未來,等到六十歲退休有了時間,到底是在瑞士結婚還是日本結婚。

“醫生您現在方便嗎?”

許稚發呆的過程中,門口突然探出來一位中年女人的腦袋。

“請進。”許稚忙不疊的點點頭,手下已經開始消毒戴手套。

女人回身露出背後的竹背簍裏滿滿的蛇皮袋,躬身用力拽着一位同樣穿着西南少數民族風格衣服的女孩朝就診室裏走。

她的後背已經被背簍壓彎,背帶在肩膀上勒出深刻的痕跡,整張臉因為用力而變得扭曲,額頭上的汗水與深秋的天氣格格不入。

然而拽着的女孩卻半天遲遲不願進來。

女人百般無奈,只能将背簍放在許稚的診室裏算是占位置,自己跑出去追着女孩。

許稚本能站起身,準備跟着對方出去——

啪。

随着一聲清脆的巴掌聲,一位眼中含淚的女孩不情不願的被拽了進來。

許稚一邊接過對方的病例,一邊好奇:“這是您就診還是您孩子?”

“我娃。”女人手指用力掐着女孩的胳膊,将其推在許稚身邊。

“您的女兒多大了,如果沒成年是需要看兒科——”

“她成年了,昨天滿十八歲了。”女人從懷裏掏出一個幹淨的手帕,黝黑有力的手指捏出來一張嶄新的身份證遞給許稚,随即擡起胳膊擦擦額頭的汗,努力擠出一個局促的笑容:“我們成年了,這次就是來做手術,回去結婚的。”

“什麽意思?”

女人将手帕包塞回懷中,用力拍了拍,這才示意許稚看看自己的女兒:“就是我們家姑娘是石女,之前說未成年不能手術,這次是孩子成年來醫院治療的。”

“哈?!”許稚感覺大腦受到了沖擊,下意識望着一直坐在旁邊的女孩。

女孩察覺到許稚的眼神,原本白皙的臉頰紅到了脖子根,腦袋恨不得藏在桌下,兩只手纏在一起想要蓋在腿間。

“那個...”

“那個...”

人類對于先天的疾病是無可奈何的。

許稚不知道是該先安慰對方,還是該先進行專業的治療。

半晌只能對着電腦,先給婦科主治醫生聯系,協助問診,等待婦科醫生來的過程裏,許稚結結巴巴詢問:

“孩子的身體發育了嗎?”

“之前确診了嗎?在哪裏看的?”

“我們家娃兒的命真的是苦,醫生你是不知道,我難啊……”女人一只手撐在身邊的竹簍邊,聽天從命似的語氣仿佛在說別人的事:“大概七年前,我還想着是學校教的好,孩子也愛幹淨,從來沒見過我娃身上來事。還是看見家裏妹妹來事的時候娃兒吓哭了說妹妹要死了,我才知道有問題。好說歹說娃兒她爸給了二十塊錢,我們從家裏坐馬車到鎮上,從鎮上坐招手停到火車站,又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綠皮火車,才到這裏。”

“那個時候是位年紀大的醫生,看了我女兒的情況,大概就是說我女兒是石女,不會來事不能結婚也不能生娃娃。”

說到這裏,女人咂了一下嘴唇,仿佛是對自己人生的哀嘆:“我當時就想讓她從樓上跳下去得了。你說一個女人,不能生娃娃還算是個人嗎?養只豬還能殺了賣肉,你說養個女娃兒不能結婚,這要是讓她爸知道——”

“還是人家醫生說的好,這孩子青春期沒有來事,至少省了衛生紙的錢,也算是老天看我們可憐。當時孩子沒有成年,說不能手術,讓我們等成年了如果還是考慮結婚再來。”

“我回去都沒敢給娃她爸說,家裏還有好幾個孩子要養,如果她爸知道她不能結婚,肯定,肯定會把她趕出家門的!”

“哎呀媽呀,我的命咋就這麽苦。”

女孩全程紅着臉木讷的聽着自己的故事,偶爾擡眼看看許稚,等許稚察覺望去的時候,又飛快的低下了頭。

“這麽多年,我自己帶着我可憐的娃兒,平時就去山上挖野菜拿到山下去賣,這麽多年,終于攢了些手術錢。”說到這裏,女人望着自己孩子滿臉悲憫:“我可憐的孩子,怎麽會這麽遭罪啊!”

等到婦科醫生下來時,女人已經和自己的孩子哭成了一團。

許稚想要幫女人将行李送回婦科,沒想到手指握在竹簍一提,差點沒被竹簍的提帶來個過肩摔。

一方面感慨女人經歷的苦難。

另一方面,卻又感慨,以當今社會的發展程度,是否結婚是否生子已經是個人自由的選擇,最不能放過與衆不同選擇的,偏偏是女性自己。

“幹嘛呢?”裴護來送咖啡,正看到許稚站在婦科門口張望,好奇的站在許稚身後,背着手跟着東張西望。

許稚被吓了一跳,無奈的擡腳踢了對方一腳。

跟着母親進入婦産科的女孩回過身想要偷看許稚有沒有跟過來,眼看許稚和裴護兩人肆無忌憚的玩笑,眼眸像是被灼燒了似的,本能的回頭跟着母親繼續朝診室走去。

臉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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