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辭舊迎新

辭舊迎新

該怎麽好好和2023年告別呢。

是像許稚和裴護那樣在極度的疲勞之後蓋上被子彼此相擁彼此的呼吸就是房間內最好的助眠器好好睡一覺呢。

還是像許稚和裴護偷偷借着被人潮擁擠似的,一步一步的拘謹而聰明的走到賣氣球的工作人員身邊,裝作不經意的給彼此拍下和氣球城堡的合照。

又或者...

是排兩個小時隊只為玩一分鐘的創極速光輪,玩完之後裴護攙扶着捂着雙眼狂喊“我的隐形不見了我的隐形不見了”的許稚。

是趁着七點所有設施即将結束之前,彼此手拉手狂奔再玩一次飛躍地平線。

是臨到最後,還要參與“沒有任何一個樂園會少了旋轉木馬,就像東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是最後,彼此在漫天輝煌缤紛的焰火表演下,望着周圍同樣來自五湖四海只為瞬間燦爛的陌生人們嘴角上揚的微笑,才明白——

這才是努力工作的意義。

這才是人生的意義。

是那些無數個枯燥無奈壓抑煩躁的片段,濃縮出來的此刻。

樂園不是每個人的日常,但一次的樂園,足以慰藉日後許許多多依然枯燥無奈呀易煩躁的日常。

許稚和裴護手拉着手,百無聊賴的跟着人群緩緩想出口走去。

就像是一個夢,漸漸到了即将醒來的時候。

裴護慢吞吞的朝出口走去,就連周圍的空氣,也是悠閑輕松,就連挂在天邊的月亮,也是皎潔飽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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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稚。”裴護握緊了對方的手,側臉朝許稚開心的笑,雙眸裏閃着碎鑽似的,亮晶晶的。

看到對方望着自己的眼神,許稚仿佛聞到了爆米花的香氣似的,空氣裏都是甜甜的味道,心裏更是一種香香的充實味道。

“裴老師,”許稚握着對方的雙手,抿着嘴巴卻依然止不住上揚的嘴角,湊近沖對方做了個表情:“有何指教呀?”

“新年快樂,我希望你新年發大財!”

“新年快樂,我希望我們裴老師永遠按自己的意願過一生,裴裴放心飛,許稚永相随!”許稚擡起雙臂用力的抱抱對方,摟緊的瞬間還搖了搖:“就算我有的時候沒有讓你感受到支撐,請相信那一定是我瞎了,你一定要扇醒我。”

“許稚。”裴護微微側臉,嘴唇幾乎是貼在許稚的耳邊:“回去後,就申請轉神經外科吧,這才是你的未來。”

許稚像是被人發現了藏在心中最隐秘的寶藏似的,有種被人扒光喝淨的窘迫,又有種何德何能被支持的幸福。

他驚訝的張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緊對方:“謝謝你,還有,我愛你!”

說完之後許稚松開對方,退後兩步,在大馬路上,許稚攤開雙臂望着裴護:“裴護,我愛你!”

“啊啊啊啊——”

周圍的路人們,因為恰好觀賞到這場幸福的呼喚,跟着鼓掌歡呼慶祝。

心髒滿滿的。

感覺心裏被塞了握不住抓不緊,卻非常充實無法再容納其他的幸福感。

裴護低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偷瞟路人的反映,卻依然紅着臉,大步朝許稚的方向走去,用力的勾着對方的脖頸,抱在懷裏往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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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休息了兩天,但是因為兩天的行程滿滿,倒像是過了一周的感覺。

回到醫院之後,許稚已經申請了轉科待批準。

而裴護,依然在急診ICU繼續工作。

“你們知道嗎?”當白晝越來越長,中午的陽光也越來越燦爛,徐燕将飯盒放在餐廳,躬着背湊近其他人小聲道:“旁邊私人按摩診所的老板被抓了!”

“為什麽?”許稚一臉好奇湊近,旁邊吃飯的裴護輕咳一聲面無表情,耳朵卻朝這邊湊了湊。

“他在按摩的時候偷摸客人!”徐燕一拳砸在桌上義憤填膺:“警方問他的時候,死不承認。然後警方問他,人家小姐姐說你猥亵她的胸部,你的回應呢?”

“他當然否認,說沒有,說自己正常按摩,摸到的時候還問對方舒服不舒服,對方說不舒服就停止了。”

衆人蹙眉,對于這個回應很難評價。

“警察叔叔直接反問,那你按摩背部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問舒不舒服呢,那你按胸部的時候為什麽不問可不可以而是舒不舒服,那你正常按摩背部手怎麽會跑到胸部呢?”

“靈魂三聯問,拿住!”徐燕一邊說一邊搖搖頭:“別聽那些人說什麽就診要脫光,什麽就診要上手。正直的醫生比病患還擔心自己的聲譽和不必要的麻煩,像我們醫院,如果是異性檢查必須得脫衣的情況下,是必須有第三者在場的或者可以要求第三者在場的。”

許稚跟着搖搖頭無奈。

“病患來到醫院就是将生命交給我們,我理解這條路很艱辛動不動還會被拿出來祭天,但不能因為這樣,就降低自己作為醫生的仁心。”裴護一邊說,一邊将一個大雞腿偷偷放在許稚的碗裏:“我今天下班早,許同學可要上晚班的,加個雞腿補充營養。”

“太難了,神經外科太難了。”許稚哭喪着臉舉起手:“那個針那麽細那麽小,我都懷疑自己老花了——”

“——急診!”

不等衆人吃完飯,桌上所有人的手機突然同時響起——

“五號線複興大道南至創新港方向十五分鐘前有兩輛地上地鐵追尾,現場多名乘客受傷。現在已經停發五號線,現場傷員情況不明,需要現場出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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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立刻放下手裏的飯盒,來不及走電梯,全部一起朝樓梯奔去。

許稚這邊沖到急診區域:“華筝揚統籌,當前急診實習醫生在規培醫生的帶領下,護士長按床位區域分治。楊帆徐燕和我一起現場——”

“我和你們一起去。”正說着,裴護已經背好急救包,站在急診室門口,等待出發。

“好。”許稚說完,兩人一起上了救護車一邊給主任報備:“我們先去,到了現場再反饋。”

然而現實,總會嘲笑人類有多渺小。

因為事故地鐵在城市中心到城市邊緣之間,地鐵雖然在地面上,所有未受傷害的乘客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一步一步的遠離了車軌,卻因為荒郊野外,一站與一站之間距離非常遠且周圍沒有其他私家車輛,就連公交車輛也是二十分鐘一趟,這樣反古的情況,令衆人一下回到了過去出行全靠走的情況,只能慢吞吞的朝公交車站走去。

而救護車雖然抵達了現場,距離事發地點,卻還得跑上一段距離。

等到許稚和裴護來到事故地區——

已經是下午五點,天漸漸要暗了。

鐵軌上的兩節地鐵關節處被撞到不成樣子,倒在地鐵上的乘客三三兩兩,像是被丢棄的人偶玩具。

這不是兩三個急救醫生就能可以的。

這裏需要大量的急救人員。

“我這邊沒有這麽多人,要不,我們給旁邊就近醫院打電話請求協助?”主任滿臉愁容,不斷地看着手表。半晌回過頭望着剛好開完會的馮院長,咬咬牙:“你別管了,反正我們這邊準備,大概二十分鐘後也到!

“先分輕重緩急——”許稚将手裏的分級卡片分給衆人:“我和主任彙報過了,請求援助。”

裴護接過之後,擡手指:“我和徐燕去車尾方向,你們去車頭方向,我們一起初步救治。”

“好。”

鮮血。殘肢。哭嚎。尖叫。緊閉的雙眼。

許稚緊抿着嘴巴,全神貫注,努力壓制想要嘔吐的沖動,一位接一位的檢查,救助。

“你好眼熟啊?”正在一邊看手機轉移注意力的乘客,擡頭看到正在縫合傷口的許稚,再次低頭看看抖音上發布的“雲上救援英雄”內容:“這是你吧?”

許稚瞥了一眼,面無表情:“誰呀,不認識。傷口三天內不能見水,之後來醫院複查。”

“下一個。”

直到——

“救命——我的寶寶——”

許稚循聲在兩節被撞的變了形的地鐵車廂附近的草叢裏,找到了一位受傷的孕婦。

她之前應該是靠在地鐵關聯處,沒想到撞擊被甩了出來。

“我的寶寶,求你們要救救我的寶寶——”孕婦□□已經開始流血,她努力的在搖晃的草叢裏躬起上半身,用一種不舒服的姿勢确保當有人經過時可以求救,另一只手徒勞的托着肚子。

一陣冷風襲來,滿都是血腥的鹹苦。

許稚幾乎是半跌半爬到對方身邊的,經過檢查嬰兒的腦袋已經出來了。

許稚将自己的羽絨服外套脫掉,先蓋在産婦身上。楊帆接着非常快速的為對方上了監測儀。

之後許稚和楊帆一起協助産婦呼吸,順利接生了一個男嬰!

“哇——”小家夥剛出來的時候渾身泛紫,整張臉不高興的皺在一起。沒過幾分鐘,随着氧氣的循環,整個身體開始變得粉紅色,表情也柔和許多,躺在媽媽的懷抱裏,像只可愛的小動物。

“放心吧——”就在楊帆安慰陪伴的時候,許稚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冷風中,空氣中血液的味道更深了。

像是聽到了水流聲。

許稚低頭望着産婦下身,原本應該十五分鐘到半個小時內自動娩出的胎盤,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胎盤沒有剝離子宮娩出體外或者玻璃不完全,子宮創面就會持續出血,這就是産後大出血的原因之一,失血如果無法控制,會有生命危險!

許稚望着草地上已經一灘鮮血,只能重新消毒換雙手套,也沒有麻醉,将手通過還沒有閉合的産道需要小心的将沒有剝離的胎盤取出來。

雖然産婦很痛苦,但是一般都能奏效。

許稚努力半天,依然無法取出。

血還在不斷地流失。

可自己無能為力。

就像是到了考場上,發現自己認識的所有字,和考題無關額極度焦慮。

許稚顧不上自己的感受,拿起電話給主任求助:“主任,我這裏有位産婦,産後因為胎盤沒有剝離導致出血,緊急需要救助,我——”

“我在。”

正當許稚不知所措時,身後忽然傳來主任和馮院長的聲音:“小許!我們來了!”

看到産婦如此嚴重的情況,馮院長和主任對視一眼:“這裏肯定是沒有手術條件的,但是回到醫院又怕來不及,直接在急救車上手術。”

“可是我——”許稚跟在兩位領導身邊,實在不好意思說:“對不起我沒有處理好。”

“傻孩子,你這麽完美無瑕的話,讓我們這些老東西情何以堪?”馮院長豁達的笑笑,示意身邊其他護士和楊帆一起,用擔架先将産婦擡到急救車上。

馮院長換上手術服戴上老花鏡,舉起雙手做好術前準備。

身邊的主任已為病患麻醉并輸血。

“這個情況,我記得我之前跟過的老醫生邊大夫遇到過。”因為産婦的胎盤粘連特別嚴重,前期許稚都無法取出,馮院長只能拿起齒卵圓鉗,一點一點往外鉗夾盤。

十幾分鐘後,急救車內除了聽到儀器有節奏的提示音,以及馮院長不斷扭動長時間低垂的脖頸,發出的骨節聲。

半個小時後。

外面的天幕漸漸灰下來。剛剛緊張的急救氣氛随着病患不斷的離開而漸漸消散。

而急救車內,依然緊閉車門,燈光明亮。

處理完工作的大家漸漸圍在了救護車前,默默等待着手術結束。

兩個小時後。

被取出的胎盤裝了滿滿一盤,出血量終于逐漸減少了,最終止住了。

馮院長做完手術之後,脫下手術服的瞬間,裏面的衣服已經顏色被汗水打濕,渾身虛脫靠在車廂上。

等到楊帆打開車門——

所有的年輕醫生站在車廂外——

馮院長腦袋靠在車廂的另一邊,望着車外所有自己的學生,笑着豎了一個大拇指。

所有人鼓掌。

許稚和裴護站在人群中,彼此偷偷的勾了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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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知識和技術的渴望,對真理的追求和理解,對人的親善、同情和關愛,以及用畢生力量去改善人與社會健康的智慧。”這是來自馮院長老師的教導,也是同樣作為馮院長學生許稚得到的灌輸。

回醫院的車上,許稚和裴護坐在一起,身體随着汽車的颠簸而搖晃。

肩膀不時的碰觸彼此的肩膀。

大家誰也沒說話,卻知道彼此的心在一起。

未來還有很多很多這樣的并肩作戰,卻也同樣因為彼此的心在一起,而充滿期待和勇氣。

2024年,一定是個好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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