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05
Chapter 05
這天一堂課間，宋離發現課桌上多了一個盒子。
她納悶，看向蘇昌別，蘇昌別感應到她的目光似的，也轉頭看宋離。
宋離問：“這誰的。”
蘇昌別：“放你桌上的不就是你的？”
宋離：？
她打開一看，嚯，這不是她心心念念求她哥給她買卻次次都不得逞的限量版游戲機嗎？！
她記得有次蘇昌別到她家幫她補習，她跟他抱怨了一句，蘇昌別居然還記着。
蘇昌別顯然看出來宋離眼中的驚喜之意，嘴角勾起。
宋離注意到他偷偷笑着，故意說：“這東西不能亂拿，我得交到失物招領處。”
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蘇昌別果然大驚失色，他阻止：“那是我給你的。”
宋離看着蘇昌別，嘴角微微揚起：“你給我的？”
“嗯，生日禮物。”
宋離奇怪：“你怎麽知道我生日？”
蘇昌別回：“我問宋秦哥的。”
兩人相視，心懷秘密，好像愛慕彼此的心連在一起，卻沒有勇氣說出來。
于是這場暗戀的秘密被藏在歲月中一場場棋局裏，藏在日常的一道道題裏，抑或是藏在僞裝成同學關系的一句句關心裏。
他們彼時年少，殊不知，以後的他們會多期望回到現在無憂無慮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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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期末前的一次模拟大考的成績下來了，蘇昌別的成績居然不是從前的第一，掉得有些厲害。
宋離很驚訝，她知道蘇昌別這幾天裏在給她整理資料，她看出蘇昌別的疲憊，在給她講題時，宋離能看到蘇昌別淡淡地眼圈，一個接一個輕輕的哈欠。
她曾對他說，不用再那麽辛苦了，她已經可以憑借自己了。
可最後，她還是影響到他。
這是蘇昌別以為很平常的一天，陽光如以往的每一天洋洋灑灑地照在他的肩頭，宋離突然喊住他。
他回頭。
宋離一臉嚴肅和冷淡地看着他。
他有些錯愕，問：“怎麽了？”
“蘇昌別，我不想和你同桌了，你去和班主任說。”
蘇昌別臉色凝重。
他嗓子裏很久才擠出來幾個字：“為什麽？”
宋離心裏像是被擰成麻花了：“我就是不喜歡你每天都那麽無趣，不是做題目就是做題目，跟你坐一起，還不如跟空氣坐，還舒坦點。”
“而且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只是為了我的成績才讓班主任把我排成你的同桌，現在，目的達到了，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吧。”
蘇昌別瞳孔驟縮，連血液都仿佛停滞不前了，他沒想到宋離會對他說出這種理由。
他不相信宋離只是因為這種原因才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真的好想狠狠地抱住她，然後在她耳邊說，宋離你個小白眼狼，利用完我，就想要離開我了嗎。
他好想讓自己變得稍微沖動點，這樣，說不定宋離就不會跟自己坐分開。
可是，如果自己不答應呢？宋離越來越讨厭自己了，怎麽辦？
從小到大，蘇昌別第一次栽在一個人身上。
可他終究是蘇昌別，蘇昌別從來不會逾越禮教，逾越內心的規矩，逾越自己的信念。
他們只是同學，在之前，只是同桌關系，沒有別的因素讓他足以挽留她。
他逼迫自己冷靜，逼迫自己去像一個普通同學一樣，處理這件事情。
“蘇昌別，你要好好學習。”宋離重新坐到最後一排前對蘇昌別說。
說完，蘇昌別看到宋離那雙淺色的瞳孔沒有了任何情緒。
不對。
這雙瞳孔一直冷淡薄情，從來沒有過情絲，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宋離一直像初遇時那樣，懶散淡然，看着窗外，沒有對任何事情的興趣。
包括他自己。
他或許早該放下了。
放下心裏的那一雙淺色眸子。
放下那時操場上的一段寧靜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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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給蘇昌別安排了一個新同桌。
是王矜。
那個曾告白過蘇昌別的女生。
宋離看到蘇昌別一開始與王矜并沒有什麽主動的交流，大多都是王矜找蘇昌別說話。
可宋離還是覺得心裏有些不爽。
不過這樣應該可以讓蘇昌別多點時間放在他自己的身上吧。
期末很快來臨，宋離看向黑板的目光總會不經意飄過那個身影。
只是他身邊換了另一個人，而那個人不是她罷了。
宋離暗暗想着，埋頭苦學。
宋離總會看到兩人的背影在教室裏一起，雖然蘇昌別有時候會在發作業時與她交談，可他剛要開口，宋離就會借口離開。
考完後的假期裏，蘇昌別再也沒有來找過宋離，宋離冷了心，蘇昌別是因為有了新的在乎的人嗎？
可她沒了勇氣，是她讓蘇昌別離開自己身邊的，也是她主動推開蘇昌別的，她為什麽還要再去幹擾他的生活。
簡直可笑，她居然是最舍不得的那個人。
宋離的心像是被挖了一個大洞，照進去的光都沒了蹤影。
-
新的學年。
升入高三意味着時間會被擠壓得更少，心理上的壓力會更大。
宋離和蘇昌別被分到兩個班。
宋離不去打擾蘇昌別了，但她想要跟上他的腳步，讓他看到自己。
自她進入高三後，每天都像是在發了瘋一樣，把頭埋在書裏。
班裏的一個叫戴朗的男生對她說：“宋離，你這樣學習太傷身體了。”
她也曾說，如果讓她變成現在這樣，還不如一劍殺了自己來得痛快。
到了現在，真的成了這樣，她确是生不如死。
她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麽緊迫。
宋離有了一股沖勁兒，好像這樣就能證明什麽。
蘇昌別的成績一直在年級第一，從未下過第一，宋離知道自己的距離和他的距離不是一點，而她追趕他的路程漫漫。
而他，似乎從來沒有看到自己。
蘇昌別沒有她會過得更好。
宋離只要一想要與蘇昌別說些不清不楚的話，她都會逼迫自己把這些話寫在日記本裏，于是，日記本很快就寫完了。
日記第一頁。
目标，蘇昌別。
蘇昌別這樣的名字在她的日記裏不知道寫了多少次，寫到幾乎不認識那三個字的地步了。
她好心疼，她有一天也會不再在乎他嗎？那樣的生活又是什麽樣子的呢？她無法想象。
……
兩人在半年裏幾乎只見過幾面，都入了魔了一樣學習，怎麽可能有時間在外面閑逛，畢竟高三了，分秒必争。
有時宋離在食堂就餐，能夠看到蘇昌別總是一個人，她好像沒有注意，她和蘇昌別從前都是一起吃飯的。
從前的他們，好像只有彼此。
這種藏在每天裏的細節，在被強行抽離後居然會像是沒了命一樣，拼命提醒她，她以前和蘇昌別多好啊。
多好的同學關系，宋離沉迷其中，卻還是害了蘇昌別。
宋離深吸了一口氣。
不再想了。
到了高三下學期，蘇昌別的成績更是在一輪又一輪的複習下有了更大的飛躍。
宋離替他感到開心。
可她意識到，自己好像離他越來越遠了。
她一天天逼迫自己，睡眠時間被自己壓縮到三個小時。
仿佛在時間上的壓縮就可以換來分數上的縮進。
事實證明，理想總是美好的，而現實是殘酷的。
宋離患了失眠，每天都睡不着，要靠安眠藥才能勉強入睡，狀态越來越差。
宋秦看宋離這麽拼命，自己是真的舍不得：“小離，你不用這麽辛苦，哥養得起你。”
宋離沒有聽進去，現在的她如同行屍走肉一樣，眼裏只有題目。
沒有蘇昌別的輔導，宋離又讓宋秦給她請了家教。
可是宋離能感受到，這和家教老師說得遠不及蘇昌別給她講題時清楚。
反反複複的學習，宋離好不容易放下了一顆愛玩的心，雖然她以前對什麽都沒有興趣，只是，現在她的目标很遙遠，再不趕緊追，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她知道自己和蘇昌別之間現在只剩下“距離”和“分數”。
當她聽裴婷說道“喜歡”兩個字時，她的身體像是觸電了一樣。
她終于知道了，自己對蘇昌別的感覺。
可宋離每次看到蘇昌別在年級前的講話，一次又一次地受衆人仰望。
她也只是其一，不是唯一。
如果自己考不上和他一樣的大學，以後估計就很難再遇見了吧。
她好怕他會消失，她也怕陪在他的身邊最後那個人不是她。
所以她必須努力，必須趕上他。
而蘇昌別，好像忘記了宋離。
再沒有找過宋離。
蘇昌別的成績提升得很快。
果然，自己才是讓他不幸的主要因素啊。
宋離苦笑。
-
宋離在一天天的高強度學習狀态下，終于累倒了。
那天是高三上學年的動員大會，人很多。
在站在操場上的時候，宋離突然像是沒有了意識，暈倒。
要不是同班同學——戴朗反應過來，宋離估計也就沒有人管了。
畢竟，上了高三的宋離沒了以前的狐朋狗友們，在班裏也不太與別人交談，也只有戴朗能和她說上幾句。
戴朗把她送到最近的醫院，就在二中旁邊。
蘇昌別聽到這消息，也不管自己在準備演講了，趕忙請假去醫院，問了宋離的同學後又着急忙慌地去到那個病房。
他幾乎快瘋了。
他本來在準備高三上學年最後的動員大會的演講，聽到操場上有人群喧鬧的聲音，沸沸揚揚的，他本沒有在意。
後來一個名字如同有磁性一樣，吸進他的耳朵裏。
“對啊，就是那個女生，今年高三的黑馬，聽說以前學習老差了。”
“哦，我知道，那個女生是不是叫…宋離。”
宋離。
宋離。
宋離。
蘇昌別抓住那兩個高二的學弟問：“她怎麽了？”
學弟突然被大學霸搭話，有些驚訝：“噢噢，就是那個高三的宋離學姐，剛才在操場上暈過去了。”
“為什麽暈過去？！”
學弟心說我哪裏知道啊。
兩個學弟都搖頭。
蘇昌別想也沒有想，抛下演講稿，和整個高三的學生和老師離開。
他看到那堵牆，其實在一年前，他是可以翻過去的，只是，他想讓她接住自己。
他輕松翻過去，跑到醫院的那間病房前。
裏面已經有了戴朗陪在宋離旁邊，戴朗是宋離現在的同班同學，蘇昌別不認識。
蘇昌別看到裏面的戴朗在細心地給宋離擦拭着臉龐。
而宋離的身體比較從前，就算不去仔細看，也瘦削了不少。
這半年以來，他不是沒有碰巧見過宋離，只是想起宋離跟他說得那番話，那雙冰冷的眼睛，他不想再去面對。
戴朗剛要轉身，蘇昌別就跑開，跑到很遠的地方，直到自己的身影沒入一灘陰影裏。
他也終于心累，腦袋上的那道疤痕好像轉移到了心裏，隐隐作痛。
他的眼角不自覺滑落下幾滴淚。
說好的放下呢？
還是做不到吧。
她明明對你沒有感情，為什麽還想要貼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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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離醒來後，就看到戴朗坐在她的身旁。
“戴朗…”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先喝口水。”戴朗給宋離倒了一杯水。
宋離喝下水後，感覺好了不少。
“謝謝你。”
戴朗笑得燦爛，像個太陽般溫暖。
宋離知道戴朗的心意，她想要拒絕他：“戴朗…我其實有事想要和你說。”
“你不用說，我知道。”
“戴朗，你不需要對我這麽好。”
宋離把話說明白了，可戴朗依舊笑着：“沒關系，我自願的，我就是喜歡你，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
宋離無奈看着戴朗，看着這個陽光的大男孩，他總是這麽直接，想說什麽就會直接說出來。
想說的喜歡也沒有藏着掖着。
“還有，剛才好像有一個人來過，然後又走了。”
宋離這時又有些激動：“那人長什麽樣子？”
戴朗實話實說：“這個…我沒有看清，他馬上就跑走了。”
蘇昌別，好希望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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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昌別很快回到學校，索性因為宋離的事情，學校也改變了動員大會的時間。
他剛回去，就收到年級主任的斥責，說他丢下那麽多人，直接什麽都沒說就走了人。
蘇昌別臉色蒼白，給年級主任道歉：“對不起，剛才身體不太舒服。”
年級主任也是看在他的臉色确是不好，然後擺擺手說：“算了，就算你沒跑吧，走，明天可不允許出這樣的意外。”
蘇昌別點頭，腳步有些沉重。
蘇昌別的母親在去年期末前得了一場大病，他就是醫院學習兩頭跑，連家都不回了，一直照顧蘇母。
這讓他耗費了太多精力和時間。
可他還會拿出宋離的考試成績和主要錯題進行分析，然後再給她制定相關的易錯題型。
如此這樣，他的身體自然有些吃不消，學習也有些吃力。
可宋離讓他離開後，他發現，自己付出的一切都被遺忘在黑暗的角落。
可這又不是宋離逼他的，是他自己願意栽進去的。
後來，他再也沒有分心，一心撲在學習上，把之前的全都補回來，好像這樣就能把宋離忘記。
名次從高三剛開學就一直保持第一。
可，心裏镌刻的名字越陷越深。
高三的考試接踵而至，一次考完沒過幾天又來一場，周考、月考、模考、期中考，一次次考試蘇昌別都盡力而為。
他記得，宋離對他說的另一句話——蘇昌別，你要好好學習。
他做到了，所以，什麽時候她才會想要回到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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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離身體稍微好了點後，就馬上回校，她先問了當時在校的同學，問動員大會上有沒有看到蘇昌別演講。
同學說，動員大會取消了，但是确是看到蘇昌別和年級主任走在一起說着什麽話，臉色還有點白。
果然不是他。
蘇昌別怎麽可能會那麽沖動呢？
宋離苦笑，在想自己怎麽又開始想一些有的沒的了。
這天結束，回到家，她打開自己新的日記本。
上面寫——
［蘇昌別，我對你的心意果然沒有減少，它們像沉積物一樣，日積月累地堆積着，最後把我也壓得喘不過氣了。」
「我發覺，我真的好喜歡你，可我與你的距離好像只會拉大，不會縮進…
「不是分數上的距離，是心與心的距離。」
在每次宋離想蘇昌別想到無法控制時，都會在日記本上寫下對蘇昌別最想要說的話語。
每一句話，期中流淌的情感，濃烈熾熱，卻表達不出。
宋離合上日記本時，宋秦正敲門，進來後注意到那個日記本。
“小離，今天這件事就說明你的身體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宋離低着頭，沒有說話。
宋秦看着她的模樣。
“小離，跟哥哥說，好嗎？”
宋離知道宋秦說的是自己為什麽突然用功學習。
她擡眼，常年冰冷的眼眸居然在此刻昏黃的臺燈下，氤氲出一層水汽。
“…哥，我想追上他。”宋離說着說着眼淚更加抑制不住。
宋秦心疼地摸了摸她柔軟的發絲。
這個自己養大的小笨蛋，有一天會為了別人哭。
“哥，你不要說出去。”
宋離哽咽地說着，臉貼在宋秦胸前，像那時一樣，可她的傷疤被蘇昌別揭開，她好像也沒有再那麽暴戾了。
“他馬上就可能有征大的報送的資格，我不想他分心…”
宋秦心裏無奈嘆了一口氣，說小笨蛋你怎麽這麽傻。
“今天早點睡，你的身體要是再出現這種情況…”
宋秦還未說完，宋離擦了擦眼淚後打斷他：“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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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期末，蘇昌別被外省的一所一流大學——征大提前報送，連高考都不需要考，可他仍然來學校。
宋離還能夠在學校裏看到他，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可宋離寧願蘇昌別不要看到自己。
傲慢無禮、嚣張肆意的宋離在這場漫漫長路上已經迷失了，現在的她，懦弱膽小，連一句喜歡都不敢說出口。
在那天，對蘇昌別提出的那一句裏，自己的性質與根本就已經改變了。
宋離只說：“跟你坐一起，還不如跟空氣坐，還舒坦點。”
而真正的她可能直接問：“你為什麽成績下跌，是因為什麽？”
可惜，沒有過去，現實也不會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