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付菡神秘兮兮的樣子，勾起了塗漣的好奇心，他果真什麽都不問了，只跟着付菡走動。
等到了目的地，塗漣看向付菡，付菡輕聲道：“跟你夢裏的場景一樣嗎？”
“有……些許差別，但是很像。”
“那就是一樣，這麽多年過去了，這裏自然也跟那時候不太一樣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塗漣也能認出來，這裏就是他之前看到的兩個少年遇到的地方。
“你說得對，那時候我不太會說話，看到突然來了外人，擔驚受怕，不過你是個好人，給了我好吃的，還擔心我受傷無法自保，違反條規私下授我功法。”
“還……”塗漣有些顫巍巍開口道：“……把自己的名字給了你？”
付菡愣了一下，臉上變換了好幾種表情，最終只留下了些許傷感：“你還夢到了這個啊。”
塗漣以為這是個不能說的話題，但現在看來并不是，付菡只是不刻意主動提起，卻被他解讀成了反感。
“是，付菡這個名字，原本是屬于你的。”付菡說：“你把它當成是臨別禮物送給了我，我很喜歡。”
他好像還想說點兒什麽，張了張嘴，又生生咽了回去。
塗漣實在忽視不了，問他怎麽了，付菡淺淡地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們兩個已經沒有往前走了，塗漣猜測付菡這個時候可能更想跟他說說話，而不是幫容祭找覓魂鏡。
他還是有些好奇，剛才付菡想說什麽呢？
塗漣找了個地方拉着他坐下，借口自己不想走了，想歇一歇，付菡并不拆穿他，陪着他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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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時候年紀那麽小，怎麽會在後棂山裏呢？”
塗漣先前猜測過付菡的身世，但當然不如他自己說出來準确。
在他的猜測裏，付菡有一個悲慘的身世：川無峰的某名弟子是他的父親，這個應該沒什麽問題，後棂山是禁地，外人想來也進不來。他的母親可能是某名女弟子，也可能根本不是川無峰的人，後者可能性比較大，川無峰的女弟子一直以來都不多。
塗漣猜測，他們要麽是一時情愫起而犯下大錯，有了付菡卻不願撫育，要麽是遇到了其他什麽為難性命的大事，不能養育自己的孩子，要麽……就是有仇人觊觎，有了孩子不敢放在自己身邊。
後棂山沒人會去，所以放在哪裏反而比放在身邊安全。
可是……後棂山哪裏安全啊？他們是覺得自己的孩子是天選之子絕對不會死才這樣做的嗎？
塗漣猜測，付菡的父母要麽身份複雜，要麽已經以為他不在了，要麽就是他們不在了。
否則他回憶裏付菡的那個年紀……那麽多年了，他好像是他接觸的第一個人。
很離譜。
塗漣想了很多，越想越慘越想越難過，他一直猶豫要不要問，擔心勾起付菡的傷心事，但是付菡的表情看起來還好。
“從有意識起，就在這裏了。”
那就是剛剛出生沒多久的時候吧，還沒有記憶。
“能在後棂山存活下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塗漣随口說了一句，沒想到付菡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你……笑什麽？”
“我笑你，即使這麽多年，即使什麽都不記得，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你是覺得我天真無知？”塗漣眉頭皺着，表情不太好看。
“我是羨慕你。”付菡應該還有什麽沒說，塗漣不喜歡瞎猜，他喜歡一切事情擺在面前，能看得明明白白。
“羨慕我幹什麽？你年紀那麽小在後棂山一個人，能活下來，我肯定做不到，早死無全屍了。”
“不要瞎說。”付菡幫他理了理頭發，“我們走吧。”
好家夥，什麽都沒打探到，塗漣知道這是付菡有意隐瞞，不想說，怎麽都不會說的，他只能說了聲“好”，跟着付菡走。
“你跟容祭進來，都遇到了什麽？”
塗漣回想了一下，跟找話題一樣，事無巨細一件件跟他說了。
說到把靈藥給偶然遇到的厲鬼食用的時候，他注意看了一下付菡的表情，付菡沒什麽反應。
他不說話了，付菡看了他一眼：“還有呢？”
“我還以為你會生氣。”
付菡笑了：“我在你眼裏就是那麽小氣的人嗎？”
“當然不是小氣，就連容祭都說，你找來那些靈藥很不容易，我随便給了出去，如果我是你，也一定會生氣的。”
“既然知道我會生氣，為什麽還随便給出去呢？”
“它……”塗漣想起那個厲鬼沒“整容”之前的樣子，胃部有些隐隐作嘔，“……在食用靈藥之前長得……一言難盡，不給它治治，實在是不行。形勢所迫，時間緊，任務重，我沒有來得及多想。”
“你的理由很充分，我理解，所以不生氣。”
塗漣覺得完了，他看着付菡這張臉，再聽他說了這些話，已經完全不覺得他是壞人了。
他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聰明可靠，這哪裏是個大魔頭，分明是個完美情人。可惜了。
“不過……”付菡瞅了他一眼：“我雖然不生氣，心裏還是會不舒服，不是心疼那些東西，如果……如果你是因為太過在意對方而不是形勢所迫才給的，我會難過，也會非常生氣。”他頓了頓：“你明白嗎？”
塗漣懵懵懂懂點了點頭，付菡看他的樣子也是沒明白，但不再多說，輕輕嘆了口氣。
跟在後面，塗漣仔仔細細回想付菡這一路上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好像還真琢磨明白了。
付菡的意思是說，出發點是為了自己做到某件事，或者是在當下沒有別的辦法，那些東西可以随便利用，但是如果出發點是……
比如說，他對那只厲鬼有別的想法，哪怕只是同情心泛濫，可用可不用，但他選擇用了，付菡會難過，也會生氣。
是這樣嗎？醋意，對他在意別人而産生的醋意。
塗漣突然拉住了付菡，定定看着前方，“前面不對。”
付菡不以為意：“別擔心，是障眼法。”
塗漣看他完全不放在心上，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是你設下的？”
付菡沒有否認：“雖然如今我是用不上覓魂鏡了，但那東西如果能輕易被別人找到，還是不妥。”
塗漣心沉了一下，付菡的修為真是深不可測。
付菡簡簡單單設下的一個障眼法，剛才竟然就讓他汗毛直立，明明還沒有完全踏入該區域，就已經提前感覺到了危險。
走到一片湖泊前，付菡停下了腳步。
塗漣東張西望，“這邊好安靜，根本不像是在後棂山。”
付菡沒有說話，塗漣看他在解陣，也不知道他聽到了沒有。
很快，付菡看向他，塗漣沒有讀懂他的眼神，“嗯？”
付菡摟住他，抱得很緊，在塗漣耳邊低語：“閉上眼睛。”
塗漣在這個時候不知怎麽的，原本應該乖乖聽話，付菡不會害他，告訴他的話只能是為了他好，但是突然就起了逆反心理。
事後，塗漣覺得是時間太快，自己沒有反應過來。
以至于他睜着眼，眼睜睜地看到了那一切。
湖面平靜，湖裏卻異常可怖。
有厲鬼被烈火焚燒，卻不會化為灰燼，有妖魔被鎖鏈禁锢，為了掙脫弄得遍體鱗傷，黑血直流，還有魔氣争鬥，盤踞一方，久久無法消散。
嘶吼聲遍地，幾乎要刺穿耳膜。
塗漣呼吸變得沉重起來，他知道自己被這些影響了。
妖魔的怒氣，怨氣，夾雜在一起，心神不堅定之人很可能殒命于此。
塗漣清楚自己倒不是個多麽心志堅定的人，全靠這殼子的一身修為護體。
但還是被影響了，不太舒服，具體哪裏不舒服又說不出來，心煩意亂，想……殺人洩憤。
他努力壓下那種不良情緒，經過了那種情緒，他突然就明白了仇瑜為什麽會被付菡蠱惑。
付菡确實沒有使太大力，只是寥寥數語就勾起了仇瑜心裏的惡。
利用渴望的一切作為引子，再告訴他他想要的東西僅憑正途是根本不夠的，出于對自己認知中一切的不信任，就會走向相反的路。他只是看到了嗜血的妖魔，被魔氣沾染，就想加入他們鬥争流血……當初确實不能怪仇瑜理智薄弱。
一只手掌輕輕蒙上了塗漣的眼睛，付菡還做了什麽，讓他暫時失去了聽覺，感知不到周遭的一切。
心終于靜了下來。
“好了。”付菡的聲音重新傳到塗漣的耳朵裏：“睜開眼睛吧。”
塗漣睜開眼，引入眼簾的事焦土遍地，像是不久之前這裏發生了一場嚴重的火災似的，火焰吞噬了所有生靈。
空無一物，但從某種角度來說，又像什麽都有。
灰燼，塵土，漫天的煙霧。
塗漣看向付菡，他面色不改，就像完全沒有被影響一樣。
“這是哪裏？我們還在後棂山嗎？”
“後棂山的最深處。”塗漣開口道：“剛才經過的那些，是被鎮壓的妖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