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蒼木山落了雪，那些豔麗的花朵和蔥郁的樹木卻沒有因此而受到半點兒影響，就跟兩個世界融合在一起一樣。
塗漣站在山頂往下看，不理解蒼木山跟他這個殼子到底有什麽神秘的聯系。
他不知道也就罷了，付菡也不知道。
若是付菡知道原因所在，一早就會想辦法解決了這種桎梏，現在換成是他默默承受，恰好說明了這件事。
現在看起來，湛凡大抵也找不出什麽有用的線索。
付菡和湛凡是他印象中這個世界裏站在頂峰的存在，他們都解決不了，誰還會知道問題所在呢？
塗漣抱臂而立，想到某個可能性，他想喚醒付菡，是因為解鈴還須系鈴人。
付菡用過同根術，所以他大概率知道如何解。
那麽，蒼木山跟他現在身體的關系，會不會身體的原主人是知道的呢？
可惜他現在占據着人家的殼子，洛昇以為他的師兄已經回來了，付菡就算知道他不是自己想找的人，目前身體條件不允許，也是無計可施。
但是那個漂泊在外的靈魂，他要怎樣才能找到呢？
塗漣擡手，想要接下一片雪花，眼看雪花落下，一只白皙纖長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之上，搶先接住了那片雪花。
“呀，化了。”
塗漣聞聲看向容祭，容祭眼神有些迷離，他聞到了濃重的酒氣。
“你喝酒了？”
Advertisement
這冰天雪地的……他都不知道容祭在哪兒找到的酒。
“沒有。”容祭偏頭看着他，眼帶笑意，喝醉酒，還對着他笑得出來？
塗漣心裏打鼓，他想到湛凡說過的話，容祭已經開始懷疑他了，所以他才想殺了付菡？
“都快站不穩了，還沒有呢，你喝了多少？”
容祭伸出一根手指，也不知道想跟他比劃什麽：“一……一點點。”
一點點個屁，容祭的酒量不差，跟付菡的一杯倒可不一樣，他喝到這種程度，怎麽可能才喝了一點點。
“我送你回去休息。”
塗漣不想跟一個醉鬼多說，也擔心自己露餡，拉着容祭要送他離開，容祭并沒有拒絕。
蒼木山可以居住的地方不多，容祭又是個非常挑剔的人，但是塗漣之前注意到過，容祭跟湛凡好像沒有找一個暫時居住的地方，他們甚至好像沒有休息過，也不知道他照顧付菡的時候，另外兩個都在做什麽打發時間。
湛凡正在幫付菡恢複意識，塗漣不敢貿然打擾他，在那附近找了個偏僻的房間，幫容祭修整了一下，把他扔了進去。
自己剛要走的時候，被容祭拉住了手，撒嬌一樣不讓他走。
塗漣抿了唇坐下，“我給你倒杯茶吧？可以醒醒酒。”
“我沒有喝醉。”容祭的表情像個小孩子，“為什麽要醒酒？”
不能跟一個醉鬼讨論他醉沒醉的問題，塗漣深谙此道。
“好，你沒醉，但是你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司慕。”容祭叫他了他的名字，塗漣呼吸停滞了一拍，條件反射想應聲來着，忍住了，他笑：“你在叫誰啊？”
“你變心了。”容祭的表情變得有點兒難過，“你說過會永遠喜歡我的。”
這種話，我說的實在是太多了，哪兒能都當真呢。
塗漣沒有說話，容祭順勢抱住了他，塗漣汗毛直立，離得這麽近的地方，還有兩個大活人呢，看見他們這樣，還不得先撕了容祭再撕了他。
他下意識就想把容祭推開，但沒想到容祭喝醉了力氣都那麽大，使了大勁兒都沒能徹底推開。
塗漣有些着急，他有段日子沒跟容祭這麽親近了，不習慣是其一，擔心被湛凡付菡看到才是最主要的。
容祭跟個章魚似的死死地扒着他，塗漣深吸一口氣，剛想用靈力推開他，突然覺察出不對。
他脖頸間有液體流入，潮濕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容祭哭了。他竟然抱着他哭了。
塗漣已經徹底不忍心推開容祭了，這個時間點不對，他試圖好好跟他溝通。
“你累了，該休息了。”
“我不需要休息，這麽久了，你都沒來過我的夢裏，我只是夢到你死去，整日抱着你的屍體入睡。”
“……”
容祭講話還算口齒清晰，應該就是思維混亂，如果塗漣勸不了他，或許司慕可以？
“你天不怕地不怕的，還怕做夢嗎？”
塗漣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夢裏都是反的。”
“我知道。”容祭抱住他：“所以我知道你沒有死，我一直知道。”
他吸了吸鼻子：“我只是不知道你為什麽躲着不見我，不過現在知道了，你變心了。”
好吧，話題又恢複到了之前。
容祭把頭埋在他脖間，“你沒有喜歡過我嗎？”
塗漣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作為朋友，他當然喜歡容祭，不，應該說他當然希望容祭能夠獲得幸福平靜的生活，雖然更多是懼怕他，但是跟希望他過的好并不沖突。他知道容祭想問的是什麽，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小時候的事？”
塗漣沒說話，他剛剛遇到容祭的時候，對方剛從維神門逃出去，遍體鱗傷，所以是個很好的獻殷勤的時機。
他跟系統抓住了這個機會，即使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說法在容祭這裏毫不适用，他還是用盡渾身解數讓容祭終于相信他沒有惡意，只是想幫他。
當然，後來還故意讓容祭以為司慕很喜歡自己，掏出了真心的那種喜歡，所以他也掏出了自己的真心。
塗漣知道容祭在維神門受了很多苦，即使他不說。
維神門相關小道消息塗漣聽過不少，畢竟跟容祭有關，而且相處過程中，他能明顯感覺到，容祭不想提起維神門的一切。
所以他現在提起這個是什麽意思？
“你看我生得美嗎？”當然是在說胡話，以往他從來不問這個。
不僅不喜歡提及自己的出身，對自己的樣貌好像也是格外排斥，別人恭維他長得好看，容祭都會生氣。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好像生下來就在維神門了。長大懂事一些，才知道，維神門一方面以活人養蠱，另一方面搜羅來各地美貌無雙的男男女女誕下孩子，每月放血獻祭。孩子養到能看出樣貌，有優勢的便帶到堂前伺候鬼尊，長相一般的會派去做低等下人，有天賦一些的會授予功法培養成殺人如麻到處擄人的尖刀利刃，這兩者都會被割去舌頭。”
塗漣聽到這些倒不意外，維神門惡名遠揚，雖然不至于對外傳得這麽清楚，但是這種邪門歪道，大差不離都是這些手段。
只是一想到容祭從小就生活在那種環境下，無法選擇自己的人生走向，會為他難過，當然也會嘆命運不公，覺得氣憤不已。
“還有些更慘的，身體不好，長得也不行，會被當成祭品，獻給至上尊者。”
塗漣不再想推開他，甚至還想抱着他，但忍住了，他沒說話。
“司慕，你知道什麽是活人祭嗎？”
塗漣看着容祭澄澈的眼睛，說不出話來，他只是想當一個安靜的合格的聆聽者。
容祭看着他，輕聲開口，答疑解惑一般，神态自若。
“以活人之軀，片肉削骨，鮮血入皿，盛五合，每日更換。”
塗漣手指微顫，呼吸不穩。
容祭笑了：“我從第一日見到你，你對我那般好，我便在心裏暗自發誓，不讓你知道我經歷過什麽，不讓你知曉我是怎麽逃出來的，唯願你，永遠不會知道，這世上還存在着那種可怕的地方。”
塗漣深吸一口氣，極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已經逃出來了，往後的日子，便都是好日子。”
“不是的。”容祭聞聲落淚，眼淚劃過他光潔的臉頰，從下巴低落，直至沒入塵埃。
“我原也以為，遇到你以後，都是好日子了，但你知道的，不是的，你不要我了。”
容祭流着淚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待在維神門的每一日，每一刻，我都想逃出去，我承受的一切，我把那些都當成了得到最終獎勵前的小劫難。我告訴自己，渡不過去就是死，但我渡過去了，還遇到了你。”他頓了頓，道：“我從未想過，你不在我身邊，竟讓我想要回到維神門，繼續……繼續受那些苦，我時常覺得，那時候的日子倒好過些。”
“你瞎說什麽。”塗漣忍不住了，幫他拭去眼淚，“誰都不值得讓你再回去受那種苦，你已經逃出來了，往後，都是好日子。”
容祭紅着眼睛看他：“你為何不喜歡我了？”
塗漣沒說話，容祭窮追猛打：“你喜歡湛凡？不，湛凡說你也不喜歡他，你喜歡付菡，對嗎？”他自己擡手擦了一下眼淚，看着非常脆弱，像下一刻就會支離破碎一樣。
“你別聽他胡說。”
“是胡說嗎？”容祭睜大眼睛，眼淚根本止不住，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塗漣胸口：“你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心。”
“你就是喜歡他，只是不敢承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