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塗漣逃了,落荒而逃。
他使計将容祭弄暈,安放在一個臨時立好的房間裏,離他們三個人遠遠的。
他需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他不想再面對湛凡或者容祭,如果可以,他甚至連付菡都不想再見。
可惜不行,其他人他能躲着,但付菡為了他命都快沒了,縱然所托非人,也得等他好了自己才能脫身離開。
湛凡說他喜歡付菡,容祭也這麽說,他們兩個難道是商量好的嗎?
讓他對自己産生懷疑,然後就能輕易攻克?
若論起喜歡付菡這件事,最有利的回擊就是擲地有聲地說自己不喜歡他。
……這就是他落荒而逃的原因。
塗漣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他說不出反駁對方的話來,他連個“我不喜歡他”,五個字,嘴巴一張一合,如此簡單的音調都發不出來。
這是不對的,付菡喜歡的是這個殼子,加這殼子原來的靈魂,一直都不是他。
他也不該喜歡付菡,他現在該做的是,想方設法解開付菡設下的同根術,然後幫他找到原來的靈魂,至靈魂歸位,他找到系統,回家,完美的結局。
塗漣深深嘆了口氣,他覺得很冷,心裏也難受,病了嗎?如果他是個普通人,付菡給他的那些靈藥夠他活到五百歲,怎麽可能會生病,現在病的可是付菡。
“前輩,請問——”
塗漣眼皮一跳,緩緩回身看過去。
好家夥,人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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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漣前輩,真的是你。”
仇瑜看到他,笑了起來。
那笑意盛滿眼底,塗漣恍惚覺得自己回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仇瑜時候的樣子。他現在身子長了些,眉眼長開了,褪去大部分稚嫩,像個成年人了,确實本來就是個成年男子。因為懷念起從前,塗漣想到,已經有很長時間自己沒看到仇瑜的笑容了。
不過他很快頭皮發麻,“你怎麽會在這裏?”
仇瑜站定,看他兩秒,“我來找人。”
要了命了。
塗漣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哀嚎起來。
他緩了一下,道:“找人?找你之前要找之人?應該不在此處。”
“前輩怎知我找的是誰?就知道不在此處了?”仇瑜面上在笑,眼底卻沒了笑意,顯得有些涼薄:“我還沒有說呢。”
塗漣尚且還能應對自如:“我雖不知,但付菡一定知道,若你找的人在這裏,他不會什麽都不說。”
他頓了頓:“蒼木山沒有其他人,也沒有可藏匿之處。”
仇瑜沉默了一會兒,“既然遇見了,請容我見見付公子,理所應當拜會一下。”
看來是打發不掉了,塗漣逐漸心灰意冷起來。
他不明白事情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一個小小的蒼木山,到全了他的攻略對象。
再加上這殼子欠下的情債,他怎麽可能還的完。
“他……現在不方便見你,下次吧,若有緣,還會再見。”
仇瑜看起來頗為關心:“不方便?為何?付公子受傷了嗎?需要人手嗎?我可以幫忙的。”
“不需要。”塗漣幹脆利落地拒絕,閉了閉眼睛:“抱歉,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你可以走了。”十分明确的逐客令,表情也冷冰冰地難以靠近,塗漣後來回想起這番對話,也察覺自己漏洞百出,就算之前仇瑜沒有确定,當時肯定也确定了。
仇瑜微怔,然後張口想要說什麽,還沒說出口,塗漣臉色一變,轉身就走。
湛凡千裏傳音,說付菡馬上就要醒了。
等他趕到,湛凡臉色跟付菡不相上下,付菡還沒醒,湛凡看向他身後,臉色更差了,眉頭蹙起:“這又是哪位?”
塗漣反應過來,心說壞了,他原本給這屋子設了結界,剛剛心急如焚只想着趕過來,以為仇瑜已經知難而退,全然不知他竟然跟着自己,破結界之時,剛好也讓仇瑜鑽了空子。
仇瑜看着湛凡,再看了一眼仍處于昏迷之中的付菡,作了一揖,道:“我叫仇瑜,多有叨擾。”
湛凡聞言,愣神片刻,對着塗漣冷笑了一聲,這其中包含着什麽意味再明顯不過了。
不過看起來他救助付菡太過勞累,雖有許多想說的話,有強制壓下的狠辣,卻終究什麽都沒有做,顫顫巍巍站起身來,與塗漣擦肩而過時,輕聲道:“你好自為之吧。”
塗漣一時之間槽多無口,他沒應聲,但湛凡離開之際,他轉身看向仇瑜:“你也看到了,我們現下已是自顧不暇,請公子行個方便。”
仇瑜垂眸抿唇,片刻後,擡頭看他:“好,我等你忙完,我有話想要跟你說。”
好吧,塗漣明白,仇瑜也知道了。
他沒有應聲,仇瑜不甘地看了他一會兒,轉身離去。
塗漣将兩根手指輕輕搭在付菡的手腕上,脈象較之前平穩不少,湛凡說他馬上就要醒了,不知道是胸有成竹還是随口說的。
他安安靜靜地守着付菡,暫時将一切抛諸腦後。
仇瑜,容祭,湛凡,一個個曾經被他傷害過的都到齊了,他都無暇顧及,只一門心思守着眼前的人。
他們也很重要,但現下付菡的情況最為緊急。
塗漣一直一直看着付菡的臉,等着他醒過來,他都不知道看了多久,付菡還是沒醒。
或許湛凡估計錯了?
塗漣有點兒想去問問湛凡這是個什麽情況,正遲疑着,發現付菡的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而他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擋住了視線根本沒發現。
“……你又遇到了麻煩,對嗎?”
塗漣湊近了看他,根本沒注意到他說了什麽:“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他輕輕撫摸付菡的額頭,手低一片冰涼:“你冷嗎?我能幫你做點兒什麽?”
付菡嘴唇動了動,呼吸微弱,踩在塗漣的心髒上。
“扶我起來。”
塗漣下意識聽話,輕輕把付菡扶起來,原本讓他半靠在自己身上,卻發現付菡有些排斥他的接觸,身體一僵,微微離遠了些。
“你……你剛才說了什麽?我沒聽清。”
塗漣眼前有些模糊,他想揉一揉眼睛,又擔心動作太大會引起付菡注意,放棄了。
過了一會兒,眼前的霧散了,付菡的模樣清晰起來,他看起來并沒有好轉,但是能醒過來思緒清晰,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想喝水。”
塗漣立刻起身給他倒了杯水,“慢點兒。”
看着他一點一點吞咽,塗漣想到在後棂山看到的幻境,當時是憐憫,現在是憐愛。付菡這一路走得如此不易,如果不是被他欺騙,他應該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應該像現在這樣。低人一等的脆弱,不該出現在付菡的生命中。
付菡能自己坐起來之後,塗漣離他更遠了些,道:“你把同根術解開吧,我确實不是你要找的人,你為了我變成這樣,完全沒有必要。”
“容祭在此處?”付菡面色蒼白,雖然大概是錯覺,但,塗漣感覺他瘦了。
“是。”
“他來自南疆,你為何不讓他幫忙?”
塗漣:“……”
塗漣真是服了他這可怕的敏銳力,他第一時間感應到容祭在這裏并不稀奇,相信他肯定也知道仇瑜來了,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了沒有讓容祭幫忙這其中的關聯,應當是他時時刻刻不敢掉以輕心如履薄冰一般行走于世間煉出來的。
“我……”塗漣覺得自己已經心力交瘁:“除了你,我不信任任何人。”
他發誓,他看到了付菡眼中閃爍的情緒,但付菡垂眸一瞬,想明白了什麽似的,笑了一下,沒什麽溫度。
“容祭要找的人,也是你?”
塗漣當然知道欺騙他人感情也不是什麽值得提倡正大光明的事,最開始他也是有心理障礙的,但是自己把自己勸住了,還有系統不停洗腦,他只是為了回家。
系統還說過,這個世界都未必是真實的,那些人說不定跟它一樣只是一堆數據,不要有心理負擔。
久而久之他也就真的放下了,但是此時此刻,被付菡用這樣的眼神審視,詢問,他覺得自己真的做了很多罪大惡極不可能被原諒的事。
“……”
塗漣張了張嘴,想解釋,卻意外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平複了一下心情,回到他剛醒過來見到付菡的時候,一定不會想到有朝一日面對他會是這麽困難的事。
“我可以解釋。”塗漣啞着嗓子開口道:“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你。”
他咽了咽口水,紅着眼睛看着付菡,艱難地說出自己所做的一切,以及做這一切的原因。
無論付菡願不願意相信,他不想再以一個虛假的身份去給他根本沒可能的希望。娓娓道來的過程中,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付菡的臉色,同時也想到了容祭和湛凡跟他說過的那些話。
塗漣,你對他說實話,究竟是因為無路可逃了,還是不想他将目光落在你身上的時候,看着的一直是別人?
他知道答案,卻不願意回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