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塗漣猜測,洛昇以為他這副沒見過世面的震驚模樣就只是單純的震驚,但實際上他是震驚加緊張,還有些許心虛。
跟付菡有關?還涉及到了掌門傳位時的傳承……
這讓塗漣很難不多想。
只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又是什麽意思?
不過洛昇沒有故作深沉,很快就給出了答案,跟塗漣的預想全都對上了。
簡而言之就是,前任掌門,也就是原主和洛昇的師父塗予升,在将整個川無峰交給洛昇的時候,還給了他一份符咒秘文。
在很多年前告訴他那裏面寫的東西都跟後棂山有關,還吩咐他只有在後棂山出現嚴重問題的時候才能打開查看,至于是否嚴重的程度可以由他自己分辨。
這麽多年以來,雖然塗漣不在,川無峰又總是腹背受敵,但是後棂山一直沒有發生什麽問題。
故而,那份符咒秘文他也從來沒有機會打開查看。
直到塗漣的書信傳過去,提到了後棂山可能有東西跑了出去,正在為禍人間。
洛昇第一次有了那種确信的感覺——
就是這個時候了,現在必須要打開那份符咒秘文。
然後他就發現,那裏面記載的文字,其實都是歷屆掌門在後棂山遇到大事件的時候寫下的事件記錄。
那裏面記載着關于後棂山的所有詳細歷史。
而最後一部分,就是他們的師父塗予升寫下的,關于他的師兄塗漣和魔尊付菡的種種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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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塗漣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大腦幾乎一片空白,只想到了之前洛昇說過的這話。
他還不清楚洛昇究竟知道多少,知道的信息是真是假,已經足夠緊張膽寒。
“你指的是什麽?”
塗漣突然擔心洛昇是在套他的話。
但第二個問題一出口,塗漣又開始懊悔,自己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他不該問的。
洛昇之前已經布好結界,他很清楚不可能會有人在此時此刻來打擾他們,但他們交談的內容事關重大,總是不放心。在開口前,洛昇左右看了看。
塗漣看透了他的想法:“這裏除了我們沒有別人了。”
洛昇望着他,雖然極力想表現出沉穩冷靜,但眼神卻出賣了他此刻內心十分澎湃的事實。
“師兄。”洛昇似乎很難開口,塗漣專注地,鼓勵似的看着他,等待下文。
“你現在跟付菡,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努力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他原本想說的話,只是問了塗漣這樣一個問題。
塗漣微怔,然後心情驟然低落起來。
這雷真是一踩一個準兒。
洛昇從他的表情眼神裏猜測他跟付菡恐怕是不太好,大概是鬧了矛盾,也是,兩人之間有雲泥之別。
若自己不是掌門,看不到師父留下的那些話,他是萬萬不可能放任師兄和那個魔頭在一起的。
咂摸了一會兒,洛昇又覺得不對。
明明前陣子在川無峰的時候,自家師兄一向是氣定神閑的,付菡懷着滿腔愛意無盡熱情圍着他跑,此刻怎麽看眼前人的樣子,倒像是他黯然神傷,付菡……付菡不在,莫不是變心了?
洛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忽而認為自己猜的極對,忽而又想起師父留下的那些話,覺得不大可能。
若付菡那麽容易就能變心,早就變心了,何苦等到今日才變,為時晚矣。
“有點複雜,但是這跟你要說的事情有關系嗎?”
洛昇望了他許久,嘆了口氣,從袖中掏出一卷竹簡。
塗漣下意識接過去,問他:“這是什麽?”
“我不方便親自見你,但早已想好要讓你看看這個東西,放心,只需以神識探入竹簡內,不會有危險的。”
話裏話外的……這應該就是那份只有歷代掌門能看的符咒秘文了。
“不行。”塗漣很少覺得自己是川無峰的弟子,也幾乎沒什麽集體榮譽感之類的東西,但是也知道這樣不符合規矩。
“師父将整個川無峰都交給我,那麽我就有權利決定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師兄放心。”
見塗漣沒動,洛昇微微笑了下:“師兄只需看看師父留下來的東西,就知道付菡為何會如此喜歡你了,我想,師兄近日一定倍感苦悶,若想做什麽決定,畢竟要看到事件全貌才妥當。”
塗漣動搖了。
倒不是因為需要看過那些過往才會決定要不要跟付菡真正在一起,而是……
他确實有點想知道多年前原主到底跟付菡發生了什麽。
有點可悲。
洛昇以為他是當事人,誰能想到他只是個誤入劇場的白嫖觀衆,還愛上了其中一位當事人。
塗漣在遲疑,洛昇也不催促,他們都知道塗漣會怎麽做。
過去了不知道多久,塗漣抿着嘴唇,一手執着竹簡,另一只手微微擡起,食指指尖觸碰到手中竹簡的那一刻,他閉上了眼睛。
雖然能感受到之前包裹着竹簡的層層阻力,來自于許多個不同的修士,想想就知道肯定是歷屆川無峰的掌門,但這東西內裏确實只是一個簡單的記錄載體,就像一本書。
他不能以探尋的方式以文字為跳板回到過去,只能看清楚那些懸挂着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塗漣一開始不得要領,不小心看到了最開始的部分。
也就是這個東西的創造者,川無峰第五位掌門留下的。
開頭幾行交待了他為什麽要将後棂山列為川無峰禁地,又明确寫了最開始被鎮壓的那幾個難搞的魔物。
在意識到自己其實沒有資格看這個東西,更沒資格從頭開始看,全都是因為洛昇信任他的當下,塗漣立刻強迫自己只看最後的部分,把前面的統統略過。
塗予升在行文之間也絲毫不掩飾對自己某位徒弟有那麽滿意。有多滿意,就有多遺憾。
塗漣能感覺得到,塗予升在下筆的時候總在嘆息。
付菡誕生于後棂山,如何誕生的并不清楚,能确定的是,他幼年一直獨自在後棂山生活,沒人知道他是怎麽活下來的。
塗予升最志得意滿的那個小弟子在一次意外中誤入後棂山,找不到離開的路,無奈逗留的時候,遇到了那個看起來比自己年紀小一些的孩子。
因為不了解他的身世,又覺得他實在可憐,更因為他們是同類,在後棂山的那段時日,他們一直待在一起。
小弟子不谙世事,沒有戒心,甚至教了那來歷不明的孩子一些基礎功法,希望能幫他抵禦一些低等魔物的侵襲。
那時候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大概是自己身陷囹圄,雖然覺得一個孩子能在後棂山活下來非常不可思議,但沒有太懷疑。
他同情心泛濫,甚至主動将自己原來的名字送給了對方。
也正是因為這樣,塗予升在多年後第一次遇到付菡,聽到他報上自己的名字,就知道那家夥跟自己最看重的弟子有不同尋常的關系。
那個弟子第一次是誤入後棂山,在得知自己的朋友并沒有離開那裏的意願之後,他尊重了朋友的想法,根據朋友的引導成功離開了後棂山。
後來他又悄悄回去了幾次,每次都是給那孩子帶些吃的用的,順便教他一些自己剛學會的功法秘訣。
他犯了那麽多次門規,沒有一個人發現,直到付菡出現在塗予升面前,塗予升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少事,也開始擔心這個時候幹預或許已經太晚了。
塗予升的擔憂并不是空穴來風,事實上他的猜測是對的。
付菡身上的矛盾感很重,一面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另一面又帶着對某人的志在必得。
他說自己是依照舊規來拜見心悅之人的長輩,他說,他和塗漣會成為道侶,希望塗予升成全。
信誓旦旦說自己會照顧好他,如果可以,他也願意拜入川無峰,從今往後,只為川無峰辦事。
他恭恭敬敬,身體在微微顫抖,但依然立得筆直,他恐怕以為自己把緊張隐藏得很好。
那雙眼睛,跟周身萦繞的不安成了兩個極端,他的眼神非常堅定,看起來滿心歡喜。
初見付菡的時候,塗予升并不知道他的來歷。
即便付菡極力克制,也提前隐藏了魔氣,但還是太稚嫩,他古怪的身份并沒有逃過塗予升的眼睛。
塗予升一瞬間想得很多,但是很多都想不明白。
他不知道彼時還從來沒有離開過川無峰的弟子為什麽會認識付菡,還與他起了瓜葛。
但單從他把自己的名字送給這人來看,他們之間的關系恐怕不會很簡單。
塗予升一開始是排斥付菡的,但沒覺得他是個大麻煩。
他叫來了自己的弟子,當時看起來一心向道心無旁骛的塗漣。
塗漣看到付菡找上門來,十分驚詫,膽戰心驚地去看師父的表情,似乎想弄清楚他知道了多少。
塗予升看他那個樣子,心神穩了穩。
無論付菡是好是孬,這小子,恐怕是一廂情願。
什麽道侶……
呵。塗漣根本沒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