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之後兩個人聊了些什麽塗予升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在塗漣和付菡聊過之後，付菡大受打擊，完全沒了拜師的心思，黯然失魂一個人離開了川無峰。
塗漣也好不到哪兒去，看起來，他們兩個應該是對彼此的感情産生了偏差。
一個只想當朋友，而另一個會錯了意。
當然，塗予升當時什麽都不知道，這些全都只是他的猜測。不得不說，他當時真是松了口氣。
可是那口氣很快又提了起來。
付菡離開之後，塗漣一直很消沉。從小到大他無論心情好壞都不會耽誤每日課業，後來成了師兄，就變本加厲更加嚴格地要求自己，挑不出一點兒錯處。
塗予升實在偏愛自己的這位得意弟子。
塗漣年少時便天賦異禀，拜在自己門下，聰慧過人，偏偏還不恃才傲物。也會遇到難題，他總是不恥下問虛心求教，跟某些宗門裏的“書呆子”們完全不一樣，他為人不死板，活套可愛，天生帶着極其鮮活的生命力。
但那段日子，塗漣做什麽事都會出神，塗予升默默看在眼裏，其他人也都看出來了不對勁。
付菡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到川無峰的事除了塗予升沒有別的人知曉，所以他和塗漣的糾葛也只有塗予升一個人知道。
川無峰未來的中流砥柱，不能有一個魔物朋友，更不可能有一個魔物道侶。
塗予升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這件并不光彩的事，如果付菡不再出現，他打算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裏。
只是世間事總是事與願違的。
付菡到川無峰拜訪又很快離開那件事發生的兩個月後，塗漣帶着師弟們參加那一年的試煉。
各個宗門都帶着最志得意滿的弟子，塗漣是那幾年他們口口相傳間遙不可及的傳奇，任誰對上都不會掉以輕心，只會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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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塗漣心不在焉，不僅輸了比試，還差點兒丢了性命。
對手卻只是個築基期中期的藥修，那是第一場比賽，他碰上塗漣純粹是因為抽簽，他做好了被慘虐的準備，卻沒想到自己背水一戰，差點兒把這位天之驕子的命給奪走了。
在場之人無不嘩然，仔細鑒別了那位藥修弟子的修為後，每人覺得塗漣是因為技不如人才輸掉試煉，一定另有內情。
或他狀态不佳，或他身體不适，更甚者，當時坊間還鬧出了傳言，說塗漣跟那位藥修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塗漣重傷，被送回了川無峰休養調息。
塗予升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塗漣，他看到自己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師父，我實在難受，我不知道該怎麽做，師父，你救救我，幫幫我吧……”
塗予升想過可能會出問題，但沒想到已經兩個月了，付菡再沒來過，可塗漣從來沒有放下過。
樂觀地想，他以為就算塗漣對付菡有點兒什麽，只要過去的時間足夠久，那些感覺總會淡去的。
“你也喜歡他嗎？願意和他結為道侶？”
塗漣哭着搖頭，然後又點頭，然後又搖了頭。
六神無主換來的只有他師父的嘆氣聲。
塗予升明确寫下了自己當時的複雜心情。
恨鐵不成鋼也是有的，但徒弟已經如此痛苦了，證明他知道自己跟那魔物兩情相悅的結果……
便是沒有結果。
狠厲的話塗予升已經說不出口，塗漣像是苦苦壓抑着許久，哭了很長時間，眼淚擦幹後表情只剩麻木，他一直在問自己該怎麽辦。
塗予升在心疼徒弟之餘，又有點老懷安慰。
塗漣不是那種只想着自己快活的人，他是個周到識禮的孩子，他現在這麽難過，都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跟付菡真正在一起。
如果他足夠自私，大可以将整個川無峰抛之腦後，昭告天下他要跟付菡在一起，召一個魔物做川無峰的弟子，視川無峰全體上下無一物。
或者，他以此身換彼道，從此以後自己淪為魔道，由正入邪，再不回頭，背個欺師滅祖的罵名。
他哪條路都沒選，他拒絕了付菡，保全了宗門上下的體面，無人可說，自己抗下一切，暗自傷心。
塗漣怎麽會不知道沒有人能幫得了他呢？他知道，他只是真的很難過，一直忍受，終于到了受不住的時候，才向最敬重的長輩求救。
塗予升不知道他們兩個怎麽會感情發展到了如此之深的地步，在他的追問下，塗漣才娓娓道出全部實情。
他們的相識以及付菡的來歷，令他大受震撼。
據塗漣所說，最開始他是被某位師兄诓騙無意中闖進了後棂山，那時他并不知道付菡的真實來歷，是在後來頻繁的相處中才知道的，是付菡主動告知。
塗漣當時的震驚程度不比塗予升小，他意識到這不是在禁地撿了個朋友這麽簡單。在很多人眼中，付菡根本不應該存在。
即使他已經有了自己送出的名字，即使塗漣見識過了他驚人的天賦且絲毫不比自己差，但只要他出現在其他人面前，有朝一日一旦有人查到他的來歷，後果不堪設想。
付菡會為禍人間嗎？
塗漣并不那麽認為。
他在付菡最弱小的時候與之相識，付菡的品性他一清二楚，付菡學會的很多東西都是他親自教的，所以塗漣絕不相信付菡跟大衆意義所理解的魔物是一樣的，付菡會是那個特例。
但他不能再留在後棂山了。
以前只以為他是因為身份尴尬，或者什麽歷史遺留問題才不得已被迫留在那裏，現在知道了這麽多，塗漣唯恐付菡多留一日，就會被多影響一些。
他決定要把付菡送出去。
但這事不能盲目地做，必須要有周詳的計劃。
第一個想法就是讓他成為自己的師弟，編纂一個幹淨的身世，跟他拜入同門，師父人好，只要道出部分實情，一定會收留他的。
往後餘生有師父跟他親自庇護着，付菡不會有事的，只需要藏拙守規，定能一直安全。
唯獨就是這件事必須提前跟師父說好，但塗漣其實沒有把握師父聽了一定會幫忙，他只知道，付菡可以是魔物，但一定不能出自于後棂山。
那麽這個謊話就要增加很多細節，有些麻煩。
塗漣跟付菡簡單說起過自己會幫他出去，希望他能跟自己成為同門師兄弟的意圖。
付菡原本對出去是非常排斥的，但是聽他說往後他們便能日日在一起研習功法了，便欣然同意。
甚至心向往之，還有些迫不及待。
塗漣沒當回事，以為他只是對自己的嶄新生活十分向往罷了。
在他想着如何圓謊的時候，發生了兩件事，改變了他的想法。
同門之中有兩位師兄被魔域魔物所害，一個丢了命，一個丢了一條腿。
其他弟子循着蛛絲馬跡追查到底，發現那魔物原體是個小孩子，只不過天賦使然，下手沒輕沒重，而事件開端，不過是他想要那兩位師兄其中之一在剛剛舉辦的試煉大會上獲得的兩顆高階靈珠罷了。
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奪去了一人的性命和另一個的一條腿及半條命，只是為了兩顆雖然珍貴但也不是多麽罕見的靈珠。
魔族就是這樣的，想要什麽東西就要搶，出手就要看到血肉翻飛，奪得一個你死我活的下場，要說個為什麽，大概只是一時興起。
這真相讓那些布置許久圍剿他的弟子們覺得沮喪，一肚子悶氣無處可發。那兩個師兄都是可造之材，現在一個人沒了，一個是否能活下去都不一定。
那魔物很強，但确實還是個孩子，七名弟子好不容易擒住了他，卻沒辦法殺了他，無奈只能捉回了川無峰，交給長老們處置。
若真是很難殺死的魔物，可能會被關進後棂山，但那家夥雖然難殺，卻不是殺不了，只是頗為費力，需要長老們合力出手。
就是這樣，問題出現了。
長老之中，有反對合力殺了他的，還不止一個。
他們主張那頑劣的東西雖然是魔物，但年齡尚小，根本沒有分辨能力，縱然犯下大錯，也不是完全沒有回頭的可能。
若是有人悉心教導，或可引其走上正途，興許可以造福蒼生。
這樣的言論一出，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說法。
一種主張殺了他，為那兩名弟子及在抓他的時候受傷的弟子報仇；
而另一種主張收下他，他性子頑劣但天賦高，又聰慧，看起來不像是聽不進去話的樣子。
如果能找到一位合适的師父引他走上正道，不失為功德一件。
一顆好苗子為我所用，比報仇洩憤更重要。
兩方僵持不下，最後只能少數服從多數。
塗漣覺得這件事來得巧，他默默等着結果。
最後，大家還是決定殺了他。
事了後，他問過師父，當時站在哪一邊，師父也沒有瞞他。
“有些東西，是不可能會被教化成功的。血腥味永遠能讓他們興奮，就算可以勉強裝裝樣子，也不能裝永生永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