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他突然怯懦了，不敢拿付菡的命去賭。
謊言總有被拆穿的一天，塗漣沒覺得付菡跟後棂山的關系可以一直瞞得密不透風，尤其在付菡拜入川無峰之後。
他唯一确定的是師父的人品和他一貫的行事作風。
塗漣在這之前一直覺得，他了解師父，也了解付菡。師父惜才，而付菡聰明聽話。
只要順利把付菡收進來，等他們成了一家人，經過一些時日，就算謊言敗露，師父肯定無法避免會生氣，但也會念在他和他們相處那麽久的份兒上不會如何計較。
或許還會幫付菡一起保密。何況付菡那麽好，師父一定會喜歡他的。
現在的情況，容不得他多想，只能從長計議。
進入川無峰跟他拜在同一門下是不可能了，就算要引他入正道，也不能讓他留在川無峰。
他跟付菡說了計劃有變，沒有告訴他所有事情的真相，只是說突然發生了一些意外他不能成為川無峰的弟子了。
所幸付菡只是看上去有些沮喪，很快就好了。
他說：“沒關系，像現在這樣離你很近也很好。”
塗漣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一直被自己忽略的東西。
“什麽？”塗漣壓下了原本要說的話，問出了這兩個字。
付菡燦若星眸，語氣和表情都帶着讨好的意味。
“待在這裏也很好，離你很近。只是，只能等着你來找我，有點寂寞，如果真的能跟你說的一樣，可以和你永遠生活在一起就更好了。自從你跟我說起，我就一直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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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漣原本想跟付菡商量，既然不能進川無峰，那他想去哪個宗門，現在整個人定在原地，跟啞了似的，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塗漣對外面的世界并不熟悉，他對其他宗門的了解也僅限于紙上談兵，但是比付菡知道的還是要多很多的。
他這次來找他，其實是想幫付菡分析一下各個宗門勢力，确認他的心意偏向于哪一個，再做後面的詳細計劃。
付菡是個如此鮮活的生命，不可能永遠留在後棂山，如果不正常幹預，一定會釀成大禍。
但塗漣心裏升起了從未出現過的古怪感覺，讓他的思路偏離航道，駛向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可能是這段時間思考的問題太多，他的感知能力變得比之前敏銳。
塗漣擡手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問他：“你想跟我永遠生活在一起，是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嗎？”
付菡的眼神有一瞬的閃躲，但很快笑着點頭。
他沒有用語言回答，而是用表情眼神和動作，但人的下意識反應是很複雜的。付菡那瞬間的遲疑并沒有成功逃過塗漣的眼睛。
一開始也只發現了這麽一個點，然後由此展開，再也放不下，便會格外在意。
塗漣意識到付菡對他異常親近，當然一直以來苦于沒有對比的人，只是自然而然的親近似乎說明不了什麽問題。
那幾日他跑後棂山跑得更勤了，付菡肉眼可見的開心，即便他們并沒有重新制定出一個成功的出逃加隐匿的周全計劃。
只要刻意，就能發現很多以前被忽略的東西。
例如自己在說話的時候那雙總是含着深情看着他目不轉睛的眼睛，情不自禁的肢體接觸，言語上毫不掩飾的親昵。
從塗漣認識付菡的第一天算起，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他才意識到，他們原來已經相識了這麽久。他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試着去了解眼前這個人在想什麽。
塗漣深知，付菡其實是個特別簡單的人，很好看透。
可能是因為不屑說謊，所以他不會說謊，更別說一直藏匿着對另一個人的愛慕之情，及不軌之心。
塗漣在某天晚上故意留宿，又假裝睡着。
那是最後的試探。
他期待着最好什麽都不要發生，這樣他就可以松一口氣和付菡一直以好朋友的身份繼續正常地交往下去。
他們會一直是朋友的，跟之前一樣。
但自己騙自己沒有用。
心裏有一點點小的波動，他努力壓了下去。
然後，在那個看似平靜無事發生的夜晚，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的震蕩有多激烈。
付菡以為他睡熟了，甚至還施了一點小伎倆，防止他突然醒來。
塗漣早有防備，在膽戰心驚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兩個的未來的時候，感覺到了一個輕盈的吻，靜悄悄地落在他的唇邊。
已經什麽都不需要問了，付菡的心意，已然明了。
那天之後，塗漣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再沒去過後棂山，他跟付菡說自己到了瓶頸期需要短暫閉關，他們的計劃只能暫時擱置。
付菡沒有懷疑，更沒有責怪，但十分不舍，希望他能在後棂山閉關，塗漣拒絕了，以師父塗予升當借口把他的話擋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需要時間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他們兩個的可能性。
塗漣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付菡其實了解的事情比他想象中多很多。
比如付菡雖然在某些事情上略顯偏執，但他清楚後棂山絕對不是适合塗漣閉關的地方，所以也只是提議了一下，沒有要求他再多考慮考慮。
塗漣也知道，關于自己的事，付菡會格外上心，所以他才用了自己精神不濟，似乎是功法精進不當導致的，這種借口。
付菡比他自己還要關心他的身體和心理狀态，不會給他制造麻煩，也不會讓自己成為他的麻煩。
但只有塗漣清楚，付菡已經成了他生活中最大的麻煩。
木已成舟，再沒有回頭路。
塗漣當然沒有閉關，幾個月後有一場隆重的試煉大會，師父對他寄予極大的期望，希望能在川無峰得到他拔得頭籌的消息。
現在的他，卻一直被情緒所擾。
無人知曉的時間和地點，塗漣一個人躲起來設想了千萬種計劃，每一個都是他跟付菡的。
那麽多計劃，卻推導不出任何一個他們能幸福相守的未來。
塗漣死心了。
他們兩個不可能在欣然在一起之後，不會傷害到任何一個人，搞砸任何一件事。
他們兩個在一起，只會天翻地覆，得不償失，弄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師父疼他，川無峰對他有恩，他并不是見風長就長成了這麽大，他生來便是有責任的，不能不管不顧視若罔聞。
而付菡——
塗漣想得很清楚了。
只要他們兩個分開，就都能獲得光明的未來。
只要計劃得當，把付菡之後的生活安排好，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而他自己，只需要藏好一直流淌在心髒和血液中的不安分，什麽壞事都不會發生。
塗漣再次見到付菡，付菡發現他似乎并沒有突破，也不敢多問，只是像以前一樣寒暄幾句，然後盡情地傾訴對他的思念。
往常沒有覺得不對，現如今什麽都看清了，這些都成了壓在塗漣心尖的石頭。
越來越多，越來越重，壓得他痛不欲生，喘不過氣。
他提起了四個月後的試煉大會，對各個宗門來說都很重要。
離試煉大會時間越近，川無峰每個弟子都會越來越自顧不暇。
其實最近已經是那個樣子了，整個川無峰上下都陷落到一種安靜又緊張的氛圍裏。
試煉大會的地點不在川無峰，路程較遠，有些弟子擔心出什麽差錯，會提前啓程。
今天已經有幾位師弟提前離開。
亂哄哄又人心惶惶大多數時間只盯着自己和對手的時候，最适合他們兩個搞事情。
塗漣跟付菡說，近日就會找機會帶他出去，送他下山，把他安頓好。
等到試煉大會，他可以混在人群之中跟他待在一起。
付菡問他然後呢？塗漣心裏掙紮了很久，才問他。
既然沒辦法成為川無峰的弟子，他要不要考慮去其他的宗門。
試煉大會是個很好的機會，甚至有些宗門還會接收天賦極高的半妖半魔。
付菡義正言辭拒絕了。
他說不想離塗漣太遠，只想跟他在一起。
正因為太了解，所以塗漣知道付菡在一些自己認定了的事情上非常偏執。
如果直接跟他說清楚，他是不會同意的，說不定會弄巧成拙。
所以塗漣撒謊了。
“好，那就不拜師，你先留在煙枭鎮。等試煉大會結束，你還願意跟我一起回來的話，可以繼續留在煙枭鎮。”
他跟付菡說，等試煉大會結束後，他就會有很多下山的機會，到時候會經常去看他，脫離了後棂山這個桎梏，他們可以光明正大成為朋友，當個普通人也很好。
塗漣想得很簡單，付菡執着于他，是因為沒有機會踏足花花世界。
等他看過了那麽多大好山河，見識了那麽多形形色色的人，就不會覺得他是最特別的了。
付菡不會是池中物，他會有一番作為的，只是現下他還不知道這件事。
自己應該正确引導他。
塗漣不想說，他是在等待付菡變心的那一天到來。
但他心底真正希望的是，那一天永遠不會來。
他知道那對付菡很不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