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還有一件事讓塗漣非常在意——
或許是周身靈氣運轉過于正常令人惬意，他能感覺到，付棂生已經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可能比塗予升存活于這世間的時間還要長。
塗漣開始認真地思考如果一直沒有援軍找過來自己該怎麽辦。
他能感知到付棂生長久的生命，但沒有比試過，根本探不清他的修為，如果猜錯了，得不償失，還不如暫時跟他飙戲。
可如果自己一直是孤立無援的狀态，只憑演技又能堅持到幾時？
塗漣心裏有兩套方案。
一，暫時穩住付棂生，假裝他說什麽自己聽什麽，然後找機會聯系付菡或者其他人。
二，暫時穩住付棂生，摸清楚他的戰力，找個合适的時機把他揍翻。
目前來說，第二種方法更可行。
倒不是盲目自信，實在是因為這具身體裏充沛的靈力運轉得十分得體簡直像是原裝出廠，塗漣有點兒躍躍欲試。
而且想想看，現在那幾個人還沒找到他，估計自己找他們也沒那麽容易，付棂生定然使了絆子。再來，若論起找救兵的話，還要跟他們解釋一大堆目前的情況，而解釋的時候必須找付棂生不在的時候，需要一個又一個合适的時機，估計是成不了。
當然，塗漣也沒有忘記自己的來時路。
雖然不明白付棂生這一通操作下來為什麽沒把他送走，反而幫他把原主的軀體和修為跟自己融合得更好了，但他還記得自己的最終目的是回家。
所以他此次醒來，還是一直在嘗試着聯系系統。然而，跟上次的結果一樣，一無所獲。
這個世界像是沒有系統的存在。
塗漣想，系統這個東西，聽起來就很像是一堆數據。
他最後一個任務完成後沒能成功離開這個世界，或許是當時的任務系統出了bug？那麽身為他的綁定系統，那家夥會不會已經被當成bug抹殺了？
畢竟都能造就一個攻略任務，定然會有一個龐大的運轉後臺作為支撐，自然也不會只有他一個攻略者，或者一個任務。
就像游戲不可能只有一位玩家和無數個NPC。
塗漣在開始任務之後就只跟系統聯系過，如果系統被抹殺掉了，他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會不會其實根本沒有別的人知道？
就……
有點可怕。
塗漣擁有一身遠超他人的修為，但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就相當于說，網絡掉線了，而他，以一個玩家的身份，被強制留在了游戲世界裏，身邊全是NPC。
而就算網絡重啓，留在這裏的他和這個世界，是被認定為bug的老舊信息數據，是無用的，被撇棄了的。
這倒是解釋了一些問題。但塗漣真心希望自己的胡思亂想不是真的。
“你在想什麽？”
塗漣被強制回神，他面無表情地看着谄媚的付棂生。
“我在想，我們為什麽不能去真正的集市？”
他指着眼前那些晃動的人群，發出靈魂拷問。
這是付棂生這幾天的最新愛好。
他喜歡創造出一些鬧市場景，用很多很多的傀儡人代表普通百姓，然後他帶着塗漣置身于那些虛假之中，似乎能帶給他極大的滿足感。
他們去海邊，看漁民返航，去山頂，看日升日落，去鬧市，聽說書吃小吃。
付棂生非常樂在其中。
一開始，塗漣還挺配合他。因為他不确定付棂生希不希望他看出來那一切都是假的，後來因為傀儡人真的太假，他也就不裝了。
付棂生聽他這麽問自己，臉上溫柔的面具産生了一點點裂痕，但他很快就修補好了。
“抱歉，你知道你的師父師弟都不願意接受我，我還沒有想好怎麽面對他們，再給我一些時間吧，等确定萬無一失了，我跟你一起回去看他們。”付棂生說：“這就是現在人間的樣子，我不知道你是否懷念，我迫不及待想讓你看看。”
塗漣心煩起來，他想到了塗予升和洛昇，這兩個除了付菡之外對原主來說最重要的人，自己突然消失，而原主又沒有回來，對他們來說，又失去了一次“他”。
“随你吧。”
塗漣說：“我想回去了。”
他不知道付棂生這漏洞百出的故事如果自己一直不拆穿，最後他能怎麽圓回去。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跟川無峰的塗漣有情感糾葛的叫做付菡，關他付棂生什麽事兒。
付棂生看他情緒不對，再一次想拉他的手，被塗漣眼疾手快躲開了。
塗漣眉頭緊皺，付棂生這段時間過激的行為越來越多了。
“你不要總是這樣，我根本不記得關于你的一切，你這樣我很不習慣。”
“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是太緊張你了。”
付棂生一臉歉意，塗漣不想計較他這裏面有幾分真幾分假，嘆了口氣。
“抱歉，我只是看着這些傀儡人，感覺自己跟他們沒什麽兩樣。”
付棂生沉默下來。
塗漣看了他半晌，最終還是沉默着轉身離去。
根本不看付棂生。
塗漣是故意的。
故意表現出非常明顯的煩躁和怒氣，塗漣想讓付棂生方寸大亂，一個人只要着急，生氣，就會露出破綻，而顯然，最近越來越多的傀儡人和虛假的各種場景，表示付棂生已經維持不了多久了。
當晚，付棂生帶着一堆好吃的出現在塗漣面前。
塗漣知道他出去過了。
從還沒醒過來之前，付棂生就把他關在了一個結界裏。
塗漣不确定這是什麽地方，但知道一定很難被找到，不然不可能直到現在為止付菡和容祭他們還沒找來。
付棂生也知道他知道這件事，沒有刻意隐瞞，他對此有自己認為天衣無縫的解釋。
那便是塗漣那邊的所有人都不贊同他們在一起，但凡他們出去，就一定會被分開，他不能面對那樣的事。
塗漣提起過最起碼應該給師父報個平安，而付棂生說的是，他們都知道你沒事，表示自己已經想到這一層了，讓他不要擔心。
就算是失去所有記憶的原主，也不會輕輕松松就相信付棂生的這番說辭。
你說是就是啊？
但付棂生顯然認為，自己說什麽塗漣就該信什麽才對。
他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總是看起來有些苦惱。
塗漣逐漸察覺到，付棂生不僅僅是把付菡的人設事跡搬到了自己身上，他還在複刻付菡對他做的事。
不是對原主，而是對他，對他這個異鄉人，外來者。
塗漣從這個陌生的軀殼中醒過來，付菡是他第一個見到的人，無微不至地照顧他，溫柔地對他說着各種過往和情話，其中也摻雜了一些無傷大雅的謊言，後來被一一戳破拆穿。
他們行走在鬧市間，看過無數形形色色的人，然後因為不得已的原因，一起回到了川無峰，也就是他原本意義上的家。
不同的是，付菡讓塗漣感受到的最開始是疑惑和不解，後來在一天天的相處之中，塗漣得以慢慢看清了真正的付菡，也讓真正的自己淪陷。
而付棂生帶給塗漣的，完全只有驚悚和強烈的不适感。
付棂生就像個……初出茅廬的無知的山野精靈，照葫蘆畫瓢，卻沒一個對的上的。
他似乎只是想複刻，而複刻過程的極其粗糙，經不起細細琢磨。
就是這些走過場一樣毫不費力的東西，付棂生好像還妄圖用這些，想讓塗漣像喜歡上付菡一樣喜歡上自己。
塗漣被這個推理惡心到了。
跟付棂生接觸越久，塗漣就越能意識到，他很想成為付菡，哪怕本身也有不輸他們的靈力，但說透了他沒有付菡那顆心。
付菡遇到原主，被他教導什麽是為人之本，什麽是善良的心。
付菡會因為種種原因做些離經叛道的壞事，但他在一般情況下和在原主會約束的情況下，知道适時收手，也懂得生命的不易。他會因為跟喜歡的人在一起而心生喜悅，也會因為喜歡的人對自己不好而懷疑自己自暴自棄，他雖是魔族，卻也像個真正的人。
付棂生完全不是。
塗漣發現，他只會學習成為付菡，卻不知道付菡為什麽是付菡。
在付棂生看來，一切的開始，都是因為付菡得到了這個名字，所以，他從一開始就給了自己一個名字。
可那又有什麽用呢？
付菡的名字會被人放在心上。
付棂生的名字，從他嘴裏鄭重其事地說出來，如果他不是做了傷天害理之事，根本沒有人在意他。
塗漣在腦子裏演練過一場談話，是關于勸說付棂生不要想當付菡的一些話。
他想讓付棂生真正明白，等他什麽時候不想成為付菡了，或許就能有機會得到自己的塗漣。
但日複一日的相處讓塗漣打消了這個念頭。
取代付菡已經成了付棂生的執念。
而因為付棂生沒有那顆能感知愛恨看清自己的心，無論別人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的。
因為妒忌催生了恨，卻不知道如何讓別人愛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