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窒息
窒息
“這周四我媽難得有空，說要給我煲我最愛的雞湯喝，要不下周陪你去公園吧？”
文小昕低頭望着路面“嗯”了一聲。
“不好意思啊。”
她擡起頭來：“沒事，你......好好跟媽媽玩吧。挺好的。”
李子蓉沒聽懂：“啊？”
“沒什麽，那就下周吧。”
李子蓉瞥她一眼，開始聊些別的話題。
但文小昕沒怎麽聽進去——那些話在她心裏慢慢發酵。
別人的媽媽是他們想吃什麽她就做什麽，而她的媽媽像是在想方設法給她制造各種焦慮一樣，她一吃點什麽就說她都胖成豬了還吃那麽多，但她才九十斤左右。
說不羨慕肯定是假的——文小昕也想要這樣的媽媽。
“別發呆，好好聽課。”
文小昕回過神來，扭頭看了一眼提醒她的同桌，又擡頭望向黑板，但沒過幾分鐘，她的思緒又開始漫游。
熱死了，怎麽不開風扇。
最近《烏塘南霁》好像又出周邊了，啊好想買。死漫畫又要掏空我的錢包了是吧。不過我最近沒什麽錢，靠，又要接稿了。
感覺我會忘，要不寫日記吧......算了還是不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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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剛剛不是才被提醒不要走神嗎？嗯......管他的，語文課不聽也罷。
老周的頭怎麽這麽禿，還反光，一把年紀還來教書，真是......我——草？？？？？
老師回頭，直勾勾地盯着文小昕，文小昕猛地一抖，眼睛無法從他臉上移開。
那雙漆黑的眼像一灘沒有生命的死水，人置身其中只會在絕望的沉默中死去。文小昕認得那雙眼的主人——那個冷漠卻又癫狂的女人、她的親生母親。
但不過一秒的時間，老師的臉又恢複了正常。
文小昕還在止不住地發顫，她有過那麽一瞬間的念頭，懷疑自己是不是花了眼。
可是他倆明明長得一點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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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了，走吃飯去。”
文小昕從座位上站起身：“嗯，走吧。”
“我想過幾天重新去辦張電話卡，感覺我總丢三落四的，而且記性也不好。”李子蓉說，“以前把一些事寫進日記提醒自己及時去做，結果日記本給我弄丢了......話說你還在寫日記嗎？”
“早沒寫了。”
“沒時間？嗯......也對。平時那麽忙，沒時間寫也很正常。我靠怎麽押韻了。”
傻子。文小昕在心裏說了句。
其實根本不是因為沒時間寫，而是之前有天她發現她媽在偷偷翻她日記，後來又因為這事吵了起來。
文小昕讨厭任何人偷窺她的隐私。
尤其是她的父母。
“我們供你吃，供你穿，你要什麽我們什麽時候沒給你？啊？結果你還不滿意我們，把我們當仇人，天天在日記裏罵我們，我們欠你的？！”
“所以你覺得你翻我日記很對？”
“你覺得你這樣對爸爸媽媽很對？你是不是覺得現在自己長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到處飛了？我們不管管你還得了，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你看看你王舅舅他女兒多乖，根本不需要管，再看看你。你以為我們想罵你？那不都是愛你、對你好嗎？不愛你的話早不管你了。你怎麽就不懂父母的一片苦心呢？真讓我心寒。”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文小昕快被她逼瘋了，“這他......這是兩碼事，我說的是你窺探孩子隐私的事，你跟我扯我不明白你們的苦心，我們談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問題好吧？還有我根本就不懂你在自我感動些什麽。”
媽媽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猙獰起來。
“我、我在自我感動？難道我說的都是錯的嗎？嗬......你說你不懂我在感動什麽 ，我還不懂我為什麽會生下你這種小孩呢。好，非要這樣是吧......你、你......”
她越說越激動，最後照常是扇了文小昕一巴掌。
“白眼狼。”她的聲音還帶着怒氣，“我們真是白養你了。”
文小昕沒有力氣說話，她只是靜靜地躺在地上，想着自己死了也好。
第二天，文小昕帶着自己以前寫的全部日記來到小區某個隐蔽處，打火機“喀噠”一聲，她便看着火光躍上紙張，漸漸吞噬了一片的本子。
等到火完全熄滅時，地上只剩下了一堆灰。文小昕望着那堆灰，感覺自己燒毀的不是幾個本子，而是她自己。
于是那天以後，她再也沒有寫過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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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周六下午回到家時，家裏只有媽媽一個人。
文小昕剛回到家沒多久，媽媽開始莫名其妙地罵她。
她猜她是又受刺激犯病了——雖然她生命裏有大部分的時間都維持着這種看起來就不太正常的精神狀态。
文小昕裝作沒看見，剛準備回房間就被拽了回來。
“我受夠了，你跟你那垃圾爹有什麽區別？！都是你們的問題，你們這兩個沒用的廢物，都是你們毀了我的人生！”
那個瘋子拽着她的頭發，每說一句話力氣就更重一分。
“你、你抽什麽風？！”文小昕向她吼道。
“你們這兩個沒心的，你們是不是根本就沒把我當一家人？！也是，畢竟我可不是你們‘文家人’，你們真該死啊，你們怎麽不去死啊？！！”
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尖銳，幹脆直接尖叫起來。
她一手扯着文小昕的頭發晃，一手在她臉上又抓又打。文小昕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毀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們都去死、都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小昕被她叫得一震，也跟着叫起來。
“你是不是真的精神有問題？我剛到家就把火莫名撒我身上，還說我怎樣，你自己又是怎麽當媽的？你說是我們毀了你的人生，有沒有可能我們根本不想出現在你的人生裏！我恨你、我恨你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們這兩個渾蛋！你們到底是怎麽當父母的？！你們到底把我當什麽了啊？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倆的發洩對象！
“你們口口聲聲說愛我，說全部都是為了我好，然後呢？否定我、扭曲我、不顧一切地摧毀我，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愛？”
媽媽抓她頭發的動作停了下來，愣愣地看了她一會，又把她往房價那邊踢。
“滾！給我滾、給我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小昕也沒再看她，徑直走回房間，并鎖上了門。
至此，客廳終于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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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文小昕不知道幾次被噩夢驚醒。睜眼時，借着窗外的月光，清晰地看見床邊那個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的拿着刀的身影。
“啊！！！”
文小昕從床上跳起來，一邊尖叫一邊瘋了似的往外跑。
身後“鬼”還在追她，她想看一眼那個瘋子離她還有多近。回頭，那人距離她足足有六米遠，臉上的表情倒是豐富了起來。文小昕沒注意到她空着的手，又尖叫了一聲，加快了速度。
“大半夜的你他媽跑哪去？！”瘋子在後面罵，“死東西，真不讓人省心！”
文小昕的步子又加大了一些。
不過下一秒，她就因失去平衡，在即将下樓的樓梯口一腳踩空，然後便重重地摔在樓梯上，一階一階地滾了下去。
去你媽的，這回是真死了。
腦中冒出這個念頭後，她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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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醒過來時，文小昕發現自己躺在某人的床上，床邊站着的是床的主人，依舊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女人。
文小昕下意識想離她遠一點，卻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完全固定在了床上，根本動不了，也使不上力氣。
她有些絕望，無力感讓她說不出任何話，靜靜看着那人拿起枕頭向自己湊近。文小昕閉眼，枕頭壓了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