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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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家的房子是有了葉宿後村裏分的，乾寧朝規定，在農村，每三口人給一畝地建房自住。

分家後，因葉盛安和張姝只兩個人，沒有房子，夫妻兩個就在半山上老獵戶留下的茅屋裏湊活了兩年。後來有了葉宿，也分到了建房的地，夫妻兩個好好規劃了一番，每間屋子都南北通透，院裏也修了雞舍，還從山上移栽了不少花果樹苗。建房子用的材料在村裏也是極好的，特別是橫梁，每間屋子都上了上好的良木，很是安全。

葉宿是在一片暖陽中醒來的，沒有人催他做早飯，難得睡了一次晚的。

旁邊柳哥兒和青哥兒都睡得正好，葉宿便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葉樹早就起了，房子裏倒沒有什麽要做的活，就生了火燒起水，等幾個弟弟醒來洗漱用。沒多久，院門就被敲響了，柳荀帶了早飯來。

是以葉宿到了竈屋，發現有飯有水，都是熱的，心裏一熱，紅了眼眶。

今日葉三依然要去縣上扛貨，怕他中途餓，柳荀就烙的餅子，用油紙包了，讓他餓了吃。餅子加了鹹菜，比起包子更有滋味。這會子給幾個小的也帶的餅子，再煮了一鍋小米粥，便是一頓豐富的早飯了。

“宿哥兒起了，昨日睡的可好，青哥兒鬧你沒有？”青哥兒五歲，還是要哄的年紀，昨日在不認識的屋子睡，柳荀怕他哭鬧。

“睡得可好呢，青哥兒不認床，只認柳哥兒，柳哥兒帶着他，他睡得香香的。”葉宿笑眯眯地回道。

“我進屋看看，你趁熱吃了早飯。”到底是當爹的，柳荀還是要親眼見了小崽子才放心。

葉宿打了水洗漱，不多時，柳荀就帶了兩個小團子起了。

“我打算先去河邊的地看看。”葉宿喝完粥說道。

“這個地不急，我和你三叔會幫着你種，農忙的時候，可以請短工。”昨日晚上，柳荀就和葉盛興商量了，宿哥兒太小，一個人肯定顧不過來。

葉宿想了一想。

乾寧朝大興農業，在土地分發上面不薄待，同時也規定不可随意荒棄土地，分到的田地必須耕種，一經發現有人私棄田地，不但要沒收之前分配的田地，還要根據一畝地十兩銀的規格收繳罰款。是以田地并非越多越好，而是要量力而行，葉大之前放棄這幾畝地也有這個考量。

于是接着說道：“若有人要租，還是租出去為好。”

葉三家的地不算少，自己的加上租葉宿的共有十九畝，但主要勞力只有葉盛興一個，柳荀和葉樹加起來頂一個漢子，柳哥兒青哥兒加起來連半個漢子都頂不上，若再加葉宿這五畝，會給葉三家增添不少負擔，而且葉盛興是個寵夫郎哥兒的，即使頂得上勞力，家裏三個哥兒也盡量少叫他們幹重活。

柳荀哪能不明白葉宿的想法，知道他是心疼自家，只是最近沒有聽說有人租地的。

“好，你三叔在碼頭運貨，可以去打聽打聽看有沒有人想租的。現在還是把秧苗育上，以防萬一。”

“好，育苗的時候我也去幫忙。”

“宿宿，我也跟你去河邊！”柳哥兒怕宿哥兒吃完就走，忙趕緊吃飯。

“好好好，慢點吃。”

……

現今正是早春，幾塊地裏都光禿禿的，池塘也盡是殘荷敗葉。

這幾年葉大家确實心有餘力不足，幾塊地都伺候的不精細，地裏的稻茬還沒有挖盡。

葉宿皺了眉頭，有些發愁，想起自己忘記要找耕種的工具了，昨天收拾沒有注意，今天回去還要翻找一下。

犁和耙，家裏以前有的，這幾年也沒見過，不知道到哪去了。

轉了一圈，葉宿發現缺的東西還有不少呢。

農具要找的，到時候還要繼續練練，練成趁手。

菜種要買的，院子裏的空地還多，說起來，院裏的地還沒打理，那幾棵果樹都快被草蓋住了。

還有調味品，現今家裏只有油和鹽，得去打些醬油。

對了，還得去濟世堂問問現在的草藥行情，是了，今日還要上山轉轉，整好去山腳看看那兩畝地……

葉宿把要還缺的東西細細想了一遍，明日還得進縣，回去還要數數自己存了多少銅板。

“宿宿，這兒有片蒿菜！”柳哥兒把葉宿喊回了神。

每年河邊總是長野菜最快的地方，泥肥、通風、水足，這片蒿菜長了好多年了，年年摘了年年長，來的人多，順帶把旁邊的雜草也拔了不少，當然也踩死了不少，蒿菜少了強勁對手，長勢更是喜人，這片蒿菜也是越來越大。

今日葉宿他們還是摘了頭茬，幸虧背了簍子，正好裝。

“我都摘了好些了，比比看誰摘的更多。”柳哥兒看葉宿來了，高興地說道。

葉宿往他的小背簍一看，果然有了淺淺一層帶了白絨的蒿菜，有的還帶了小黃花。

“你摘的這種，那我摘那個。”蒿菜有兩種，一種帶白絨的，葉子淺綠色橢圓形，會開小黃花，但花是苦的，小時候跟着娘摘蒿菜，娘特意說過，還有一種顏色，顏色更深些，葉片是尖的，葉片也更密實，莖稈是紅的，長得低矮些，這種容易和一種莖稈是綠的野菜混淆，兩種都是掐了嫩尖焯水後剁碎了做餅子吃，帶白絨的口感嫩滑些，深顏色的更清香。

“你記得少摘一些花，那個是苦的。”葉宿又囑咐了一遍。

“好呢，這下就有兩種餅子吃了！”

小半個時辰後，葉宿的簍子就滿了，他往下壓了壓，野菜輕，別看這一簍子，焯水後就沒多少了，壓實了再采些才夠吃的。

“柳哥兒你摘了多少了？”不知不覺，葉宿就離柳哥兒遠了，只看見他和青哥兒兩個毛茸茸的頭頂，遂喊了一句。

“不少呢，我還看見有不少水芹菜，宿宿你的簍子還能裝嗎？”柳哥兒待的那片離河邊近，草長的更瘋，不扒開來還看不見細細的水芹菜，春天的水芹菜嫩生生，炒臘肉最是好吃。

“是嗎，我來看看。”說着葉宿就往那邊去了。

“果然不少，簍子裏壓一壓還是能放的。”葉宿過去一看，有一小片水芹菜長得還算茂密，春天果然是好，等天氣更暖和點，能吃的更多，葉宿剛搬出來，院子裏什麽都沒種，還要靠着這些野菜。

旁邊的青哥兒坐在石頭墩墩上，手裏拿了個草環點綴了些紫色的小花玩的起勁。

柳哥兒怕青哥兒搗亂，特意給他編的，摘蒿菜指甲縫裏都是黒的，青哥兒要是也弄髒了不好洗，回去阿爹肯定會說他。

兩個人又摘了小半時辰，背簍裏都壓實了，這才滿載而歸。

“喲，采了這麽多蒿菜。”

因葉宿家裏沒面粉，三人直接去了柳荀家。

柳荀看見兩個崽子背了背簍回來，忙上前幫他們卸下，“得，中午正好剁了吃蒿子粑。”野菜就要吃新鮮的，早上幾個人吃的都紮實，現今又沒有什麽活計，午飯晚點也沒什麽。

“阿爹，有兩種，還有水芹菜！”

柳荀再一看，兩個簍子裏果然不一樣，“行，一種做蒸的，一種做煎的，水芹菜我用槽辣椒炒一碗。”

水芹菜雖炒臘肉最好吃，但農家也沒有頓頓吃肉的，今日要煎餅已是見了油水，在農家是很不錯的飯菜了。

“好，我先去把蒿菜洗了。”這些菜掐的時候就粗粗選過，都不髒，不過還是要用水沖洗幾遍，吃進肚裏的東西要仔細些，葉宿說完就把菜都抓出來倒在盆裏了。

接下來就是焯水，擠水，剁碎，加面粉了。

洗好的蒿菜放在開水裏煮過一遍，用筷子撈起來，不燙手了就用兩手團成一團，用力擠幹水分，一團團擺好放在案板上。

柳荀不敢讓幾個小的動刀，就喊了葉樹過來剁。

他端了個口稍寬的木盆來和面粉。

以前日子不好過的時候，做餅子都不敢放多少面粉，說是餅子其實就是菜團子，加了些些面粉勉強讓菜不散，吃不出糧食的滋味，現在面粉自是能多加了。葉宿看着柳荀加面粉，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其實要往裏放糖的，但糖精貴，蒿菜嫩生稍帶着些甜，不加糖也是好吃的，況且用油煎過，又能沾些水芹菜的湯水，香香鹹鹹別有一番滋味，幾個人都吃的飽飽的。

午後柳荀聽葉宿要往山上去，喊了葉樹一起。山上不像河邊，春天了，冬眠的野物也醒了，萬一碰上野豬豺狼，葉宿怕是沒有應對之力。

葉宿知道柳荀是擔心他，也沒有拒絕，他特意選的午後上山，日頭正好，氣溫也合适，今日也只是上山轉一圈，心裏有個概數，不會花很長時間。

柳哥兒自然要跟着，這次青哥兒沒跟。大清早就去了河邊，算是玩鬧了大半天，小孩子要睡覺的，柳荀便帶着他在家午睡，順道給葉宿做身衣服。

三個人依舊背着竹筐上山去。葉宿讓幾人都帶了驅蚊包，這個也是爹娘在世的時候教他的，山裏蛇蟲鼠蟻多，需得防備；背簍裏還裝了昨日在家整理出的幾個木夾，還有幾個蒿子餅，小時候葉盛安教過他挖陷阱下套子，葉宿依稀還有點印象，這次想試試。

葉宿先去了以前去過的地方，他記得那兒有幾棵桃樹并枸杞樹。

山上的樹不比野草，長得稍微弱勢一點可能就會被瘋長的野草陰死，那幾棵枸杞葉宿見的時候還不太大，當時把周圍的野草藤蔓拔了一拔，幾年過去了，也不知道被人發現沒有，又或是被野草陰沒了。

循着記憶裏走到那片地，原來的幾棵桃樹赫然變成了桃林，向陽那面的桃花開了，微風吹過，□□的花瓣紛紛揚揚灑落在地，地上已有淺淺一層花葉了。

葉宿不知道的是，當年他喜歡吃桃子，葉盛安不僅挖了幾棵桃樹種到自家院子，還插種了不少枝幹，想着把這種大一點，自家小崽就有數不清的桃子吃了。

“這麽大！”葉宿不禁低呼了一聲，旁邊的柳哥兒喜的想一頭紮進去，葉樹及時抓住了他。

“別亂跑，萬一有蛇呢？”葉樹說了一句，吓得柳哥兒呆在了原地。

葉宿快步走到枸杞樹那兒，記憶裏的幾棵小樹果然陰沒了，但還有三棵長得粗壯，應是在與野草的争奪中贏了，有一棵上面還纏了一些金銀花的藤蔓，葉宿沒有扯，金銀花也是一味藥呢，濟世堂這幾年賣花茶，帶花的藥材收的多。

“這麽多桃樹，夏天有桃子吃了。”柳哥兒喜滋滋的。

“我也跟爹和二伯到過幾次山上，但從沒見過這麽大一片林子。”葉樹也很是感慨。

聞言，葉宿直起腰，他本在看那些金銀花，想着要不要扡插一些，“這也是爹帶我來的，當時繞來繞去走了大半天，桃樹也小，沒有結桃子，後面就沒來了。”人小的時候步子也小，以前走大半天的路今日花了一個時辰就到了，葉宿想，到底自己是長大了。

“那可要守好了，這片林子我誰都不告訴。”柳哥兒說了一句。

葉樹、葉宿都點點頭，人自都是有私心的，況且公山，可不就是誰先找到就先占便宜，只是這地方難找，沒有葉宿帶着，恐怕也難以找到，再者大家一般不往深山裏來，草深無路，蛇蟲又多，要不小心被毒物咬了更是得不償失。

沒有再想這些，葉宿喊了兄弟一起扡插了不少金銀花，現在正是時節，等開花了采摘曬幹，雖不知濟世堂能收多少，但扡插也不費事，能賣出去又是一筆進項。

“可惜沒法澆水，來的時候也沒見到有溪流。”

“沒事，說不定這幾日能下雨。”

“是了，來的時候我看到西邊有好大一朵白雲。”

兄弟三個說笑着轉了一圈，葉宿記下幾個長了草藥的地方，又和葉樹一起布置了幾個陷阱，做好标記，等過幾天再來看看。

下山的時候經過竹林挖了竹筍，三個人的背簍裏也是裝的滿滿的，葉宿打算明天進縣，帶些春筍去賣也能得幾個銅板，柳哥兒聽了他的打算，挖的更起勁了，明天他也想進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