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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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冬過夏近，眨眼又是四年。
這四年，葉宿倒是長回了一些肉，不過奶膘是真的沒有了，身高也長了不少，葉家漢子都高大魁梧，哥兒倒是各有各的模樣，宿哥兒瘦高，柳哥兒嬌小，青哥兒還小看不出模樣，頭幾年跟柳哥兒長得相像，這兩年倒是長開了些，有些柳荀的影子了。
不過幾個哥兒都面嫩，葉宿雖然經常來往縣裏，臉皮子練出來了些，膚色也不似小時候一樣白淨，風裏來雨裏去曬成了小麥色，看背影覺得這是個高個小漢子，轉過身來看見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左眼臉下一顆小痣，鼻挺唇紅，才恍然大悟，這原是個小哥兒。
頭幾年撒下的菜種已是種出來了，那些陳種葉宿用水浸泡過再撒到土裏，特意在院裏開了一大塊地種，只因那些種子還蠻多的。沒想到種出來不少，有茄子冬瓜莴苣菠菜，都是較少見的，一般農家就種些菘菜葵菜韭菜，更難得的是裏面竟然混了西瓜，還有幾顆不知道是什麽的小苗，長得很慢，葉盛興和柳荀也來看了，估計是什麽果子，只有果苗才長得這麽慢，是果子那就好了，如今院裏只有桃樹和枇杷樹，等結果了，家裏又有新鮮吃食了。
因種的菜種類多，有些種類還是農家人也種的少的，葉宿當即就存了心思要去縣裏賣菜，柳哥兒也加入了，兩個哥兒種菜種得熱火朝天的，加上秦橋也時常來幫忙，幾年下來都擴種了不少。
……
現今莴苣正好，這日，葉宿便挖了帶去縣裏賣。
并春筍水芹菜和枸杞葉一道裝了三大簍子，柳哥兒橋哥兒跟着他一塊。
柳哥兒和橋哥兒在東市看顧，三人帶出的菜多，枸杞葉也是個新鮮吃食，現今涼拌滋味正好，要趁新鮮趕緊賣了，但藥堂早上人少，葉宿就先去濟世堂抓藥——裏正家媳婦懷了，知道葉宿常去濟世堂買藥草，就托他帶幾幅安胎藥回來。
葉宿剛從濟世堂出來，回東市的路上，看到衙役在張貼告示，不少人都擠着要去看，看着了的都滿臉紅光大喊“好事啊好事。”
葉宿上前聽了一耳朵。
原是青川府來了個青天大老爺，一上任就整治了不少頑疾，還有以前的冤假錯案，懸案難案，什麽秋原縣那口枯井裏的屍體終于真相大白啦，還有偷搶掠奪的地頭蛇被抓啦，拐賣團夥也被抓啦……
“真好。”有這樣的父母官是百姓的福音，葉宿聽罷低低說了一句，快步走回去，準備和其他兩個小哥兒分享。
來到東市的時候，只剩些春筍和水芹菜了，枸杞葉和莴筍都賣了出去。
莴苣時新，坎山縣種的人少，而且葉宿種的這些菜，坎山縣都少有人種，不過這兩年村人看葉宿買菜得不少錢，去年已有幾戶跟着種了胡瓜北瓜莴筍這些，但都沒葉宿種的多，葉宿幾個還能買個新鮮錢。
買菜得的錢是從前兩年開始分的，頭兩年是葉宿一個人在弄，看行情挺好，就想多種些，但到底一個人力量有限，柳哥兒橋哥兒就加進來了，葉宿四成，柳哥兒三成，橋哥兒三成。
這樣分自是沒什麽毛病，種子是葉宿買的，去年買的俏，今年就可着茄子莴筍菠菜多買了些種子，種了幾年葉宿也攢了些經驗，平常去看顧的也多，柳哥兒是說服了家裏擴了半塊地來種菜，橋哥兒家沒地，就平日多花時間伺候。
柳哥兒看葉宿來了，不待他問，就趕着說了，“今天趕的巧，縣裏有人家要做席面，看我們的枸杞葉水靈，莴筍又在縣裏算新鮮，竟然包圓了枸杞葉和莴筍。”
“這麽好，省去不少叫賣時間，今天豈不是可以早點回了，你有沒有送點添頭？”
“那是，我送了好幾個春筍呢！”
財不外露，柳哥兒再沒心眼也知道，是以沒大聲嚷嚷掙了多少，只讓葉宿摸了摸錢袋子，感受一下實實在在的銅板。
橋哥兒也在旁邊歡喜地點頭。
“你倆坐着歇會，我來。”葉宿他們沒帶凳子，但東市裏頭有些磚塊石墩，算是公用給人坐的，他們撿了兩個沒人坐的過來。
沒什麽客人來，葉宿便和二人說起剛剛在街上的見聞。
“聽說我們青川府來了新知府呢，幹了不少好事，剛剛我從濟世堂出來，告示欄那兒都有衙役在貼告示。”
“可是真的？剛剛買菜也聽見人在說了，你看顧着，我跟橋哥兒看看去。”柳哥兒喜熱鬧，說着就拉了橋哥兒要過去。
“慢點兒！”葉宿喊了聲，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旁邊的小販見只有葉宿一人了，就來詢問，“小哥兒，你這些菜不常見啊。”
“哪兒能呢，就是些山上摘的野菜、家裏種的菜。”
“種子都是在縣裏雜貨店買的，您要是想種也可以去買。”也不是沒見過的菜，只是種的人少些，沒有什麽需藏着的。不過這些種子買的人少，掌櫃的進貨也少，就剩一些陳種子和每年進的少量新種子，幾乎都被葉宿包圓了，不知道進新貨沒有。
“這種子還得花錢，算了算了。” 小販是見葉宿他們的菜賣得好，就想問問，若是自己也能種上些新鮮菜，不比賣這些蘿蔔菘菜掙得多？轉眼一想，“小哥兒明天還來賣菜嗎，家裏的種子能不能勻點給我，我要的不多，就種種吃個新鮮。”
葉宿一聽就知道是打機鋒的，想占便宜，本來給點沒什麽，但都說了自己的種子是花錢買的，就這麽直接要，還是不認識的人，也是臉大，只是以後少不得擺攤賣菜，也不好直接說不給，于是道，“我的種子也都種完了，不多也就賣這一茬，您要看得上這青筍，兩文一斤實惠給您。”
在生人面前定沒有吃虧的道理，頂多春筍便宜些賣了。
春筍山裏到處是，只看自己舍不舍得下力氣去挖，小販撇撇嘴，再沒說什麽了。
陸續又有些嬸子或采買管事來買菜，葉宿的春筍還帶着筍衣，水芹菜的泥巴也是抖幹淨了，沒用水洗，新鮮菜碰水了爛得快，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嬸子夫郎見他面相也讨喜，幾斤幾斤的賣，等柳哥兒二人回來都賣完了。
“都賣完了？”柳哥兒回來驚呼。
“是呢，今日能早點回去，熱鬧可是看完了？”葉宿回道。
“果真是換了個好官。”柳哥兒橋哥兒雖不太能看懂字，但聽旁邊的人說了，總之是抓了不少壞人，做了不少好事。不過，官員的事跟自己太遠了，柳哥兒的心思很快回到了當下，“宿宿，今日買幾個包子吃吧。”
今日菜買的快，肯定是坐不上孫大爺的牛車，三人要走回去，路上得買些東西墊墊。
“好。”
別看三個小哥兒一塊，橋哥兒年紀最大但話最少，柳哥兒機靈話多，但最後拍板的總是葉宿，柳哥兒每次做事都要問問葉宿，無他，他覺得宿宿一個人能掙錢，還帶着他倆掙錢好厲害的！
三個人背着空簍子，各揣了兩個包子走在回村的路上，橋哥兒拉了拉柳哥兒的手。
“對了，宿宿，剛剛在東市人太多我一直沒說，那管事的還留了地址，讓我們這幾日有什麽時新的菜可以給他們送過去，我跟橋哥兒都應下了。”
葉宿聽了，眼睛一亮，今天算跟那個小販鬧了不愉快，而且看樣子以後眼紅的不會少，直接把菜送到縣裏富貴人家，可比在街上叫賣好。
“這樣最好了，今天你們走後旁邊那個小販還來打機鋒想要我們的菜種，直接送到人家裏，別人看不見了要省事不少，他可是問了要什麽菜？”
“什麽？還有這事，你沒受欺負吧？”
“當然沒有，我還讓他買筍子給堵了回去。”
“那管事的就說要些時新的菜，說是府裏在給老太君祝壽，連擺十天宴席。”橋哥兒見二人跑偏了，回答了葉宿頭前的問題。
“十天啊，我們的菜怕是不夠十天。”葉宿聽罷，快速思量了下，“無事，明日我們上門再問問，時下我們有一茬春菠菜，莴筍也還有不少，春筍水芹菜山上水邊都能摘到，就是枸杞葉還得去找找。”
“還可以上山找找別的山鮮野菜。”柳哥兒提議。
“不知道他們要不要魚，開春了，魚兒都出來覓食了，宿哥兒你家那個池塘，可以讓我爹下幾個魚籠子。”橋哥兒也補充。
“這個好！”光想着菜都沒想到家裏還有一個大池塘。
三個哥兒加快了腳步，回去還要上山，趁日頭好才好上山。
……
到家後，葉宿先算了算賬。
水芹菜和春筍都是三文一斤，春筍五十斤，水芹菜二十斤共得了二百一十文；莴筍能賣到五文，五十斤賣得了二百五十文；枸杞葉少分量輕，不按斤來，賣的是五文一把，一把足夠四口人吃一頓，畢竟這只是個開胃小菜，三十把共得一百五十文。今日這三簍子菜總共賣得了六百一十文，車錢市金包子錢都是各自出的。葉宿把錢分給柳哥兒和橋哥兒，讓二人回去把錢放好，再帶上驅蟲藥和鐮刀簍子準備上山。
拿東西的時候葉宿在自家院子裏轉了轉。
頭兩年就特意把院子往外擴了一畝有餘，雖說每三人分一畝宅基地，但往外擴地種菜也不是建房子，鄉下根本沒人管，況葉宿、葉三家幾乎到了村尾，往外擴只要沒擴到田地裏，多少都沒人管的，只是多花不少力氣砍竹子做籬笆。最開始那三根西瓜苗，都結了三四個西瓜，就把籽都留着了，後幾年光西瓜都能種上小半塊地，葉宿又緊着茄子莴苣菠菜胡瓜北瓜多買了些種子，籬笆邊種了金銀花并北瓜，好讓瓜藤往地上爬，只是現在茄子北瓜之類都還沒長成，家裏也只有些冬天留的菘菜，心裏有了打算，還是要上山多看看。
……
第二日，葉宿幾人借了裏正家的牛車去送菜。今日的菜更多，孫大爺的牛車是放不下了，他還要載人，而且村人見了定是會問東問西，葉宿不太會應付這些，還不如借了車自己直接送過去。
今日拔了一半菠菜，這菜要連根吃才好吃，不到二十斤，枸杞葉去山上找了又捆了三十把，春筍好放，拔了五十個，也不知道有多少斤，水芹菜也摘了二十來斤，莴筍昨日賣掉五十斤，估計沒吃完，葉宿就沒準備，但昨日去山上還找到香椿荠菜，不過不多，兩種加起來可能不到五斤，畢竟天氣還算不上十分暖和，野菜很多還沒長出來。
到了管事給的地址，說明了來意，小厮忙把幾人迎了進去
原是管事的早早囑咐了，這幾日若有小哥兒來送菜不可怠慢。因在早春還吃到了這麽新鮮的蔬菜，老太君精神頭都更好了些，周老爺看自己老娘高興，連連賞賜了下人，尤其是管事的采買得力，得了不少賞錢。
小厮說的眉飛色舞，不多時就帶人來到了後廚。
“今日送了什麽時新菜？”管事的正好在廚房，見三人進來忙問道。
葉宿一一答了。
“甚好，老太君昨日吃了枸杞葉大悅，今日這香椿和荠菜也是時新的。”管事的還怕他們送昨日一樣的菜。
“昨日您沒有□□筍水芹菜，今日也送了些來，不知道老爺還收不收？”
管事的看了看菜簍子，掐了一根水芹菜，“可是新鮮的？”
“新鮮的，昨日下午剛挖的，都嫩生着的。”
“不錯，今日這些菜都要了。我家老爺為老太君祝壽，宴席要連擺十天，你們家可還有菜？”管事的以為他們三人是兄弟。
“還有些菠菜和莴筍，野菜得上山去找，不敢給老爺打包票，不知道老爺家收不收鮮魚？”
管事的在心中估計了用量，“甚好，過兩日，你們再來送菜，菠菜和莴筍還要這麽多，魚要活的，幾十斤都行，至于野菜，有多少要多少但要新鮮的，重複的就不要了，看能不能找些馬齒苋，老太君想吃這個包的包子。”
“這個不難，馬齒苋定是有的，只需找找，不知道老爺家要不要蒿菜，做青團或蒿子粑都行？”聽到馬齒苋，葉宿立馬想到青蒿。
“這個可以，過兩日你們也送幾十斤過來。”管事的一聽，正好可以做一樣糕點。
管事的也算慷慨，結了賬後，還讓葉宿幾人裝了些宴席的葷菜，另給了三人一吊錢賞錢，三人喜不自勝，提着滿滿的菜準備回村。
……
此時葉宿還不知道，他的親人正奔赴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