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犁地
017犁地
飯後，二人推了一車自己漚的農家肥先去了靠河邊的水田。
江汜現在租種的就是原來葉三和葉四租種的五畝，有三畝和葉宿自留的二畝地是連片的，都在山腳下，剩下的沒有連片，河道旁目前只有葉宿那三畝水田，但他家其他水田離得也算近。
整地第一步便是用犁翻地，要将去年留下的稻茬深翻，并将準備的底肥施下，是個十足費力氣活。其實這個用牛拉犁最快，一頭壯牛加直犁一天可犁地五畝，可是村裏只有兩頭牛，并不是人人都能借到，而且，有兩頭牛在別的村裏已經算頂好的了。
是以大夥在育秧的時候就開始整地了，早點開始以防萬一借不到牛——現今分的地越來越多，牛是越來越不夠用了，農家人也是越來越勞累，一般都借不成牛，牛也要休息的。
現在葉宿和江汜就只能用鋤頭翻地。
經過一個冬天，土壤更結實了，一鋤頭下去能挖動，卻還是挺費勁。一個時辰過去，江汜連十分之一都沒翻完，他還沒找到手感，總感覺不得勁，站起來望向葉宿那邊，葉宿正彎着腰鋤地。
除了葉宿，這附近還有別人的田地，一塊塊水田裏都是耕作的背影。
這樣不行，自己都還好，但小哥兒實在太累，就算有了鐵耙估計也快不了多少，還是趕緊買牛，或者想辦法改造一下犁，歷史學過曲轅犁來着，但江汜實在記不起來是個什麽樣子，不過自己小時候見過一種不用牛拉的踏犁，這裏估計也是沒有的，這個江汜倒是記得，因為簡單，自己也用過，明天鐵匠過來問問。
江汜喘氣思索的功夫，便見到田埂上走來一個青衣小哥兒，兩手都提着水壺——是柳哥兒。
柳哥兒今日去葉宿家沒找到人，稍加思索便想到應該到田地裏來了，自家爹和哥哥也在田地裏，就過來送水喝。
柳哥兒先瞧見的是江汜，老遠就喊人，“小江哥，宿宿是不是在河邊？”吃了江汜的糖葫蘆，柳哥兒嘴更甜了，叫江大哥顯得老氣不是。
江汜向他揮了揮手，應了一聲“是”。
柳哥兒快步走到江汜所在田地的田埂邊，放下一壺水，道，“今早燒的涼開水，你帶葫蘆沒有，沒帶我這有碗，我去給宿宿送水，對了，我阿爹讓你和宿宿今天中午都上我家吃。”
不待他回，風風火火留下一壺水一個碗，拎着壺又走了。
再往河邊走果然見到葉宿，“宿宿，快過來喝水，今天的水我放了蜜！”
葉宿聞聲擡頭，見到柳哥兒露出一抹笑來，剛想用袖子擦擦額上的汗水，柳哥兒跑過來，“別動，你身上都是土，我來擦。”說着就從懷裏掏了手帕給葉宿擦汗。
“宿宿，你是不是白回來了？”柳哥兒擦着擦着問道，“真好看，不愧是我們葉家哥兒。”
葉宿笑着道，“真白了？許是冬天捂回來的，這段時間曬太陽又會黑了。”
“不管白不白，我們宿宿都好看。”
“嘴可真甜，怎麽今日不帶着青哥兒？”
“他都九歲了，哪還用得着我帶啊，跟雨哥兒陽哥兒還有大壯都玩瘋了。”
“他們都是同齡小孩子嘛，不過青哥兒肯定跟你最最親。”葉宿聽出了柳哥兒幾分醋意，打趣了他幾句。
“哼，就是一個小鬼頭，宿宿，阿爹說今天中午去我們家吃飯，我知會小江哥了。”
“小江哥？”
“就是江汜啊，跟你外祖一起來的那個，聽說他二十二歲了，啧啧，這個年紀還未娶親，是不是不該加個小字。”
“他看上去年紀也不大吧，只是身材魁梧了些。”
“哈，宿宿，你竟然跟我讨論漢子，以前我跟你說小荷村的蔣游、青山村的于峰，你不是一句話都不接嗎？”
葉宿紅了臉，沒接話，柳哥兒一下就看出來了，“宿宿，你幹嘛臉紅了，有情況……”說着便湊到葉宿跟前細看。
葉宿雖害羞，但也不扭捏，輕輕點點頭，“他挺好的。”
“嗯？宿宿！太好啦！我一會幫你驗驗，觀察觀察。”
“別……只是覺得他人不錯，人家也不一定留在小荷村，說不定哪天就走了。”
柳哥兒心想，管他走不走了，先幫葉宿探探，成了豈不是就不走了！
兩個小哥兒正說着小話，葉樹過來喊了柳哥兒一聲，“柳哥兒，不是說送水，怎麽賴在宿哥兒這裏？”
兩家田地隔得近，他明明聽見柳哥兒的聲音了，卻半天沒看見柳哥兒的影子，有些擔心，便出來尋了。
“我才不是賴着，宿宿也喜歡我在這兒呢！你既然來了，就自己把水拎過去，中午記得回來吃飯，阿爹說今日在家吃，不送飯了。”
葉樹言“好”，幾步過來把水拎走了。
柳哥兒見哥哥來了，又轉頭對葉宿說，“算啦，不欺負我哥，我去拎水，宿宿你記得中午來吃飯。”
說着便小跑着趕上拎水的葉樹，搶着把水拎了。
葉宿看着有些羨慕，柳哥兒其實算被家裏寵着長大的，活潑卻又懂事，犁地整地這些重活家裏從來不會讓哥兒做，不過也不是不幹活，插秧揚谷這些時候會去幫忙，平常家裏家務活也要幹的，他這是心疼哥哥在田裏忙活了，才過去搶着拎水。
眼見柳哥兒的背影消失不見了，葉宿又彎下腰來鋤地。
忙碌了兩個多時辰，葉宿往村裏走，順道叫上江汜去柳荀家吃飯。這還是他們起的晚，而且還在家裏忙活了會菜地，多的是天蒙蒙亮就到田地勞作的村人，大部分中午都不回去歇息，家裏人送飯過來，等日頭落進田埂盡頭，才收拾東西歸家，就算這樣，一天犁好半畝地都算快的了。
“江大哥，回去吃飯吧。”葉宿活學活用，馬上就喊上了。
江汜一聽還有些詫異，好像之前葉宿都沒叫過他名字，這半個名字算第一次，心裏美滋滋的，拎上鋤頭和水葫蘆——水壺柳哥兒走的時候已經拎走，亦步亦趨的跟在葉宿後面。
有稍作休息的漢子見了這畫面有些滑稽，高高大大一個漢子，緊緊跟在小哥兒後面，有些小媳婦的模樣，這個外地人，真是有意思。
……
中午柳荀家有一大家子吃飯，柳荀做了葉宿最喜歡的水芹菜炒臘肉，滿滿一大鍋春筍炖魚，蒜泥菠菜、涼拌北瓜尖、白菜豆腐湯，臨走給葉宿拿了一籠荠菜豆腐包。
柳荀手藝好，葉宿兩人都吃的肚兒圓圓，葉宿舔舔嘴巴，想着今日也去下幾個魚籠，沒有豬肉，也有個葷腥吃，北瓜尖也好吃，家裏的北瓜藤要翻一翻了，等長好了，也能摘一頓吃。
江汜則是重點關注了葉宿愛吃些什麽，臘肉、魚和北瓜尖都夾了不少，看來哥兒喜歡吃肉。
柳哥兒則肩負觀察重任，桌上仔細看了看，發現江汜就是在看葉宿，成了！柳哥兒暗戳戳想，等再觀察觀察，就去找宿宿說！
……
吃完飯本來要直接去小屋收拾，柳荀将做好的被褥給了江汜，昨日晚上将套子縫好，今日上午就把棉花彈好塞進去了，上手便知這是去年收的新棉花，江汜抱着被褥覺得軟軟蓬蓬的，很是舒适，哥兒應該很喜歡這個被子。
江汜道要回去拿上東西，其實江汜的東西就只有那套病號服并一雙拖鞋，不過江汜要回去，葉宿也依了他。
江汜到家徑自走進了葉宿的房間——也是他這幾天睡覺的房間，将床上的被褥換了，抱上舊被褥往外走。
“你這是做什麽？”葉宿見江汜手裏抱着的是自己的舊被褥。
“這套我都睡好幾天了，再給你睡不合适，我也習慣睡這個了，索性把新的給你。”
葉宿剛想問怎麽不合适了，又想起這是個未娶親的漢子，還睡到了自己床上，好像确實不合适，頓了頓，到底沒想出該怎麽回。
索性不想了，轉身去院裏拿了掃帚叫上江汜去小屋。
可是葉宿沒想到，江汜把他的被褥抱走也不合适啊，自己明明也是未說親的小哥兒，怎好叫被褥讓人抱走？
江汜跟在後頭，本想讓葉宿去休息會，他自己來灑掃，葉宿道有些東西他找不到，先跟着過去，省的江汜還要跑回來問。
小屋和葉宿家已經算近了，來回也要近一刻鐘，因為田地多，村裏的人住的不算密集，像葉宿在村尾，光走到村口就要小半個時辰。
自從秦家搬出去，這屋子也有兩年沒住人了，好在當時秦家來之前便重新修葺了，秦家住進來又将一些小問題解決了，如今看上去也還堅固。
只是兩年無人，落灰有些多。
忙活了半個時辰，堪堪才算幹淨。
這裏就是吃水不方便，旁邊也沒有小溝渠，去河邊擔水來回都半個時辰了，不像葉宿家有井，葉宿就讓江汜還是到家裏打水，以前秦家也是這樣的，而且井水比河水幹淨多了，只有洗衣才去河邊。
“要是你不想在院裏種菜，就去我家摘，那麽大一個園子，夠我們吃了。”這邊的院子很小，院裏就一顆酸棗樹，沒人打理長的越來越酸，更沒人吃了。
“好。”江汜樂意聽葉宿安排，每次聽葉宿安排的面面俱到，心裏慰貼極了，更樂意去葉宿家，要不是哥兒睡榻委屈，他還想住在葉宿家呢。
不行不行，對葉宿名聲不好。
葉宿看了看屋裏，想了想又道，“你這兒還是要放些米面油鹽，萬一哪天我那沒飯吃，你還要自己做。這樣，待會過去吃飯，你先從我家拎一些。”
江汜沒要，“不用，明日鐵匠不是要來送鐵耙，若他來的早，我便跟着他一起去縣裏，到時候缺什麽自然會添置。”
江汜打算再熟悉熟悉這邊，樂意葉宿安排不錯，但自己不夠強大，就撐不起給哥兒安排的天地。
“好。不過你別帶這麽多錢走，帶些散銀，沒有的話去我家換。”葉宿沒有多想，要在這生活，了解這裏肯定是必然的，自己總不會一直跟着江汜。
安置好這些葉宿沒有多留，回家還有不少活要做，便道了一聲準備走，囑咐江汜申時末來吃飯，不知道江汜會不會看申時末，就給他指了指太陽，言說太陽落在田埂上，但沒有完全落下去時就可以來吃飯了。
江汜俯身聽哥兒細細言說，看着哥兒細細圓潤的手指，有些繭子，但五指修長，掌心和指肚應該很軟……
“回神了，聽明白了嗎？”
葉宿晃了晃發呆的江汜，見江汜點頭，便道，“那我先回去了。”
留江汜一個呆呆的，腦子裏只有哥兒白軟的手指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