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解釋
023解釋
拿到踏犁後，犁地的速度果然快了。
上午江汜将拔的紫雲英倒進田裏，就把這兩畝地都犁完了，葉宿那邊還剩一畝多，還不到吃午飯的時間，他便走過去幫忙。
葉宿用這個踏犁還不太得勁，許是他身子輕，腳踏上去不得力，江汜過去的時候他正準備雙腳都上去，這可危險——
“宿哥兒快下來！”江汜迅速沖到田地裏，好險拉住了，“雙腳上去失了着力點，要是摔了怎麽辦？”
語氣說的重了些，臉也板着，江汜着實是害怕了，沒犁過的田地裏總有土塊石塊，摔倒要是磕碰了，傷口感染可怎麽辦？
葉宿第一次見江汜發火，愣愣地呆住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不知怎的眼眶都紅了。
也許是很久，很久都沒人訓斥過自己了……
爹娘走後，自己力求每件事都做好，平常有什麽事情，三叔他們也是對自己誇了又誇，不管是搬出來自己住還是去縣裏賣菜，都說自己有主意，柳哥兒橋哥兒也天天鼓勵着，葉宿便也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怕，什麽都能做好了。
可是——
滿打滿算，葉宿今年也只有十六歲，經歷雖然比別的哥兒坎坷一些，性格也更加堅強一些，主意也更拿得住一些，卻總有沒見過、不知道、做不對的事情。
這般想着，便慢慢紅了眼眶……
江汜看着眼紅的哥兒也心疼，田地裏還有旁的人，不好揉腦袋安慰，便拿出一張杏色帕子來，“臉上沾了些土，拿這個擦一擦。”
帕子是那天見了柳哥兒給葉宿擦汗，就想買一條給葉宿用，去縣裏特意買的。
“你這個是買的？”葉宿一手拿着帕子，一手攥住江汜的衣角，聲音透着哽咽，“買這個作甚，我給你繡便是。”
“你會繡？”江汜望着哥兒打趣道。
“自然會，只是不會什麽花樣，娘只教過我繡荷花荷葉。”哥兒反駁。
“這樣最好了，那我便等着你給我繡。”想想能用哥兒親自繡的手帕，江汜心裏很期待，不管好不好看，都要好好收着。
幾句話打岔下來，葉宿的情緒也平靜了一些。江汜接着道，“剩下的我來，你在旁邊看看歇歇。”
江汜其實不想葉宿用踏犁了，但哥兒定是不會輕易放棄，不如好好教教他。
看了一會，葉宿又上手犁了一會，比自己弄的時候順手了，但速度還是沒有江汜快。
“我塊頭比你大，身子重，自然比你快些，不用跟我比。”
看着哥兒的手因為用力已經磨紅了，“你去我那邊耙地，或者去河邊拔紫雲英，這裏我來，吃飯前這塊地能犁好。”葉宿這畝地剩的不多了，用不了多久，他也不想跟江汜分開，就到河邊去拔紫雲英了，正好跟江汜犁地配合上。
……
午飯是豬油拌臘肉飯，許秋芳知道孩子們在地裏忙活餓的快，變着法子做好吃的，新熬的豬油最香，做菜拌面都好吃。許秋芳在淘好的米飯裏放進已經切好煮過的臘肉，一起蒸熟；泡發的香菇切丁放油鹽炒香了，等碗裏添上飯，挖一勺香菇丁，淋上醬油、撒上小蔥，就是一碗香噴噴的豬油臘肉飯。許秋芳還煮了一大碗枸杞葉豬肝湯，清爽補氣，這一頓吃的也是讓人神清氣爽。
下午時辰更長些，江汜用踏犁也越發順手，雖比尋常回家的時間晚了些，但好歹這邊的五畝地都犁完了。
日頭快墜在田埂上時，江汜本想讓葉宿先回去，葉宿說反正日頭落的越來越晚，不如再耙會地。
能跟哥兒一起回家，江汜自然願意，只是幹了一下午活，沒讓葉宿繼續耙地，把他趕去拔紫雲英，言說這幾塊地裏的紫雲英還不夠。
傍晚的時候有漢子來喊江汜，說是想買踏犁。
鐵匠留的踏犁鐵耙都放在了葉宿家，因張平夫妻在，不怕人來偷，江汜那小屋就晚上有人，白天別人要是想買，只能來地裏喊，反而麻煩。
江汜應了後，讓他去葉宿家找張平夫妻，中午回去吃飯的時候已經跟張平說過，讓幫忙賣鐵耙，這不費事也不難，價錢都是定好了的，許秋芳一人都能招呼過來，而且他倆都是做過生意的，有經驗。
……
晚飯剩最後一點豬油渣，許秋芳在鍋裏煸出剩下的油，切了瘦豬肉片放進去炸了，豬油渣和瘦肉片都脆脆香香，又炒了蘿蔔纓子，便是一道菜。
還有水芹菜炒雞蛋、青菜鮮菇湯、涼拌馬齒苋，鮮蘑菇是柳哥兒送來的，一場雨後，能吃的野菜多了，蘑菇也長出來了。
前幾日買的肉快要吃完了，許秋芳盤算着要再去買些，趁有鮮蘑菇，家裏的母雞要下雞蛋的不能動，但可以去買一只，炖雞可香了，正好給孩子補補。
吃完，江汜主動來洗刷，平常也這樣，晚飯不是他做的，他便來洗碗。別看許秋芳在家好像沒事，但喂雞、灑掃、菜地澆水、切藥、做飯……活多又細碎，其實也很累。
見江汜去了，葉宿也跟着進竈房，張平二老在泡腳，這會不會進來。
本就說好了晚上說事，江汜也記得的。
葉宿将昨晚夢中的不解原原本本給江汜說，連帶那些聽不懂的詞語。
“不是我來的地方，已經是幾千年之後了。”江汜聽完就明白了，沒想到那時候的社會已經發展到能搜索到跨時空的世界，不知道有沒有時空穿越。
江汜看過科幻小說，對葉宿說不懂的那些，稍加思索就明白了，于是對哥兒解釋道，
“你可以這樣理解，宇宙，也可以說是洪荒，是一個比‘世界’更大的概念，就好像這座山頭。”
江汜指了指遠處的山，“山上有桃樹、金銀花、蒼術……有野兔、野豬、老虎……每個不同的生命，都有自己的成長軌跡。其中有一種生命，叫做‘人’，就像竹子一樣，每根竹子就是人的一個發展軌跡，竹子與竹子之間互不幹擾，只向上生長，一節一節的竹節是竹子向上的印記，同理每個軌跡上的人與人之間也只跟着時間向未來流逝，一個一個社會的更疊便像竹節的生長，只往前，不向後，這種線性的向上，是時間的軌跡；但竹子的成長是不一樣的，不同的竹子就是不同的橫向空間領域，有長得高的，就像你夢見的那個世界，他們的文明已經發展到可以看到底下的小竹子，也就是不同軌跡的人的世界，有長得低的，就像我們倆的世界，還只能看到自己走過的時間，但有一天，本該被長得高的竹子吸收的一滴雨露滴到了長得低的竹子上，就像我來到你的世界。”
江汜又指了指自己，“這滴雨露不管對長得高的竹子還是長得低的竹子來說都不算什麽——畢竟竹子的成長需要數不清的雨露，但長得低的竹子吸收了這滴雨露，盡管不明顯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影響，但到底比原來要吸收的多了一滴，看不出來實際卻因為多了一滴的營養要粗壯一點，是可能比砂礫還小的一點，而長得高的竹子失去了一滴營養，也會變得比砂礫還小的細弱一點，于是，不管是長的高的竹子還是矮小的竹子其實都發生了變化。”
“而竹子是會死去的，有些剛剛冒出來就死去了，有些長到半途枯萎，有些一直長得高高的屹立不倒……就像不同的世界在不同節點消失，有的有跡可循，有的突然。”
“這樣可以懂了嗎？”江汜說完長長的一串，語氣盡量緩慢。
“現在能知道的是，我來到這帶來了曲轅犁，所以兩個世界的歷史發展出現了不一樣，現在我們所在的世界的未來已經發生了改變，但還不知道那個人的世界會怎麽樣……也不知道為什麽你夢見的那個人能看到這些。”
葉宿點點頭又搖頭，半知半解，見哥兒還是懵懂，江汜盡量用最直接的例子來解釋，“我們倆其實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人，你夢裏見到的人跟我是一個世界，但那個人在未來——就是以後，時間上來說，我們現在這裏，是三個裏面最開始的時間。”
大概、可能、懂了，過去有曲轅犁所以未來改變了，如果過去改變了，那江汜會不會有一天不見了——因為他不是這裏的人。
葉宿沒有問出來，可能江汜也不知道，竟然夢裏的那人在未來，也許可以問問，比起別的，葉宿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江汜點了點葉宿蹙着的眉頭，“別皺眉了，不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多去煩惱。”
好吧，這裏見識最短淺的就是自己，葉宿想，只要江汜在眼前就好。
“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山腳下那片地，還是去河邊？”江汜問道，靠河邊那五畝地已經犁過了，但還有兩畝多沒耙，私心裏他希望哥兒和自己都去山腳下。
葉宿想了一下，“去山腳吧，我再試試踏犁。”
“好，明早還是我來做飯，你晚些起。”
“我給你留門，翻籬笆太危險。”
“不用，一晚上門都開着更危險，籬笆不高，我翻得輕松。”
葉宿嗔怪地看了江汜一眼，還翻上瘾了？
瞧見屋裏許秋芳要出來倒水了——
“就這樣說定了。”臨走江汜還上前飛快的捏了一下葉宿的手。
這個人可真是！阿婆就在外面呢！哥兒瞪了他一眼，這麽一打岔心裏的疑惑不解也少了些。
只是晚上洗漱之後，葉宿依舊滿懷心事躺在床上，好多問題要問，希望能再次做夢去問那個人，沒想到，今日卻沒有做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