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來客
024來客
早飯江汜煮的荠菜雞蛋，吃完雞蛋，湯水放了些許紅糖，又香又帶些甜絲絲，葉宿呼嚕嚕喝了一大碗。
光吃這個不夠，江汜将荠菜剁碎了，放了鹽和雞蛋與面糊一起攪勻，攤了幾張荠菜餅，還剩了些面糊，中午再吃。
早上吃了這麽多雞蛋，葉宿暗暗想，春雛要出來了，得去蔣嬸子家再定些小雞，最好有公雞，這樣才好一直有小雞，不然四口人可不夠吃。
許秋芳今日要出門，她為人熱情大方，又經常在村裏走動，交到了幾個老姐妹，昨日她說了一句家裏肉菜不夠了，蔣嬸子便告訴她今日後頭的青山村有屠戶要殺豬，可以過去買新鮮肉。
村裏也有屠戶和獵戶，不像縣裏日日都有肉買，但月餘幾個隔得近的村都會殺豬，殺豬前村人都會奔走相告，等那天一起去買肉，殺豬是個手藝活，有些漢子還很喜歡看人殺豬，再者比起去縣裏，村裏的肉會便宜上一文，因而殺豬這日，買肉的不算少。
蔣嬸子來喊許秋芳的時候，葉宿順便跟她定了十只春雛，還要兩只小公雞。這是一筆大買賣，葉宿蔣嬸子連連應好，臨走看葉宿氣色白裏透紅，不似以前的小麥色，一進來還聞到雞蛋香氣，日子是越過越好了……
宿哥兒性格乖巧，能幹又懂事，早知道要說了葉宿當夫郎就好了。她家大兒子蔣峰在村裏也算相貌端正的好小子，葉宿搬出來那年蔣峰和葉荷定了親，前年成親了，開始還好，葉荷什麽事都做一些，但自從去年生了個小子就越發懶惰。
蔣嬸子長嘆一口氣，怎麽一家人就生出了兩種性子……
葉宿自然不知道她的想法，定好春雛，缺雞蛋的壓力又小了些，家裏雞圈夠大，還能養十只小雞，高高興興拿着工具和江汜一起去田地裏了。
……
山腳這邊離葉宿家近，這面主要是葉宿、柳荀還有秦拾生家的地。
葉宿二人到的時候，其他兩家地裏都有人了，正拿着踏犁在耕種。葉盛興是鐵耙踏犁都買了，他和葉樹一人使一個，秦拾生只買了踏犁，這會橋哥兒正拿着鋤頭鋤地。
“橋哥兒！”葉宿這幾天都沒有見過橋哥兒，大家都忙着出去犁地，打不到照面。
“宿哥兒！”橋哥兒也高興地回了。
兩個哥兒輕輕熱熱說了一陣話，葉宿見橋哥兒還在用鋤頭，就把自己的鐵耙借給他，“你用這個。”
“你不用？”
“我有這個。”葉宿指指踏犁，而且他要用鐵耙，可以借江汜的，“這個這幾天都借你用，江汜那有兩把鐵耙，夠我們倆用了。”
橋哥兒幾天不見葉宿，不知道倆人關系怎麽這麽好了，葉宿說起江汜，眼睛都帶着笑意亮晶晶的，心下有些疑惑，想着去問問柳哥兒。
葉宿跟田地裏其他叔叔哥哥打了招呼，就跟江汜一起埋頭幹活。
忙忙碌碌一個上午，比起河邊，這裏田地裏的紫雲英反而多些，但江汜犁地的時候還是随手扯了些扔進去，葉樹看見了，還過來問了一句，聽了解釋也覺得挺新奇的，葉宿在旁邊極力推薦，讓他們試試。
“反正我們漚肥也要放菜葉草根，這個原理應該差不多，不過江大哥說這是專門的綠肥，比普通草葉好些。”
也是，可以叫柳哥兒青哥兒沒事的時候弄，葉樹想着回去和兩個弟弟說說。
柳哥兒青哥兒最近主要在摘野菜，春雨過後，野菜多了起來，他倆還日日去縣裏，如今也攢了快百文錢，這個錢都沒人拿他們的，葉三家幾位孩子自己出去掙的錢都自己存着了，要做什麽自己也有主意。
午飯各自歸家去吃，路上江汜又提了，下午葉宿來耙地，他犁地，這次葉宿應了，他用踏犁确實不如江汜順手，兩人這樣搭配效率更高。
……
午飯時，許秋芳興高采烈的，今日去青山村買肉可是見識了一番，人來人往，熱鬧極了。她本想買些豬下水，自己做鹵味吃，但那屠戶家自己留了，豬下水便宜賣不出幾個銅板，自己留了吃也是葷腥，不過她買了些豬血，打湯吃最好，還買了一個豬蹄，好些棒骨并兩斤肉，沒買多的肉怕吃不完放壞了。
此外她還去村人家裏買了兩只老母雞，準備養幾天殺了炖着吃。
言說青山村也有人聽說了踏犁，今日許秋芳去了才知道小荷村就有賣的，說好下午或明日就會有人來買。
一下買了這麽多東西，葉宿略略吃驚，雖然有感覺外祖家裏應該算得上富裕，但也經不住天天這麽吃吧？想着晚上要跟阿婆說一下，自己不用天天吃肉的。
午間吃的益母草豬血湯、地木耳小炒肉、油焖春筍、清炒蘆蒿，還有早上剩的荠菜餅。
葉宿第一次吃油焖筍，先嘗試地夾了一筷子，吃過覺得好吃，又連連夾了。江汜見葉宿吃的香，想着夏天到了可以給哥兒做個油焖蝦。
江汜還給葉宿推薦往荠菜餅裏包些油焖筍，哥兒試了，吃過後眼睛一亮，餅夾菜也這麽好吃！
下午葉宿二人配合的好，加上上午葉宿犁的小半畝，共犁完了兩畝地，葉宿也耙完了一畝。晚些時候兩人沒急着回家，在地頭拔了好多紫雲英扔進地裏。
春雨開始多了，葉宿觀天象，晚上可能又要下雨，将紫雲英連根扔進去，說不定還能長起來。
拔紫雲英的時候看到些野蔥，這幾日家裏吃小蔥吃的多，小蔥長的速度夠不上吃的速度，是以看見野蔥，也拔了不少，野蔥嫩香，也是好吃的。拔回來的野蔥吃了莖葉，還剩個小蒜頭，放些鹽腌制，過幾天就是一道爽口小菜。
晚上回來得晚些，但到底是去做事了，扔了不少紫雲英，地肥了，稻谷才能長得好，農家人才有收益。
之前還剩半簍子泥鳅養在桶裏再養就要瘦了，許秋芳腌制之後做了蒸泥鳅，因蒸的時候沒有撥動，吃的時候可以夾起一整條，用筷子從尾部輕輕一劃，整條泥鳅肉都出來了，只剩光禿禿的骨頭，現在的泥鳅嫩，骨頭就是吃下去了也沒事，江汜就是整條整條地吃。
除了蒸泥鳅，葉宿拔回的野蔥炒了雞蛋，前幾日移栽的鐵苋菜長好了，摘了嫩葉清炒一盤，許秋芳從中午就熬了骨頭湯，骨頭上的肉一戳就掉，葉宿嗦着骨頭心下感嘆，最近都是過的什麽好日子啊。
……
江汜回小屋後，葉宿就找了許秋芳，說了自己的顧慮。結果許秋芳拍着胸脯讓葉宿放心，“宿兒你放心，張家的銀錢都是我在管，讓你頓頓吃肉肯定是夠的，而且我們是帶了銀錢來的，你阿爺看診也是要收診費的，不怕。”
但葉宿也堅持，他粗粗算了一下，前幾日許秋芳他們去縣裏花好幾兩，今日這些肉和雞怕也是幾百文，兩三天買一次肉菜，一個月就要好幾兩，阿爺的診費肯定沒這麽多，也不是潑天的富貴，經不起這樣吃，“一天一頓葷腥已經是極好了，要不然，我得給你買菜錢了。”
許秋芳道，“那至少，這些天你們天天出去耕種，總要吃飽的，聽我的，就按平常的來，咱家可是宣水縣最大的藥堂，天天吃葷腥算不得什麽。”
許秋芳這話沒說錯，他家不算大富大貴，但天天吃葷腥是吃的起的，而且鄉下什麽花費都便宜，已經比在縣裏的開銷不知道少了多少，她知道宿哥兒這樣說是因為懂事，索性細細對葉宿說了藥堂每月的流水，葉宿從小到大都沒聽過這麽多錢！
“你就安心，前面十六年我們都不在你身邊，現在就想又什麽就給你買什麽，既然吃得起，就不用節省，而且這藥堂也有你娘和你的一份，你小舅舅對這也是沒意見。”
葉宿聽懂了，知道這不僅是外祖的心意，也是因為他們有能力，沒有再堅持，指暗暗下決心，自己也要更加努力變好，讓一家人都過上好日子。
心情變好了，但這日晚上葉宿又沒有做夢。
……
第二日早上江汜又早早來了，今日吃骨頭湯面片。
昨日的骨頭湯，許秋芳熬了一大鍋，還剩大半鍋，江汜用這高湯下了面片，撒上昨日拔回來的野蔥，面片湯裏還有些肉末，簡單但滋味也是極好。
“不知今日嚴公子什麽時候來。”之前江汜已經告訴過葉宿，葉宿還記得。
“不管什麽時候來，留他吃一頓飯便是，今日許阿婆說了，要吃鮮蘑菇炖雞呢，來了他們就有口福了。”
江汜笑着刮了一下葉宿的鼻子，昨日回去沒摸到手，心裏癢癢的，今日總算碰着哥兒了，越是跟葉宿相處，就越是想靠近他……
“你！在路上幹嘛呀！”
“說你嘴饞，不止是鮮蘑菇炖雞，鮮筍炖雞也好吃，還有白斬雞、辣子雞、黃焖雞、蔥油雞、香菇雞、雞湯面、雞絲粥……”
葉宿睜的越來越圓，越來越亮。
“還不饞，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江汜失笑，葉宿喜歡吃，以後天天做給他吃就是。
嘿嘿，葉宿摸了嘴角，明明沒有口水，但這些雞聽上去都好香好好吃啊，想着越發期待午飯了。
到了田地裏，還是江汜犁地，葉宿耙地，橋哥兒遠遠見了葉宿二人有說有笑，心道兩人關系果然是好，但未婚哥兒漢子走得近難免惹人閑話，這會是大家忙着春耕，沒人注意到，春耕過後還不知道別人怎麽說，不免有些為好友擔心。
葉宿不知道這些，高高興興和橋哥兒打了招呼，就去自己田地裏忙活了。
巳時末嚴公子并谷雨駕着馬車來了小荷村。走進村裏看到不少人在用踏犁，停下來看了會，田地裏的人也好奇，村裏還沒來過馬車，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有大膽的漢子就高聲問了找誰，聽明是找葉宿家，便給指了方向。
心裏卻想，最近來找葉宿家的可真多，看這也不像是來賣鐵耙或是踏犁的——最近今天老有人來買這些，漢子已經指過不少回路，葉宿可是要變好命了。
到了葉宿家，家裏卻只有兩名老者，嚴暮雲說明身份和來意，許秋芳請他進屋坐坐，他言道自己想去田地裏看看，便給他指了葉宿他們所在的田地。
“看到那座山沒，沿着這條路往那走個一刻鐘就能到了。”
“好，多謝嬸子了。”
嚴暮雲自知來的時候不算好，會趕上飯點，便提前去尋悅樓打包了一些吃食。叫谷雨拿了出來遞給許秋芳，讓她不用再特意做菜，也是他說的早，不然許秋芳都準備殺雞了。
“江兄弟、宿哥兒。”嚴暮雲看見二人打了招呼。
兩人原是彎着腰在地裏幹活，聽見聲音擡頭看了一眼。遠處幾個人也聽見聲音好奇的看了看，不知道葉宿和江汜什麽時候認識了這樣的公子哥。但到底與自己無關，擡頭看了看便繼續幹活了。
“嚴公子來了。”江汜道。
葉宿對他點頭示意了一下。
“這踏犁可好用？”嚴暮雲還是很關心這個。
“好用，一天可犁地一畝多，要是用熟了，兩畝也不成問題。”
“可是真的？”
“真的，這是我們今日上午犁的。”江汜指了指身後這片地，占一畝地一大半有餘。
嚴暮雲走上前看了看，犁過的地土塊明顯松動，而且犁的也夠深，稻杆根都被連根翻起，還有田裏的野菜，也被翻了過來，這麽一看還是驚奇，“江兄弟，你是什麽腦子，怎麽就想出這麽個好辦法，這要節省多少畜力！”
又道，“我能不能試試？”
旁邊的谷雨忙攔住，“少爺，您看看您穿的可是白袍子，這地裏全是泥還有糞，衣服還要不要了？”
嚴暮雲看看周圍，江汜和葉宿都穿的灰撲撲的衣服，手上腿上都是數不清的泥點子，農家肥的味道也算不得好，遠處其他農家人也是穿的深色短打，自己的衣服确實不合适，只能作罷。
不過二人倒絲毫沒有嫌棄的做派。
“罷了。”見自己在這打斷了他們的耕作，接着說道，“江兄弟，不必理會我，我自己在這附近轉轉，看看草木，待會還要勞煩你帶我上山。”
果然要上山，江汜上午就想過了，嚴暮雲過來一為踏犁，一為海榴梅等植株，只是上山的路他還說不上熟悉，只能葉宿帶着，但讓葉宿一人去，他定是放心不下的，勢必會跟着去，只是，這田地裏又耽擱了半天。
江汜看向葉宿，見葉宿點頭，便應了嚴暮雲，“只是待會上山，時辰有些晚了，去不了很遠的地方。”
“無事，只要去看看海榴梅和映山紅便好。”
說好之後，江汜走到葉宿身邊，輕聲說了自己的打算。
“兩人都去？”
葉宿剛剛點頭是因為以為江汜要他帶嚴暮雲上山，只是沒想到江汜自己也要跟着去。
“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哪裏是一個人……”葉宿有些害羞，明明嚴公子和谷雨也在。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聽慣了江汜平日帶些打趣式的說話方式，第一次聽這麽嚴肅的語氣還有些怔然，知道江汜是擔心自己。
“好，一起去，但明日我要和你一起犁地。”不然今天又耽誤了半天。
按現在的進度，再有一天這邊的五畝地也能犁完，葉宿不跟着犁地也不要緊，犁地實在累，這幾日江汜回去都是倒頭大睡，大腿也是酸的不行，哥兒身上細嫩，耙地已經夠累了，但總要先順着哥兒，不然平白又惹他生氣。
江汜點了點頭，兩人趁還有些時間加緊耕作起來。
……
那廂嚴公子正四處閑逛。
“谷雨你看，這個小花長得真別致，你快拿鏟子來，我挖一株回去。”
谷雨嘆口氣，沒辦法，自家少爺就是喜歡這些。
“這株顏色不一樣，要不要？”
“要要要，谷雨你幫我扯着袋子就行，我來挖。”
谷雨腹诽，得，是嫌棄我挖的不好。認命的扯開袋子，給自家少爺當袋子開口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