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獨狼
031獨狼
接下來的兩日，葉宿二人每天就是田地和家兩點一線，沒有旁的事情打擾，已經将十畝田地都耙完了。
既然耙完也沒有再收紫雲英，一共收了五千多斤，那一百文是不夠的，後頭江汜又給了張平一百文，剩下三十文，張平退回來了。
現在抓緊要做的就是引水耖地施肥。
小荷村水豐，本就是沿河而建，田間也有小溝渠，只需将田地的引水口挖開，水便自然進入。
只是——
“這水渠完全靠河水和自然降雨嗎？”江汜疑惑，這水渠看上去是天然形成的。
“是水車引來的，那裏，”葉宿指了指河流的上游，“那邊有山地，水流湍急，水車便修在那裏，青山、小荷、柳樹村的田地都靠那個水車，水流日夜不休，帶動水車，不用費任何人力，就能澆灌我們這近千畝農田呢！等春耕過去，我帶你去看！”葉宿語氣自豪，總算有江汜不知道的事了。
乾寧開朝時就興農業，修水利，當年召集了天下不少能人學士，讨論水利修建，在幾處常發水患處修建了河堤河壩，因此小荷村只十幾年前被淹過一次，後來就再沒發過大水。
而水車作為水利配套，也是官府組織召集村人修建的，修建之時，村人還苦徭役，怨天載地不知為何要做這些，但修建之後，看着水車實實在在帶來的便利，引來河水澆灌田地，省下不知多少人力，再也沒有人說什麽旁的，更不說抱怨了，甚至很多村人因自己參加過水利修建而感到十分自豪。
水流湍急，那應該是筒車或者水轉翻車，這種水車需要較快的水能。古人的智慧永遠無法想象，江汜雖然來自現在世，卻并未自視甚高，像很多東西他雖然見過卻并不清楚構造和內裏，若非踏犁簡單，他也說不出個一三五來。
如何利用現有的條件最大限度的開發土地的價值，古人總會給人驚喜，這是江汜占着後來者的身份也無法匹及的。
挖開引水口，水流帶着春耕的希望灌進了田地。
水也能帶來一定的養分，特別是河水湍急，有時帶了泥沙，加上水渠裏經年累月堆積起來的泥沙，會随着水流一起送進田地……
——想到這裏，江汜突然想起，河泥也是種上好的肥料，古時江南專門有集肥工作就是行船撚河泥
不怪江汜沒記起來，他小時候已經沒有這種方式了，都是用的化肥，這也是在書上看到的。
人的記憶可能就是這樣，其實一直存在，但需要觸發點，沒有觸發到可能就再也想不起來，随時間湮滅在生命長河中。
于是馬上跟葉宿說了。
“我們倒是知道河泥肥田，但從沒想過要自己采泥的，”但是這個方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葉宿有些顧慮，“村裏其實少有人行船，河泥有用，塘泥應該也行，但塘泥遠遠不夠……”
确實，江汜過來後好像沒見過有船只，只在縣裏碼頭買棉花那回見到過船。至少現在也不太可行，等農閑了倒是可以再看看。
“可以在稻田裏養魚蝦、泥鳅田螺……”江汜繼續說。
“但每年田地裏要放水，魚蝦泥鳅這些不是會死嗎？”
又是新問題，江汜那兒是靠買魚苗蝦種，這裏好像沒有這種行業，“随水流進來會有一些吧……”只是估計不會多，而且又随着水流排走了……
葉宿眸子轉了轉，想了一會，“之前我們去河邊魚塘下魚籠子，小魚苗和肚子明顯鼓鼓的魚都放走了，下次是不是可以放在田地裏，引水口和排水口，可以用竹篾攔起來，竹篾孔的大小是可以設計的，至少能攔下一部分魚蝦不被排走……”
聞言，江汜眼眸發亮，葉宿很多想法總能帶給自己驚喜，來這裏之後，許多事情都是兩人配合解決的，葉宿有主見、有想法，又可愛，又直接，實在是……實在是，哪哪都點在自己心坎上。
“對，這樣應該可行，我覺得你想的很好。”
聽到江汜贊賞的語氣，葉宿有點開心，眼睛彎彎，嘴角上揚，又被肯定了呢！
兩人蹲在田埂邊商讨了一會，引水雖不用費力，但也要看顧着，差不多了就要堵上引水口，積水太多，耖地不方便，還會淹死秧苗。
又估計了一下按現在的水速，一畝地要多少時間。
算下來今日十畝地應該都能放進水，因為目前就葉宿家弄完了，開了引水口，水渠的水供的過來，而且灌的還很快。
二人也不能一直呆在這裏看水，實在是浪費人力，算好時間好去做旁的事情。
葉宿和江汜算犁的快的，柳荀家地最多，今年又新分十畝，共有二十五畝，秦家的十畝也還有兩畝。竟然自己的田地弄好了，那就去幫柳荀家和秦家。
村裏都是這樣，農忙的時候，親族兄弟間都會互相幫忙，別看村裏家長裏短，閑話時有，在種地上大家基本都能團結一致，除非那人實在是懶漢的不行，自己不做，別人也不會上趕着幫忙，勤快才能換來真心。
柳荀家的地就在這邊，倒也不用跑遠。葉宿和江汜拎着工具就去了。
“宿哥兒，你們的地犁完了？”葉盛興見二人過來問道。
“是，正放着水，三叔，還有哪些沒有犁過，我和江汜來幫忙。”
自家人不必客氣，何況那天吃了下水宴後，葉盛興對江汜也熟悉起來了，這個漢子年紀雖大了些，但脾性能力都不錯。
便給葉宿二人指了還沒犁的地。
江·年紀大·汜也拿着踏犁順着葉盛興指的地方去了。
那幾塊地隔山腳最近，如今山上的草木越發茂盛，影影叢叢的光斑都能投到田地裏的，這樣夏天的時候能得一片陰涼，相對的蛇蟲鼠蟻也多了，但這會是白天，天氣也沒有夏日炎熱，倒還沒有這些憂慮。
兩個人既然來幫忙，也不能瞎幫忙，田地最好一塊一塊弄，這樣每塊田地的時間都能差不多，于是一個在地頭，一個在地尾，相對着開始。
葉樹運了一車農家肥來，好教他們犁地的時候翻進去。
“宿哥兒，肥我拉過來了。”葉樹喊了一聲，田地裏的兩個人卻沒有反應——
……
“江汜，是缺耳朵！”葉宿正幹着活，随意往山腳看了幾眼，不想看見了有些熟悉的獨狼，葉宿把耳朵上那豁口看得分明，不會認錯，低低對着江汜喊了一聲。
缺耳朵就是那匹獨狼，葉宿那日救它對耳朵印象深刻，心裏悄悄起了名字，一驚之下就這麽說了出來。
江汜聽完還愣了一下，好幾息才反應過來是狼。
“你看見了？”江汜四處看了看，根本沒瞧着。
“嗯，”葉宿聲音輕輕的，給江汜指了山上那邊的樹影叢裏，“在那兒，它的眼睛發亮，和陽光的顏色不一樣。”
順着哥兒指向，江汜果然看見了不一樣的亮光，狼的眼睛穿透性極強，沒看見不覺得，看見之後便覺得極其顯眼。
只是狼這會出現在山腳，是要下山嗎？下山的話就麻煩了……
江汜不想狼受傷，也不能确定狼會不會傷害村人，不過可以肯定村人是絕對會害怕狼的……
獨狼見葉宿二人終于瞧見自己了，甩了甩尾巴，微微擡起頭。它昨天就循着味道找過來了，但天色已黑，這裏并沒有人。它遵循狼群的教誨，絕不踏入人類的領域，也不要在看見人的時候嚎叫，所以就一直等在那裏。
它是來找葉宿二人的。
只是——狼突然焦躁起來，在那反複踱步。
？？？
葉宿聽到葉樹喊他，原來是來了其他人。
應了葉樹一聲，将肥料收下，葉樹就走了。
狼見不相關的人終于走了，平靜下來，往山上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看了葉宿二人幾眼，見他倆沒動，往回走了幾步，又往前走，再次看他們……
“它是不是想讓我們跟着它？”
“好像是。”見狼的樣子，似乎就是在說讓二人跟上。
江汜想到，以前不知道看過多少動物故事，動物有靈性也會知恩，總不會害了二人，狼的嗅覺靈敏，定然是特意來尋他們的，“像是特意尋過來的，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野獸不會輕易跟人來往的，不然，我們跟過去看看？”
葉宿也是這樣想的，“我去和三叔說一聲，你回去拿上工具。”
上山的路就在這邊，回去一個拿東西就好了，不用多跑。
“好。”江汜應了就走。
狼見江汜走了，又焦躁起來，不停踱步.
葉宿去旁邊田地跟葉盛興說了，說是要去一趟山上，但沒說狼的事，別人多少會懼，說了反而惹得長輩擔憂害怕。
自家都有自家的事情，葉盛興心裏也沒有龃龉，只讓葉宿當心，野豬的事情村人都知道了，裏正已經通知過，不過葉盛興還不知道是江汜他們遇見了，這要知道了，定不會讓二人上山。
葉宿應了，又等了些時刻，江汜拿着工具過來了。
葉宿和江汜也默契，江汜回去拿東西，也沒對張平二老說見到狼的事情，只說陷阱已有三天，要上去看看了，又拜托了許秋芳等會将田裏的飲水口堵上。
狼見江汜又回來了，二人也跟着上來，不再焦躁，小跑着在前面引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