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指明的方向

心指明的方向

第二十三章

如果喬普林找的是盧錫安或諾裏斯。伊登早就坐回自己位置。但喬普林找的是賽斯。所以伊登一邊怒視着那只蟲不經意将放到賽斯肩上的手(賽斯你為什麽不推開!),一邊急匆匆地奔出店外,沖到自己好友身邊。

“……我剛說的,希望你能認真考慮考慮。”

喬普林用手撥了下自己的長發,在伊登站定前兩秒,微笑着轉身離去。

“你們在聊什麽?!”伊登滿臉警惕盯着喬普林,确認對方不會再回來後,他轉向賽斯沉聲問道。

“沒什麽。”賽斯淡淡回道,“進去吧。你的咖啡要涼了。”

伊登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被賽斯敷衍了。

“他是雄蟲。”

“顯而易見。”

“他有很多雌奴。”

“衆所周知。”

“那你還——”

“伊登。”

往常賽斯這樣叫他名字時,伊登就知道自己該閉嘴了。不管後面的對話是什麽,他絕不會喜歡。

但這次,他沒法停下來。他就是沒法停下來。幾個畫面在他腦中橫沖直撞,讓他心緒不寧、氣短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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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議了什麽?”

“伊登。”

“是想讓你當他的……”

“伊登!你有完沒完?!”

賽斯猛地拉開玻璃門,回身冷喝。他挑着一邊的長眉,看過來的紫灰色雙瞳冷凝而不悅。

“這是我的私事。和你沒有關系。”

“和……我沒有……關系?”

賽斯的表情讓伊登的心沉到谷底。他喃喃地重複,臉上一片茫然。

“小伊,沒錯,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但你要知道,總有些事,我沒必要也沒法和你分享。”

說完這一句,賽斯轉身快步走入咖啡廳。

伊登張着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作為朋友沒法分享……

那如果、如果你記得周六晚上那一吻呢……

在這一刻,伊登清楚地意識到一個事實:

他希望賽斯記得。

***

周三開始,伊登新增加的生活煩惱得到了一些緩解。

問就是……賽斯又開始一天一天不來上課了。

帝國每年三四五月都是外交大月。聯邦各公國各自治星以及其他文明頻繁來訪。總統總理首相國王總督第一家庭輪番登場。國宴隔三差五,峰會一場又一場。

蟲帝陛下忙到飛起。身為尊貴的大皇子,賽斯自然要履行分擔政務的職責。

兩蟲誰都沒再提起咖啡店外的那場小小沖突。他們很有默契地讓那個下午圓滿結束。

而之後幾天不用正面面對賽斯,伊登承認他松了口氣。他腦袋裏一團亂,需要時間來反應處理。而德翰拉姆的申請,給了他一個逃避的借口。

他将多餘的精力一半投入到德翰拉姆的申請,一半投入到訓練室裏。

賽斯新的體測數據帶來了讓蟲振奮的進展。他和伊登都通過了材料初選。這次申請是伊登再三詢問和确認的。在帕特家,賽斯看着他的眼睛點了點頭。運氣好的話,他們仍可以讀同一所大學。

學校方面,視頻風波仍在繼續。大着膽子來約伊登的雌蟲越來越多。神奇的是,隔三差五裏面就會有一兩只吉布森的迷弟,提出讓伊登放棄畢業生代表名額的要求。

什麽話聽多了都會習慣。現在只要吉布森名字一出,不待對方說完,伊登就會主動打斷:“你們的意思我明白了。抱歉。”

“你、你要怎麽做?放棄還是——”

“我做不到。”伊登轉身離開。

“伊登·洛奧斯特,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虛僞的蟲!這本來就該是吉布森學長的,你憑什麽不答應……”

順從是本份。做不到就攻擊。

伊登還是沒法做到完全不難受,但默念布萊恩那晚的話可以讓他更快從這種情緒中抽離出去。

他知道很多雌蟲這樣做,是為了在追求吉布森的時候将其當做一件功績。這讓伊登開始思考一件事:

雌蟲們對于雄蟲的迷戀,除去基于對方外形和性|需求産生的幻想,又有多少是源于對其真實模樣的理解與欣賞?

如果他們真的了解吉布森,就會知道那位溫和有禮但同樣心高氣傲的雄蟲絕不會接受如此方式得來的代表名額。

***

三月的最後一天是個周四。午餐時分,伊登、諾裏斯和盧錫安在餐廳碰面。

賽斯出現在餐廳上方的光屏之中。新聞播報大皇子昨晚在晚宴上完成了一次精彩的講話。

伊登飯吃了一半,便只顧着看電視了。又是一周不見,哪怕對着賽斯那張被修飾過的臉,伊登也忍不住想微笑。

“小諾,你說,同樣都是長子,蟲和蟲怎麽差這麽多?”盧錫安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一只閑得在這發花癡。一只腳不沾地忙得當陀螺。”

“還有一只在這逼逼叨叨發牢騷。”諾裏斯直切痛點。

“說實話,我一直以為你是你們家最小的。誰能想到你也是哥哥。真是吓掉蟲的下巴。”

盧錫安的雄父昆恩·曼奇擁有最受大衆羨慕的出身和生活——歷史悠久大貴族裏的最受寵愛的雄子。現任掌權蟲是他二哥。兄弟關系和睦。是躺着就可以舒舒服服過完一生的那種雄蟲。

昆恩·曼奇當纨绔當了很多年,忽然某天腦抽(後來被曝光是為了某只雌蟲)收購了帝國飛球聯盟德拉斯卡俱樂部。之後這只剛剛成年的雄蟲不僅将俱樂部經營的有聲有色,同時還繼續深造,在畢業後成了某大學的知名語言學教授。

盧錫安的雌父是享譽星際的一代傳奇飛球手格斯·羅特姆。過去二十年內,德拉斯卡在這只雌蟲帶領下建立了七連冠的輝煌王朝,至今依然活躍在飛球A級聯賽。

格斯·羅姆特出身偏遠星,還是帝國備受歧視的螂族。他和昆恩·曼奇的事情當年被曝光後曾在帝國引起軒然大波。

各路蟲皆不看好,大部分觀點都認為:年少無知的曼奇少爺被心機深沉的下級雌蟲下了套,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分道揚镳。

帝國網民等啊等啊等啊。結果等來了一只一只又一只破殼而出的小蟲崽。而每生産一只蟲崽,羅特姆就會在自己手臂和身上紋一處紀念紋身。

十幾年過去,羅特姆贏球退場時被球迷撕破衣服的照片至今仍會全網瘋傳。一個重要原因——大家都想親眼看看那些代表着家庭美滿的紋身圖案長什麽樣、然後複刻一個紋着當幸運符。

“我當然是哥哥了。我還是備受愛戴的大哥。不是我吹,只要我回家,那幾只小的就争着搶着要我抱跟我睡。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放假都不想回去了吧?”

“我還這麽年輕,不想當家庭主夫一點私蟲時間都沒有……”

盧錫安喋喋不休時,諾裏斯和伊登已經端着吃完的餐盤走遠了。

伊登知道自己和盧錫安很幸運。他們雖然出身于帝國大貴族,但從小到大完全沒經歷過其他豪門世家的勾心鬥角。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們身為摯友的雄父都只娶了一只雌蟲,且夫夫感情好蟲崽們都感覺自己很多餘。

另外一點則是盧錫安的雄父不插手家族事務;而伊登的雄父雖然是四大公爵,但那只雄蟲非常年輕,年輕到他們一起出門別人經常會以為他們是兄弟而非父子。

夏恩·洛奧斯特信奉“自由發展”的教育原則。他的原話是這樣的:

“伊登小寶貝啊,我跟你講,這個公爵當起來真是辛苦極了。我是沒辦法跑不掉了。你呢,趁我還在,有生之年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唔,這樣吧,從不念軍校開始。”

“你想去瑞德哈特的穆羅尼亞學院?可以可以。放心,你雌父那邊交給我。”

就這樣,年僅十三歲的洛奧斯特大公之位的繼承蟲,離開雙親帶着幾只仆從,遠赴家族駐地幾百萬光年的星球,開始了漫漫求學之路。

過早的獨立生活讓伊登習慣了大小事情自己做主。他喜歡将一個大目标分割成無數小目标,再制定出各階段各類型的實施計劃。而他要做的,僅僅是重複執行、評估、改進這個大循環。

這麽多年來,信息素綜合症是超脫他掌控的第一個意外;對自己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有了生理沖動(完全不可控),則是第二個意外。

伊登關掉終端裏播放的小黃片,起身去清理室沖澡。

冷水擊打上皮膚。伊登倒吸一口冷氣。他手滑調的溫度好像有點太低。好處就是某地方終于安分。壞處則是,冷水澡的作用只限于身體。大腦的聯想功能不在此列。

伊登閉上眼,轉身靠住光滑的瓷磚牆面。腦內留存的記憶畫面自動拼接。虛拟影像構築起的世界中,賽斯舉臂,抓起套頭T恤脫下。

衣物掉落地板。雌蟲緩緩朝他走來。濕漉漉的黑色額發被他捋向腦後,一雙紫灰雙眼蒙着濕潤薄霧。毫無遮掩的情欲光芒在裏面閃爍。

——伊登猛地驚醒,裹纏住浴巾匆匆撲向卧室。

賽斯的那個眼神,不是大腦加工出的幻象。哪怕只有幾秒,但它真的存在過。

伊登拿起終端,進入和賽斯的聊天界面。他噼裏啪啦打出了一串文字,即将發送時,他又停了下來。

他對賽斯有感覺。一種很難說清楚但确實存在的感覺。它或許起源于他異常分泌的信息素,或許不是。但伊登可以肯定,那絕不僅是信息素。

他要确認這種感覺,必須更進一步。可賽斯和盧錫安不一樣。

如果他大腦糊塗記錯了呢?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讓賽斯消氣,再來一次,賽斯會不會直接将他删除聯系蟲?

伊登感到喉嚨幹癢,手心粘濕。他幾乎抓不穩手上的個蟲終端。而他的心突然迸發出一股熱浪,翻滾着從胸腔向嗓子眼撲來。

‘如果你對一只蟲有了那方面的沖動……’

‘那該如何确認,這到底是青春期生理躁動,還是被其他因素驅動的,呃,更複雜的,由某些感情驅動而出的需求?’

‘最簡單最快速的方法是——’

諾裏斯好似一點都不奇怪伊登的問題。他快速回答,沒有任何遲疑。

‘親自去試試。’

‘……就這樣?’

‘不然?你要觀察樣本、收集信息再用不同的理論模型多論分析、進行驗證嗎?’

‘可如果……失敗了呢…’

諾裏斯一定是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伊登,喜歡這種東西,沒有标準程序和參考答案。’

‘除了你的心,沒有蟲能給你指明方向。’

‘如果你畏懼,那你永遠不會知道。’

喉嚨深處的癢意更加焦灼。伊登費力吞咽,但嘴裏太幹,只能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他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将剛才的那條訊息發了出去。

【賽斯,周六晚上,你好像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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