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諾裏斯的祝福
諾裏斯的祝福
第二十四章
該死的信息素綜合症。該死的塞巴斯蒂安·科拉莫斯。
伊登狠狠握着電子筆,在便攜平板上寫上這兩行字。寫完後又将它們全部擦除,改成全字母大寫。如此方能切實體現他內心真實所感。
這是四月第一天。周五。伊登實在沒力氣維持形象,趴在桌子上戴着內置耳機聽歌。歌聲掩蓋了教室內的嘈雜,卻掃不去他內心的煩亂暴躁。
繼體術測試後,畢業班又迎來了精神力等級測試。等級測試包括使用儀器檢測的指标測量,以及涉及到具體應用的實踐技巧。
現在正在進行的是儀器檢測。叫到號的在走廊裏排隊等候。沒叫到待在教室裏自行活動。
“……斯維,放在那裏,不用管它們。”伊登掀起眼皮,有氣無力地擠出一絲聲音,“諾米克晚一些會過來拿。”
“就是因為要拿走,所以才需要好好整理嘛。”斯維奇笑眯眯地回答。
斯維奇坐在一張小凳子上,兩個大紙箱子放在他的腿邊。說話間,他正彎腰把一封封紙質情書拿出、貼上标簽、按照不同尺寸疊起後又重新放回。
不考慮那些信箋內容,只看成果的話,作為強迫症患者的伊登表示一本滿足。
“上一次看到這麽多情書還是沙希利哥哥畢業那年。”
斯維奇一臉向往的看着箱子裏滿滿當當的信件:“真羨慕你們啊。要是我也能這麽受歡迎就好了。我不貪心。讓我體驗一天就好。”
斯維奇和沙希利·吉布森有點親戚關系。斯維奇顯然很崇拜“沙希利哥哥”。也是從他嘴裏,伊登知道了吉布森不為蟲知的一些信息。
吉布森很小的時候,便顯露出了超越年齡的沉穩和非同一般的精神力天賦。他雌父去世的早,雄父花天酒地的同時沉迷賭博,生活一度十分窘迫。斯維奇的祖父看重小小吉布森的未來,将這只蟲崽帶回身邊教養,甚至送他進了穆羅尼亞學習。
吉布森不負期待,從入學開始就一直是最優秀的。各種大賽名次、獎學金拿到手軟。家族聚餐時,他是斯維奇祖父怎麽誇也誇不夠的外孫,是長輩們口裏的“學習榜樣”,也是小蟲崽們最喜歡的“沙希利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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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那場意外後,斯維奇很少再對伊登談起吉布森了。偶爾聽到斯維奇提起,伊登也聰明地不再追問。
門口有蟲在叫他們的名字。斯維奇的焦點一下從“想變得受歡迎”轉到了“精神力測試”。接下來整個等待時間都在焦慮地咬指甲。
伊登站在斯維奇身後。他同時感到又熱又冷。胳膊腿分外沉重,每挪一步都要消耗很大力氣。腦袋暈暈乎乎,完全提不起精神。
這感覺不陌生,剛剛過去的三月份一大半早上他都這樣。伊登将校醫院開的藥全塞進櫃子裏,因為它們吃和不吃一個效果。
伊登盯着腳下的地板,機械地向前再挪動一步。又一只蟲走出了測試室,興奮地和朋友講着自己顯着提高的幾個指标。伊登盯着他們看了兩秒,随即緊皺眉頭,抓出耳機塞進耳朵裏。
他今天心情如此惡劣。除了激素影響,以伊登的經驗,還和他嚴重缺乏睡眠有關。至于他為什麽會缺乏睡眠,都是因為一條訊息。
【賽斯,周六晚上,你好像吻了我。】
他忐忑不安、又滿懷期待地發出這條訊息時,其實是沒想到會那麽快收到回複的。
老實說,這條其實很難回複對吧?
如果賽斯記得,但是他裝不記得,自己這直球一定讓對方猝不及防。怎麽都要斟酌思考個幾個小時。
如果賽斯真的不記得,如此尴尬內容,作為社死星人的賽斯百分百會靜默卡殼。
伊登沒想到他發出不到一分鐘,賽斯就傳來了回複。
【好像是?】
這這這這這這是什麽反應?!!伊登當場差點把終端摔出去。
【你需要我道歉嗎?】
賽斯的反應出乎伊登預料。于是那個靜默卡、斟酌思考的蟲變成了他自己。
淩晨一點一十分,伊登床上輾轉難眠,睡姿換了無數。
淩晨三點三十分,伊登爬起來開燈上星網開搜索。
淩晨五點五十分,伊登疲憊不堪地抱着枕頭沉沉睡去。
清晨七點三十分,伊登腦袋裹着被子,伸出僵直的手。
上午十點四十分,伊登目光呆滞地在隊列中發呆,他用寶貴睡眠時間換來的一腦袋社會新聞、親身經驗小故事、情感欄目高點贊長篇回答變成一條條支離破碎的信息,在他腦殼裏肆意翻滾。
據統計有27.65%的雌蟲在十五至二十歲間有過同性|性行為。專家稱青春期的信息素過度分泌或是重要原因。
對于上世紀的蟲群來說,親吻代表着承諾和一段更嚴肅的婚姻關系。過去四十年內,這種觀點逐漸失去主流地位。現今年輕蟲有着更多元、更開放的擇偶觀,親吻對他們來說和握手擁抱一樣,更多時候什麽也不代表。
過去三個月內,瑞德哈特最高法院審理過五十萬件因信息素引起的刑事糾紛案件。如何處理“信息素沖動結合”後的離婚申請、日趨低齡化的生育年齡和雌蟲間對同一只雄蟲的惡性求偶,已經引起了社會學者的廣泛關注。
雌蟲都是下半身生物。尤其是十八二十歲只長身體不長腦子的那幾年。一點點雄蟲信息素就能讓他們sao到不行。你以為他們喜歡你欣賞你愛你?不。他們只是想要你的大diao。爽完拍拍屁股就走。
很難不贊同層主。我也有類似經歷。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當他們遇到家室更好、那方面能力更強、等級更高的雄蟲時,毫無留戀地就說分手。從小到大我們都說雄蟲能娶五個就不會只娶三個,喜新厭舊永遠在找更好的。呵呵,這明明就是傻逼雌蟲。
……賽斯也是這樣嗎?他不像自己,發育期來得這麽晚。他從兩年前就開始天天長個了。和盧錫安差不多時間。盧錫安……盧錫安身邊的蟲伊登就沒見過有超過一周的。
賽斯呢?也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賽斯也嘗試過和別的雄蟲……
(沒錯他知道賽斯否認過但這種很少撒謊的撒起謊來才天衣無縫好不好!)
一種恐慌咬着伊登的心髒。過去短短幾周裏,他自以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解到不能再了解的死黨給了他一次又一次沖擊。他突然點亮的技能點。看不懂的情緒回路。神秘兮兮的輔導課程。越來越多的缺席日數。
他既然能在信息素的影響下饑不擇食的吻了賽斯。那賽斯為什麽不能在酒精的作用下回吻回來?
一個吻而已,能代表什麽嗎?
“——洛奧斯特?洛奧斯特?”
伊登猛地回神,與此同時,一聲刺耳的“滴滴滴”音穿透他的腦殼。抽搐般的疼痛在眼眶附近炸開,伊登忍不住按住額頭。
“放輕松。洛奧斯特。放輕松。”
老師柔和的聲音起不到一點作用。伊登用餘光看到屏幕上陡然升起又陡然下落的曲線。他的精神力指标一向穩定,從不會出現這種狀況。都是這該死的頭疼——
“滴滴滴”音倏地停止了。伊登的手顫抖着,呼吸變得短淺。他在座位上扭頭,看到儀器後的老師一臉驚疑。
“儀器故障了。洛奧斯特,你在這裏稍等一下。”老師匆匆走出隔間。
這個意外将原本二十分鐘的檢測延長到了一個小時。不是後勤人員處理效率低。而是後面更換了幾臺儀器,都莫名其妙用不了。
最後折騰到了午飯時間,幾只蟲都累了。商讨決定後下周另找時間給伊登補測。
雞尾酒會效應是指一種聽力選擇能力。即在嘈雜的雞尾酒會中,交談者在嘈雜環境中只聽到想聽的信息,而忽略周圍的各種噪音。
這種效應又稱“選擇性注意”,指的是将認知資源集中在特定的刺激或信息源上,同時忽略環境中其他東西的過程。
“賽斯·桑恩”就是伊登最近的“選擇性注意”關鍵詞。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在課間的走廊上、在小組讨論的間歇、在擁擠的午餐時分、在校園內網論壇新發布的帖子裏。
一些學生說,桑恩根本不是什麽平民雌蟲。有蟲親眼看到過有專門的司機送對方進學院。另外還有蟲貼出了他們拍下的随扈照片。
幾只雄蟲在公開場合表示對桑恩有些興趣。有傳言說裏面甚至包括喬普林。這為賽斯引來了一波謾罵。喬普林最高調的幾只追求者在論壇發帖,指明道姓要和賽斯單挑。
伊登的感覺有點點複雜。一方面,他很高興賽斯得到了早該擁有的公正對待。另一方面,他必須得承認,他有點吃醋。
沒錯,就是吃醋。是晚了好幾天,可伊登确認自己找對了這種糾結又難受的情緒在字典裏的名稱。
很難想象,半個月前他還滿腦子的“最好的朋友永遠在一起”,且堅信不疑這就是他們會有的未來。
而現在,伊登一看到賽斯的名字出現在論壇裏,或是從某只路過的蟲嘴巴裏蹦出來,一種焦灼就會在他的腸胃中攪動。
伊登将這些心理毫無保留地全告訴了諾裏斯。畢竟他身邊能出主意有腦子的在排除了當事蟲後,就剩這一只了。
“上次你說的那只蟲……就是賽斯吧?”
諾裏斯任何時候都那麽淡定。與此對比,差點被水嗆住的伊登顯得格外誇張。
“你你你你你怎怎怎麽——”
“所以那些網站沒用?”諾裏斯遞過去紙巾,“唔……結合你剛才說的那些……”
他莞爾一笑:“恭喜。你戀愛了。”
諾裏斯:(深吐一口氣)……太不容易了。
盧錫安:什麽???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諾裏斯:不行。你嘴巴太大。
盧錫安:= =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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