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2:喬普林(下)

番外2:喬普林(下)

(下)

雷奧哈德跪了下來。

仿佛永不停止的雷聲裏,喬普林的思維被拖入半恍惚的狀态。他仰頭、喘息,目光掃過天花板,發現暗藍色的雲霧在那裏凝結、聚集,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光影。

這就是他們故事的開始。

在此之前,喬普林不是沒做過這種事情。卻從沒有這一次如現在這般,從身體到心靈都在震動。

他揪抓雷奧哈德的黑發,感受着汗水從雌蟲的頭皮間滲出,又滲進他的皮膚,仿佛火焰燒灼了他。

這是一個考驗。一次洩憤。一個随時可以結束的玩笑。只要雷奧哈德展露出哪怕一絲抗拒或是說一聲不,他都會停止。

可雌蟲沒有。

他顫抖着閉上眼,鼻翼微微翕動。顴骨和下颌拉出脆弱的線條,将那些喬普林看膩的沉穩平和擠壓粉碎。

替代品……替代品也行。

喬普林的心抽搐着,刺痛和酥麻沿着脊背游走,讓他手心發汗、手腳發熱。

他和伯爵長得如此相似。他厭惡、憎恨,卻無法改變,除非他劃爛自己的皮肉,将那肮髒的血液放幹流盡。

但憑什麽?憑什麽他要為一只臭蟲做這些事?

半個小時後,雷奧哈德大汗淋漓。他好似剛剛負重跑完了幾十公裏,濃密的黑發粘在脖頸和耳後。一股濃郁深幽的沉木香從那裏散出,侵入喬普林的鼻腔,在他胃部催生出更大的饑餓感。

雌蟲腳步踉跄地從地下室離開,沒有回頭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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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一周,雷奧哈德對喬普林十分冷淡。早安和笑容一起消失了。他們每每擦肩而過時,雷奧哈德的臉上只有空白。

第二個周末,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雷奧哈德又一次跪了下來。

喬普林偶然得知的秘密有這個威懾力。每當雌蟲有所遲疑,他便用和伯爵毫無區別的綠眼睛注視着雷奧哈德,模仿對方的口氣,說出那些他日常聽見的訓斥。

你想讓所有的中都知道?

你要讓其他蟲都來譏笑?

你是真的要毀了這個家族?

雷奧哈德屈服了。

他屈服得太簡單,以至于讓喬普林感到厭煩。所有蟲、所有的事都是如此,一旦你掌握到關鍵、卡主他們的命門,剩下就是無聊的時間游戲。

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

地下室。伯爵的書房。雷奧哈德的卧室。沒有人去的小樹林。

日光迷散的午後。月色悠然的深夜。陰雨不停的漫長假日。白霜結上玻璃的靜寂雪夜。

白天在學校,他們是招呼都不打的奇怪兄弟。

夜晚在家中,他們是海浪裏沉浮的親密夥伴。

一陣喧鬧随着風飄過來,吵醒了正在座椅上閉目養神的紅發少年。這是運動會的開幕式。碧藍的天,白色的雲,還有四處飄散的旺盛荷爾蒙,熏得蟲頭暈腦脹。

“是雷奧哈德!”有蟲喊了一聲。

緊接着是一陣贊嘆。

喬普林掀開眼皮。

身姿挺拔的黑發雌蟲被愛慕者、追随者和崇拜者圍攏着從他身邊經過。

切。裝模做樣。他勾起唇角,冷笑着向後仰去,扭開小弟們殷勤遞上的瓶裝水,咕咚咚地一口灌下。

喬普林喜歡擺動伯爵書房的百葉窗。他堅持要敞着窗,只留下飛揚的輕紗窗簾。下午時分,所有蟲都在午睡,極致的靜谧會籠罩這棟古老的房子。

他們被發亮的綠色霧霭包裹。向日葵、葡萄藤、薰衣草、橄榄樹,起伏的流線、飛落的鳥雀。木地板的咯吱聲。椅子的刮擦音。以及交織的汗水味和汗水味。

喬普林十七歲了。他翹課逃學、我行我素,最喜歡倚在牆角一根又一根抽煙,然後在一團又一團煙霧裏,打量身邊經過的同學師長。

他名聲不太好。家教嚴格的視他為洪水猛獸,但同樣,身邊自發貼上來的雌蟲多得像蒼蠅,怎麽趕都趕不走。

他不缺互相玩鬧的夥伴,不缺打發時間的床伴,也不缺愛心泛濫、将他當成弟弟照顧寵愛的學長。

無論他曾想從雷奧哈特身上得到什麽,他都已經得到了。

然而這個乏味的游戲,他就是無法結束。

一開始,喬普林只是單方面地享受。後來,他心情好時也會幫幫對方。再後來,不知道從哪一次起,他們擁抱着倒在床墊上。

不管是喬普林自己,還是伯爵本蟲,本質沒什麽不同。所以雷奧哈德骨子裏和他的外表,是截然相反的兩端。

全A的模範生。沉穩溫和的領導蟲。慈悲的共情者。道德秩序的扞衛者。

……都是笑話。

一層一層剝開那些光華亮麗的虛假表皮,雷奧哈德只是個卑微扭曲的可憐蟲。

哦,他還有點變态。不過沒關系,他們都是一樣的。

後來,雷奧哈德開始要求喬普林蒙上自己的眼睛。

喬普林冷嘲雌蟲的自我欺騙,卻還是答應了。交換的條件:雷奧哈特要開口叫他的名字。

不管身體上有多麽快樂和滿足,喬普林都會記得他們最開始是什麽将他們拉到了一起。

是恨。

如果能讓雷奧哈德的痛苦多一分,他不介意将自己所剩無幾的廉恥抛棄殆盡。

沒有多久,他們形成一種全新的默契。

如果雷奧哈德想要,他會發訊息詢問他今天是否回家?否定的答案代表喬普林另有安排。肯定的回答則表示他們在黑暗隐蔽的角落裏,充分利用雌蟲擠出的每一分鐘。

有一天,喬普林在自己房間醒來,窗戶大開着,陰沉沉的烏雲在暗沉的天幕上快速飄過。

數小時後,暴雨統治天地。寒冷侵進毛孔。

秋天不遠了。

雷奧哈德迎來了他在穆羅尼亞的最後一年。他和其他畢業班的蟲一樣,需要在那些長長名錄中,選擇一個志願目标。

雌蟲的抉擇震驚了老師同學。

他要報考軍校諾弗瑞森。一座偏遠荒蕪、終年風雪不停的冰上監獄。星網搜索結果,和它關聯頻次最高的是“放逐地”。

喬普林是最後知道的。晚于所有蟲。通過小道消息。

“你沒必要這麽生氣。”

他們在後山散步。雷奧哈德淡淡地說。

“我去諾弗瑞森,最少七年。七年你都可以不用見到我,你應該開心。”

不。我不開心。

否認的話差點湧出口,被喬普林及時咽下。他愣在那裏,突然意識到這場游戲就要終結。

無論他不願不願意。

他将雷奧哈德壓倒在湖邊的灌木叢裏。對方發出輕微的痛呼。

他們之間出現一陣靜默。只有湖水

喬普林低頭看向雌蟲。發現雷奧哈德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雌蟲的目光有種什麽東西,讓他不得不躲開。當他再次轉回視線時,雷奧哈德仍看着他。

他本能地想說點什麽。

“最後一次。”那個聲音仿佛不是他發出的。

喬普林再次躲避對方的目光。他讓自己沉浸進感官的世界。那裏是安全地帶,一直以來都是。可在和雷奧哈德之後,還會是嗎?

整個春天,喬普林都過着日夜颠倒的生活。每天起來,身邊的蟲都不認識。他在課堂上挑老師的刺,羞辱嘲諷路過的學生,隔三差五就租下昂貴的場地辦派對,在嘈雜的音樂和蟲聲裏灌下一杯又一杯酒。

醉生夢死來形容很貼切。

一如既往,伯爵幫他擦幹淨所有的屁股,處理所有的不好的影響。但這一次,他沒有置之不理,而是将他叫進了書房。

“雷奧哈德馬上就要離開了。”伯爵說,“他在時,我允許你胡鬧。而現在,作為喬普林家的雄子,你該認真考慮自己和家族的未來。”

“為什麽不阻止他?”紅發少年冷聲質問,“你明明可以……”

“為什麽?”伯爵的聲音裏帶着疑惑,“他是雌蟲。從軍對家族價值更大。”

喬普林握起拳頭,起身沖出。

“無論他說了什麽,你都不能動手。”雷奧哈德給他擦藥。藥劑抹上傷口,刺激得雄蟲爆了粗口。

“說真的,過去這麽多年,你真沒想過把他暴揍一頓嗎?”喬普林抱怨,眉頭皺得死緊,幾乎可以夾死蒼蠅。

“最近幾年沒有了。”黑發雌蟲起身收起藥箱,苦澀一笑,“不管我做什麽、做到什麽程度,只要我還是雌蟲,他都不會看得到。”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

雷奧哈德拒絕了喬普林幫他收拾行李的提議。他自己拖着兩個皮箱,站在玄關裏,和家中的仆從一一告別。

七年前,喬普林剛進這個宅子時,就站在他現在的位置。那時他覺得這裏美輪美奂、如果可以一直住在這裏該多好。如今他則想知道,他要放棄什麽,才能将時間倒回那個下午。

他會接受黑發雌蟲的參觀邀請,而不是無視他伸出的手。這樣他就可以跟在他的兄長身後,走過長長的走廊,踏上咯吱作響的木制樓梯。他們會有更多的時間了解彼此。

懸浮車載着雷奧哈德離去。喬普林走進對方的房間,在遭洗劫般的房間駐足,喉嚨發緊,腦子裏只有光怪陸離的幻影。

他打開雌蟲的衣櫃。裏面還留着一些衣物。幾件柔軟的棉布短袖、幾條居家長褲和睡衣,還有穆羅尼亞學院的制服。

他從衣架上取下熨燙筆挺的襯衫,将它疊好包起。

無數次,他解開這件襯衫的扣子,撫摸裏面包裹的緊實肌膚。

而現在,他想感受隐藏在皮膚下,那顆不斷躍動、滾燙溫暖的心髒。

“我們會再見面的。”喬普林說。

“哥哥。”

-番外2·完-

雖然很俗套,但是一點都不虐!

對不對?哈哈哈哈

居然2章寫完!給我自己發小紅花!

大家5.1假期快樂~~~

下一篇是伊登和賽斯的大學生活,以及一次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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