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4:諾裏斯+盧錫安(10)

番外4:諾裏斯+盧錫安(10)

(10)

諾裏斯很溫柔。

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融化了盧錫安的每塊骨頭和肌肉,他的筋膜、他的軟組織,他的血液和毛發。

盧錫安很久沒醉過了。

雄蟲帶回來的外星球特産超出了他的免疫範圍。他醉得一塌糊塗,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他撫摸他,如最珍愛的寶物;他親吻他,如最甜蜜的戀人;他擁抱他,如世界末日,難舍難分。

盧錫安咬住諾裏斯的耳垂,顫抖着氣息,祈求雄蟲進入他的生殖腔。

他蟲生三十五年,第一次說這句話。

這十天分離,讓盧錫安再次确認自己有多麽離不開這只蟲。

他拒絕任何矯飾的言語和算計的技巧。

冷處理?

不。

他只想将自己的這顆心剖給對方。

諾裏斯停了一下。

依稀的亮光中,雄蟲白皙的臉頰潮-紅湧動,嘴唇微張,氣息紊亂。

諾裏斯在猶豫。

盧錫安低吼一聲,猛地湊上去,胡亂親着諾裏斯。腦海裏來來回回只有一句話:喜歡你、喜歡你、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他按住諾裏斯手腕,吞下嗓子裏含糊的嘶啞,徹底打亂他們的節奏。

“諾瑞——”

他抵着雄蟲的嘴唇,擠出的名字裏帶着哭腔。

諾裏斯将他锢得很緊,在沉默中爆發。

結束之後,盧錫安累得蜷在床上慢慢喘氣。

要是以後每次都這麽激烈,他會不會少活幾年?

他不自覺地摸上自己小腹,另一個念頭又蹦出來。

有了小蟲崽後,還能不能這樣?

“諾瑞?”盧錫安伸手去碰諾裏斯,想和對方趁機暢想蟲崽的姓名。

青年沒有說話。他從床上滑下,身子掩進陰影。

“我去洗一下。”

這個澡洗了很久。久到盧錫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盧錫安精神抖擻的滿血複活。

他的雄主就躺在他的身邊。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廢掉原本的計劃作,吃完早發便拉着諾裏斯出了門。

今天是諾裏斯的生日。

他們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用來慶祝。

“游樂園?”

諾裏斯站在蟲來蟲往的入場通道處,漂亮臉蛋上,眉毛皺得可以夾死幾只蒼蠅。

“這兒去年年底閉園修整升級,上上個月才重新開放。加了很多新的體驗游玩區。”

盧錫安揮舞着手中的宣傳冊。

“——走嘛走嘛,甜心,你會喜歡的。我用我家族榮譽向你保證。”

雌蟲戴着墨鏡、棒球帽,破洞牛仔褲,無袖大背心,陽光帥氣、潇灑随性。

此刻,這毫不費力收割回頭率的雌蟲,正化作蟲形挂件,粘在比他小一圈的雄蟲身上耍賴撒嬌,不達目的不罷休。

議論聲漸起。諾裏斯只能嘆了口氣,認命地跟着盧錫安檢票入內。

過山車。盧錫安興高采烈。諾裏斯一言不發。

跳樓機。盧錫安東張西望。諾裏斯面色發白。

鬼屋探險。盧錫安借機揩油。諾裏斯被身邊的尖叫搞得一陣頭暈。

幾個小時後,諾裏斯癱進休息室座椅,揉着自己太陽穴。

盧錫安給隔壁房間認出他的粉絲簽完名,回來就看到雄蟲靠在窗邊,閉目養神。

陽光灑上他秀挺的鼻子和流暢的輪廓線,将他臉上的小小絨毛都照得一清二楚。

盧錫安放輕動作,坐到對方身邊,探出腦袋,将唇湊了過去。

諾裏斯倏地睜開了眼,淡藍色的眼眸冷冷淡淡地射過來。

盧錫安屏住呼吸。

下一秒,諾裏斯閉上眼,反客為主,擡手拽來。

四唇相貼。

他都做好被甩開的準備了,卻沒想到……

盧錫安激動地回吻。

快感一路酥麻到腳底。

他們親了一次又一次。

全程都是諾裏斯在主動。

每次盧錫安都以為這要結束了,雄蟲又會湊過來,穩住他。

于是一個又一個。

最後盧錫安實在受不了。

他攔住諾裏斯,氣喘籲籲,拉着他的手往某處帶,嘴上卻說着拒絕的話:

“親愛的,你今天怎麽了,這麽熱情……”

“是過生日的限時福利嗎?”

“不過我們得講點公德,隔壁房間還有未成年蟲崽。”

諾裏斯依言停了下來。

他朝後退去,低頭理了理自己衣服和頭發。等他再擡頭時,剛才的暧昧氛圍蕩然無存。

諾裏斯:“盧錫安,我們離婚吧。”

盧錫安:“!!!”

諾裏斯:“上一周,最新婚姻法案已表決通過。昨天下午,我也見過你伯父了。”

盧錫安僵住了。好半天才擠出聲音:

“……他跟你說了什麽?”

諾裏斯的聲音很平靜,透着一絲疏離:

“他說只要我和你離婚,他可以幫我解決強制匹配的事。”

“艹!”

盧錫安一拳砸上桌面,霍然起身,向外沖去:

“那只多管閑事的臭蟲!我這就——”

“盧錫安。”在他背後,諾裏斯叫道,“我做這個決定,和他無關。”

“那和誰有關?!”

盧錫安怒不可遏地吼道,手臂青筋暴凸。等他回過身,諾裏斯才發現這只雌蟲整張臉都青了。

“你。”

諾裏斯面容清冷,眼神一如既往冷靜。

盧錫安以前有多愛,眼下就有多憎惡他這個樣子。

“你付得起所有賬單,也沒有蟲逼你結婚。”

“簽訂契約前,你說的那些話,沒有一句是真的。”

寂靜。

盧錫安僵在原地。

許久,他的視線垂了下來。

“哈哈哈。被、被你發現了啊。”

雌蟲尴尬地笑着,語調十分古怪。

“是,沒錯,我是騙了你。”

“可你看,我們已經結婚了。我們也處得很愉快。不是嗎?”

“你和我在一起很開心吧?既然開心,我們為什麽要去計較那些不重要的……”

盧錫安說不下去了。

一方面,他的喉頭充滿苦澀的酸液,随時都要将他活活噎死。

他的雙腿發軟,虛弱的幾乎站不住。

另一方面,諾裏斯擡眼看他,眼神十分冰冷。

“作為朋友,我尊重每只蟲的價值觀。”

“比如興趣愛好。比如私生活。”

“作為伴侶……”

雄蟲頓了頓:“我獨占欲很強,不能容忍欺騙,也很讨厭分享。”

“盧錫安,有你相伴的幾個月,的确算得上快樂。但也正是這幾個月,讓我明白,我們做普通朋友更好。”

“我已經在星網提交了離婚申請。”

“你記得查看個蟲郵箱。一般情況,24小時內你就會收到提醒。”

“其他需要的材料我回去後發你。”

“你什麽時候有空?明天?我們要一起去管理局做現場确認。”

“……最早的可預約時間是下周。下周一?”

視野裏,棕發雌蟲緊咬下颌,咬肌都鼓了起來。

諾裏斯的聲音卡在喉嚨深處。

他沒法再開口。

他本能地起身,本能地伸出手臂,即将碰上盧錫安散亂的棕發時,又突兀地停住了。

他肋骨之下的髒器在突突地疼,仿佛被刀子捅進又絞了幾圈。鈍痛從哪裏散開,蔓延至他半個身體,讓他動彈不得。

看吧。

一個聲音耳語,冷笑譏諷:這就是犯錯的代價。

感情,一點都不可靠。

破壞力強大。十分可怕。

明明是他欺騙在先,卻要你來承受代價。

“……盧錫安。”

諾裏斯開口,目光轉向休息室的門把手。

也許他該委婉一些的。

“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

“我可以改。”

雌蟲猛地擡頭,棕色眼瞳騰的燃起一把火,将他面目照得有幾絲猙獰。

他的聲音十分粗啞:

“諾瑞,你不喜歡我哪一點,我都可以改!”

電影臺詞說了那麽多,這是他從未體驗的恐慌和絕望。

“是因為最近那些小報嗎?我本來準備晚上給你講的,他只是一起拍戲的蟲,我和他不熟。”

盧錫安越說越快。

“他對我有點意思,但那種意思只是想借我的資源和背景……“

“我和他沒什麽,那天聚會結束,因為太累我直接在樓上開房睡了……”

“我真的是自己睡了一天。對、對了,你可以問艾力,艾力在我隔壁,他——”

“盧錫安。”諾裏斯叫道。

雌蟲停了下來。

他怔怔地看向諾裏斯,頭發淩亂,眼神無助,看上去糟透了。

“你很好。”諾裏斯說。

他搖搖頭:“是我的問題。”

“那……那能不……離婚嗎?”

盧錫安輕聲說,那雙眼睛裏的絕望痛苦讓雄蟲心如刀絞。

他一點一點挪過來,一點一點靠近,朝諾裏斯伸出手:

“我會補償你的。你想要什麽我都……”

即将碰到的前一秒,諾裏斯後退,避開了雌蟲的碰觸。

盧錫安呆呆地看着他們之間的距離。

也許過去了五分鐘。

又或許是一個小時,或者更多。

“諾瑞。”盧錫安抿着嘴唇,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走——”

“諾裏斯。”雄蟲堅持。

盧錫安本就蒼白的臉連最後一絲血色也沒了。

盧錫安蜷成一團,身邊空蕩蕩的。

他一夜未睡。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的四肢冰冷又沉重。

諾裏斯決絕的神情占據他所有的意識,讓他胸腔持續地鈍痛。

黑暗裏,盧錫安費力地坐起身,從床邊撈起沒喝完的酒。

這酒他以前喝時還能品出味道,今天怎麽喝,都是苦澀的血味。

無所謂了。

多喝一些,喝的多了,便能止住他闖入房間,沖入隔壁卧室,将那只蟲揪起對質的沖動。

他能說什麽?

又能做什麽?

總歸都是他的錯。

因為他的的确确處心積慮,一步一步,謀算規劃,試圖從諾裏斯那裏偷走他最重要的東西。

盧錫安對着虛空茫然地笑了一下。

再來一次,他還會這麽做。

諾裏斯。

諾裏斯。

那只雄蟲奪取他的驕傲,耗盡他的心力;

讓他束手無策,畫地為牢,徹底成為一只智障和懦夫。

盧錫安的意識開始朦胧,但離他想要的麻木還有很遠。

他扔掉酒瓶,倒回床鋪,打開終端,機械地刷新着星網和個蟲賬戶。

他和諾裏斯游玩的情況被小報記者拍到了。

剛剛過去12小時,路蟲黑子和粉絲将這個詞條吵上了當日娛樂區熱門。

【新圖終于來了。盧影帝的雄主太好看了。十分理解盧影帝離婚不到兩月再婚的沖動。】

【一次你說他善良。兩次你說他心軟。三次……我只能說他蠢得無可救藥。】

【雄蟲為錢。雌蟲為色。各取所需。】

【渣雌賤雄,給我鎖死。尊重。祝福。】

盧錫安的心情更差了。

他從不在乎別的蟲怎麽看他。

诋毀、造謠、偏見、咒罵,除了反應出那些蟲的低劣素質和狹隘視野,一點用都沒有。

他不需要向他們證明自己。

但諾裏斯,因為和自己結婚,正在遭受這幾個月來不知道第幾次的網爆。

喜歡盧錫安的粉絲,覺得諾裏斯是為了錢。

讨厭盧錫安的蟲,譏笑着在各種地方居高臨下地給予評判。

就連沒什麽偏向的路蟲,也記下了諾裏斯的外貌,在他們外出時,對雄蟲好奇的指指點點。

也許對方要和自己離婚,也有這個原因。

他這幾個月,住在諾裏斯這裏,吃喝一星幣都不掏,燒了廚房不下十次。

有時還會躲懶不幹家務。

仗着諾裏斯脾氣好,他還會嘟囔抱怨,倒打一耙。

還有各種地獄玩笑和底線蹦跶的犯劍。

他居然會覺得諾裏斯對自己有感覺。

他是被大象踩壞了腦袋,還是分不清現實和臆想,沉醉在虛假的良好自我中,而忘了諾裏斯,永遠會是那個拒絕他的例外。

“滴滴滴”的提示音響起。

盧錫安不假思索地同意通話。不管是誰,只要是只蟲,來陪他說兩句。

是朱利安。

盧錫安一陣後悔。

朱利安:“盧錫安,你果然沒睡。”

盧錫安:“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哥沒時間和你廢話。”

朱利安:“奇怪?怎麽這麽暴躁?不是下午還和你雄主出去——”

朱利安頓住了,随後那邊爆出一陣毫不掩飾的低笑:“啊哈。你們吵架了。”

盧錫安将終端捏的咯吱作響。

“是你上周鬼混被——”

他直接挂了通訊。

朱利安锲而不舍地繼續打。盧錫安繼續挂。

第五次時,盧錫安将自己弟弟扔進了黑名單。

雌蟲重重倒在床上。窗外的月光灑進來,房間一瞬間靜得出奇。

他和朱利安相差不到兩歲。

他們平時很少聯系。對彼此默認角色都是“擦屁股專屬”。

朱利安這個時候要求通訊,肯定是有麻煩事找他。

盧錫安卻一點應對的力氣也沒有了。

他盯着天花板,忽地冒出一個念頭:

大概正是因為朱利安的存在,他才會将諾裏斯的事情處理的一團糟。

從有記憶起,他就學了會和朱利安争。

小到喜歡的繪本、喜歡的食物,大到溫柔的保姆、學校的老師。

只要是盧錫安表露出興趣的,朱利安都會去搶。

盧錫安思慮沒對方周全,又嘴巴比腦子快,吃過不知道多少次虧。

後來,他終于學到了這場比鬥精髓。

面不改色的撒謊。

他喜歡的,假裝成讨厭。

他無所謂的,誇大感情,用以迷惑。

如果他連自己都能騙過,那麽就沒有蟲能奪去他在意的東西。

經年累月,這個習慣成了本能。

除了他自己,沒蟲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這讓他感到無比安全。

可他若是錯了呢?

一個念頭劃過盧錫安昏沉沉的大腦,就像煙火照亮白霧籠罩的深林。

如果他堂堂正正地去追求諾裏斯,是不是……

狂喜倏地竄過盧錫安的肌肉,引發他一陣顫栗。

那是他從沒思考過的視野盲區。

你想要什麽。

盧錫安問自己。

諾裏斯·格拉爾。

盧錫安回答。

那告訴他你對他的感覺。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沒有欺騙,沒有其他蟲。

好。

盧錫安回答。

第二天,在盧錫安醒來前,諾裏斯已經離開了公寓。

第三天,諾裏斯拒絕和盧錫安交談。兩蟲冷戰。

第四天,諾裏斯徹夜未歸,發簡訊給他,說他定了酒店。

第五天,他們一起去了婚姻管理局。

第六天。

天亮了。

房外傳來動靜。

盧錫安揉着眼睛,頭重腳輕地從床上滾下來。

他沖了個冷水澡,洗去一身汗臭。

等他弄完再出來時,公寓裏已經安靜了下來。

“諾瑞?”

沒有蟲回應,也沒有蟲的身影。

“諾裏斯?!”

盧錫安沖進各個房間掃蕩,聲音滿是恐懼。

最後,他木呆呆地回到客廳,一屁股跌進沙發。

雄蟲的個蟲物品少了大半。

行禮箱也不見了。

諾裏斯……走了。

又一次。

盧錫安:你騙人!你明明說只要“好好解釋”就行了。你的攻略不管用。

諾裏斯:那是我随口敷衍“明天”的。

盧錫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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