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自從升上中學,景慈遭受欺淩這件事,便不再是由那幾人直接施加的暴力。

大少爺們眼高于頂,似乎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尊貴的身份,怎麽會迂尊降貴親手來料理他?

但只需一個稍稍不滿的語氣、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便會有潮水一般前撲後湧的人來将他的笑料和痛苦向他們呈上去。

景慈尖叫一聲,踉跄了兩步才站穩身形,随着大門合上,前廳的燈也被人打開,明亮輝煌的燈光洋洋灑灑充斥了這剛剛還漆黑一片的空間。

景慈不敢用手去揉自己下巴以緩解疼痛,他和陳甚已經算是老交道,對方下手的狠戾他也早已領略過。

而與自己拼命控制不露怯的臉色相比,身體則要更要誠實些,聞到陳甚那熟悉的草莓爆珠煙卷味,景慈甚至忍不住發着抖。

但陳甚似乎毫無察覺般,還在嬉皮笑臉着,只不過臉上一副與他相貌截然不同的的惡意也明晃晃的沒有遮掩。

親切地摟上景慈肩膀,因為兩人之間身高差,陳甚還需要彎下腰才能與他臉貼得更近,看着緊繃神經的景慈,陳甚安慰道:“欸,別緊張,找你來是想問你點事情。”

陡然和人這樣近的距離讓景慈感到深深不适,渾身都僵硬起來,他顫着聲音問:“什麽事?”

陳甚咧嘴一笑:“也沒什麽——”

聲調故意拉長,陳甚下巴朝臺子上揚了揚。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景慈這才發現臺子上還有個被綁了手丢在道具堆裏的人。

那人額發垂下擋住了臉,身形佝偻,看不清臉。

景慈心裏疑惑變大,不安地想要掙脫陳甚的桎梏,對方卻吹了個響亮的口哨,語氣也輕快起來:“就不是好奇你們同性戀…你們‘那個’要怎麽樣嗎?”

他聲音并沒有收斂,惹得臺子上其餘幾人又意味不明地哄笑起來,有人笑罵他惡不惡心,卻又被陳甚罵了回去。

陳甚回頭對他擠眉弄眼,還攥拳拿大拇指對着貼了貼。

那個?

景慈反應過來,終于明白了他們的用意。

額上沁出冷汗,恐懼爬上內心,他終于将臺子上那個被綁起來的人與早上在班級裏被談論的人物聯系上。

他們學校又出現了一例像他這樣惡心的同性戀。

少年人的惡趣味是遠超乎常人的,更不用說這一群可以稱得上是天生壞種的世家纨绔。

他們興致勃勃地打量着景慈,期待着這張熟悉的面孔今天又能露出什麽好玩的、可笑的、有趣的表情。

沉甸甸的目光望過來,景慈嘴裏發苦,一言不發。

他眼神飄忽瞄向別的地方,報告廳的大門沒有完全合上,留着點縫隙,秋老虎帶給空間炎熱的溫度,景慈心裏躁得出奇。

要怎麽辦?

他強裝鎮定:“你們想做什麽?”

陳甚擰起眉,露出很不高興的表情,嘟囔道:“你好沒禮貌哦,我只是在問你問題啊。”

他話音剛落,景慈便被人重重往前一推,毫無防備地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撞得他腦袋發暈,膝蓋直直磕在了地上,手掌也蹭破了皮,露出了紅色的肉。

有了陳甚帶頭,臺上的人紛紛下來,沒等景慈站起來,又有一腳踹到他腿上,震得他身子發麻。

“真不知好歹。”有人說了一句。

跪在地上捂着手腕,景慈擡眼看向走向他的男生們,他們都很高,穿着制作優良的西裝校服,臉上正帶着興奮的笑。

走近被包圍的景慈,其餘人自動為他讓開一條小道,陳甚蹲下身子,手掌很輕柔地摸上景慈臉頰。

這輕飄飄的觸感讓景慈害怕的牙齒都在打着顫,生怕下一刻就會有拳頭打上他的臉。

但陳甚沒有,他手只是緩緩沿着景慈臉龐游下去,直至碰到脖子那塊細膩嬌嫩的皮膚。

在這裏,他停下向下探究的手,虛虛掐住景慈脖子,似乎是在故意玩弄着景慈一般,手掌慢慢合上,但又不至于讓他呼吸困難。

景慈的臉上露出那種惴惴不安的、無措的可笑表情,他不敢動彈,生怕下一刻惹怒這些人,但又清楚知道自己頭上懸着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

陳甚哼唧兩下,被他的樣子取樂,咧了咧嘴。

下一秒,脖頸一下被扼住,随着陳甚動作的收緊,窒息的感覺也如潮湧來,緊繃的神經瞬間繃斷,景慈用力地咳了起來。

用力掰着陳甚的手,但兩人力氣差距之大,猶如蜉蝣撼樹,景慈無論如何摳抓,對方手也紋絲不動。

但好在,在暈眩來臨之際,陳甚松開了手。

汲取到新鮮的空氣,景慈幾乎是貪婪地大口呼吸,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把肺咳出來時,又有人踩住了他的手心。

痛叫了一聲,對方才擡起腳,假惺惺地說:“抱歉啊,沒注意。”

他收回腳,轉了個方向踹向他胸口。

“咚”一聲,頭被按在地上,鼻腔裏清晰可聞瓷磚地面那濕漉漉的摻着塵土氣息的水腥味,眼淚模糊了視線,景慈腦子糊成一團,喃喃着什麽。

陳甚好奇看過去,便有人貼心低下頭去聽,半晌,那人譏笑道:“這崽種說‘媽媽’。”

陳甚道:“唔,想你的小三媽啊,可是我們做不到诶。”

好無辜的語氣,陳甚揚着笑歪頭看他:“不過我們可以送你去見你的小三媽啊。”

他從旁邊人的手裏接過手機,裏面攝像模式已經開了好久,陳甚吹了一個口哨,又興沖沖地換成相機,對着狼狽伏在地上涕泗橫流的景慈咔嚓拍了好些照片。

他拍完,似乎是還覺得缺少了什麽,又走近捏住景慈頭發,一把将他拽起來,露出那張正哭得可憐的面孔來。

眼尾和鼻尖都通紅,不知道是不是眼睛大的緣故,連哭起來的淚珠似乎都顯得格外晶瑩剔透。

陳甚啧啧贊嘆:“的确漂亮啊,搞得這麽可憐,看得我都心疼了。”

他話鋒一轉,又道,“就是不知道你繼承了你小三媽幾分姿色?”

景慈嗚咽了幾下,發出哀泣。

他不吭聲,陳甚也不在意,而是高高興興地将相機反轉,與景慈腦袋挨在一起,還比了個耶的剪刀手。

但拍了幾張,陳甚明顯很不滿意:“搞什麽?朋友和你合照,也不笑一個,我就這麽一點面子也沒有嗎?”

發癫一樣,神經病。

景慈心裏抗拒得要死,但陳甚又威脅道:“還是說你很想拍些其他東西?”

刻意拉長的語調,以及又瞄向被留在臺子上孤零零的另一人的目光。

“不、不要。”景慈兢兢戰戰,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笑容,但到最後,他也實在笑不出來,只是扯着僵硬的嘴角擺出一個可笑的表情。

再後面的折磨景慈已經記不清,但等到那些人走後,上午已經過了兩節課。

伏在地上劇烈地抖了幾下,景慈才勉強恢複知覺從地上爬起來,撐着劇痛的腿,他沖進報告廳的衛生間。

沖了足足好幾分鐘的水,景慈臉上才涼快下來,但眼圈和鼻尖仍是紅通通的,一雙眼睛更是跟核桃似的,一眼便能看出剛剛他哭過。

這樣子實在狼狽,景慈咬着牙,濕氣又氤氲住眼眶,模模糊糊什麽也看不清。

“嗚…”洩出點悲鳴,景慈神經質地去揉搓着手掌破皮的部分。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察覺報告廳又有動靜,景慈才回神,飛快關掉水,低着頭一聲不吭跑了出去。

他給老師請假,老師也習以為常他在學校的遭遇,雖然頗有同情,但也礙于學生們的家世,并不會多問一句。

回到寝室,拖着疲軟的身軀去換了衣服,景慈又回到床上躺了一會,燈被關了,窗簾也被緊緊拉上,整個房間裏沒有一絲光亮,景慈縮在床上,慢慢地閉上眼,汲取着這難得的安全感。

他不愛光亮,明亮的視線意味着他将被看見、被注意,而這又将代表他又會被拖進痛苦裏。

但他并沒有睡多久,景慈睡眠淺,還不到半小時,便又醒過來。

離放學還有半小時,景慈拿起暖瓶去水房接了水,又從床底拉出箱子,裏面是一個月量的面包和其他食物。

就着溫水,他慢慢将面包下咽,心情也在填飽肚子的舉動中漸漸複蘇。

他揉揉眼睛,已經沒有那樣紅了,又對着鏡子扯出了點笑。

沒關系的,又沒有死。

只要活着,就還有希望。

“希望…”景慈将這兩個字含在口中咀嚼,仿佛又有了力量似的,眼神裏的光彩又重新煥發,景慈眨了眨眼。

午休的時間用來補了上午落下的課,下午,景慈又一如往常地去了教室。

他從桌肚裏挑出上課要用的課本,卻在翻書的時候看到書頁裏夾着的信封而頓住了動作。

咬着牙關拆開了信封,裏面裝着一沓厚度可觀的照片。

僅僅看了第一張,景慈的胃裏便翻江倒海起來,惡心感幾欲讓他作嘔。

指腹上沾了些墨痕,景慈翻過照片去看。

照片的反面寫着一句話:

【好看嗎】

景慈愣住了。

晚自習剛結束,他便飛快地離開了教室,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寝室裏已經有人。

門沒有被關上,還留着點透着光的縫隙。

上午…還沒有夠嗎?

他眉毛都耷拉下去,猶猶豫豫地站在門前。不進去的話,今晚自己要在哪度過呢?

還沒等他細想,門便從裏面被人突然打開,迎面的光線灑過來,景慈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逆光的高大人影是誰,便被人重重扯進了寝室。

“雜種,跑什麽啊?”是陳甚的聲音。

景慈睜開眼,撞入眼簾的是換了一身常服的陳甚,只不過相比上午在報告廳所見的他,對方此時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了,而是一副帶着不耐的冷冰冰表情。

景慈緩緩看向他後面,果不其然,在看到坐在他椅子上随意翻着他書的賀凜。

視線再一偏移,景慈看到了…儲庭宵!

老鼠見到貓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景慈渾身發冷,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

他連話也說不出來了,早已被馴服的恐懼已經讓他渾然忘記了一切,只怔愣在原地,等待着下一步的處刑。

幾人之中,還是賀凜最先講的話,他依舊是那副拒人千裏的冷淡表情,他慢慢撩起眼皮,露出那雙像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而那雙眼睛最終所注視的目光,則停在了景慈那。

“陳甚,你要搞多久?”

儲庭宵也直起了身子走到了景慈面前,他們倆都比陳甚還要高一截,站在景慈面前的時候,壓下黑壓壓的一片影子。

他板着臉,英俊矜貴的臉上充滿着厭惡:“景慈,你真不要臉。”

這樣熟悉的形容詞讓景慈有了些安全感,他身子漸漸回暖,終于敢稍稍擡頭去看眼前的儲庭宵:“對、對不起。”

随即又看向陳甚,小聲問:“今晚,是要做什麽呢?”

請來這樣高貴的觀衆,想必一定是一場隆重的演出。

陳甚咧了咧嘴,掐住他的嘴巴,景慈哼唧一聲,下意識想掙紮,但一想到現在的處境,又停止了動作。

慢慢的,如同上午那樣輕柔撫摸過他臉頰般,陳甚的手再一次來到了景慈的唇邊。

他抱怨一聲:“景慈,你看,你早上把我的手都弄傷了。”

他揚了揚手背,景慈順着看過去,注意到上面有點點紅痕。

那是他掙紮時指甲摳破的,景慈心裏正有了一點隐秘的報複感覺,下一秒,陳甚的話便如驚雷般在耳邊響起。

“你和陳序做過嗎?”陳甚哼笑着問,“你有沒有給他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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