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賀凜從夢中醒來,窗外月明星稀,樹梢頭停着幾只鳥正親密地靠在一起,床頭擺放着的花香則緩緩浮動在房間裏,遮蓋了那似有若無的石楠花氣味。

男人面色鐵青,不敢置信在夢最後他所窺見的那個人的臉。

像是已經被完全馴服的美豔貓咪,親熱地依在主人懷裏,睜着眼睛無辜地看向外界環境。

而更令他惱火的是,因為那些模糊的、隐秘的動作,他不由自主起了反應。

因為這樣一個野種。

他起身,去換衣服,在水霧籠罩的鏡面中,他又清晰瞧見他的厭惡、他的着迷交織在一起,叫嚣着要他滿足未完成的欲|望,要他去把那個人給帶過來。

鏡子被打碎,望着那四分五裂的鏡片,賀凜沉沉地笑了。

又是新的一天,景慈照常起床,他的腳踝已經微微消腫,但還殘留着淤青,連着泛紅的區域,像一尊失敗的唐三彩。

他照常噴了藥,率先去洗漱了,洗完臉的時候,發尾已經濕了一圈,景慈撚着那已經快到肩頸的發絲,計劃着這周去修理一下頭發。

室友在門外咣咣敲門,景慈不敢再耽誤,擦了把臉就出來了。

他沒有在寝室繼續吃面包,因為要去替前桌買早餐。

不知道他是在哪受了氣,這幾天總是會找各種借口去使喚他,有時是去接杯水,有時是替着寫作業,但對比之前的欺淩,這幾日像小打小鬧一樣。

送完早餐,景慈回到座位安靜複習晚上的測驗,他睫毛濃密,像兩排卷翹的小樹,垂下眼的時候會給下眼皮帶來小扇樣的陰影。

比女人還女人,這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對景慈的評價。

“小瘸子。”看着景慈這一副乖巧樣子,前桌心裏發癢,早餐三下兩口地吃完,“你高考後準備報哪?”

景慈立即戒備起來,但看着前桌那興致勃勃的樣子,還是随口驺了一個地方。

果然,前桌臉上露出惡劣笑容:“那裏?可以,我會繼續找人關照你的。”

景慈有些無奈,很想不再理會前桌,畢竟在他眼中,前桌無異于那日公交車上的變态,之前更是有欺負他的先例,這幾日雖然對他态度好了很多,但景慈毫不懷疑這是對他的別有用心。

他只能這樣小心翼翼的拉扯着,既擔心過分拒絕讓對方惱火挨打,又擔心态度熟稔讓對方下手強迫。

如履薄冰不過如此,好在最近陳甚沒有找他,往日欺負他欺負得最兇,但似乎上次是被他給惡心到了,不願再接觸自己。

這樣一想,景慈突然覺得那晚經歷也沒有那樣全是壞處了。

他這樣試圖洗腦着自己。

上午平淡過去,午餐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幾下,景慈停下筷子,等震動停下,他臉上現出了一個可以稱得上是羞澀的笑。

手機沒有被立即拿出,直走到人少的地方,景慈才打開看了一眼信息。

果不其然,是蘇懷宴的信息,問他今天要去喂貓嗎?

指尖敲敲點點,等到信息發送成功,景慈又忍不住往上翻閱重新看了他們這幾天的聊天記錄,一股難言的喜悅充斥心頭。

他完全不理解這種欣喜是什麽,只覺得這幾日的快樂以往十幾年裏加起來的還要多。

甚至只要一想到一會兒又可以再接觸到蘇懷宴,景慈心裏便不由自主酥酥麻麻。

到了地方的時候,蘇懷宴已經在那等待了,男生或許是感到無聊,正有一下無一下地轉着腳尖,嘴裏在自顧自說着什麽。

“我來晚了?”景慈快步走過去,離他半臂距離。

蘇懷宴看他一眼,主動勾他肩膀往牆角走去,景慈忽略那股不自然,蹲下身看蘇懷宴叩了幾聲地面。

小貓們試探地從角落伸出頭,見是他們倆,便放心地一窩腦鑽了出來,湊在兩人褲腳下喵喵叫着。

景慈不會照顧貓,但在這兩天的觀摩下也敢上手去摸小貓了,小貓很小,或許才一個月不到,連自己吃貓糧都做不到。

他心驚膽戰地去摸這羸弱的小動物,完全不敢多加幾分力氣,蘇懷宴用濕巾給貓擦擦嘴,突然問:“國慶假期你有空嗎?”

“什麽?”景慈心跳得飛快,猜測着是不是蘇懷宴要邀請他,“有空的。”他小聲說道,幾乎如蚊嘤。

“那就好。”蘇懷宴輕輕笑起,正要繼續說話,卻看見眼前人目光躲閃着避開他眼睛。

他心一涼,害怕是被景慈看出了想法,又是懊惱。

是了,景慈才經歷過被同性騷|擾的事情,怎麽可能會是同性戀,學校裏關于他的那些傳言,蘇懷宴是一個不信,但剛剛看到景慈摸着小貓時臉上露出的笑,他仿佛是被蠱了一般,就那樣直接問出了。

太冒昧了。

蘇懷宴小心觑着景慈臉色,給自己找補,試圖讓對方放下戒心:“我想找你去陪我看下禮物,我有…我有…”

他支吾了半天,忽然靈光一閃,接下來的話便順暢無比了,“我有個心動的女孩,她最近快過生日,想找你幫我把關一下。”

景慈原先還怦怦直跳的心一下不動了,臉上原本還因為羞赧而發燙的臉色也一下蒼白下去,心裏更是酸澀,眼淚幾乎都要出來,半晌,景慈才聽到自己悶悶“嗯”了一聲。

他心裏煩悶地用指甲在地上劃來劃去,小石頭都被他翻出來,新翻出來的泥土帶着潮濕氣躺在一邊。

蘇懷宴喂完貓,看到他這樣子,又是覺得可愛又是覺得好笑,從兜裏取出張濕巾就要抓過景慈手腕過來替他擦拭。

景慈卻不動聲色避開了,他不去看蘇懷宴詫異臉色,小聲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不用把我當小孩子。”

蘇懷宴罕見的沒再接話,從小到大他都是人群擅長照顧人的那個,但對景慈,卻不僅僅是那種朋友間的保護欲。

他對景慈的心思,還要更難以啓齒一點。

最初在公交車上見到景慈的時候,他看到對方那漂亮如白芍藥的臉,還在心裏不禮貌地評價的确是容易被盯上的長相。

但第二次、第三次遇見的時候,事情便一下有些變味了。

從廁所把他拉出來的時候,景慈臉上哭得亂糟糟;夜晚替他塗藥的時候,蘇懷宴便察覺出自己好像有些逾越了。

但景慈那樣乖,任由他擺布,像一只小兔子,軟綿綿的懦弱性格,總是通紅的眼尾,看起來就是很需要人保護的樣子。

但不許他在學校和他打招呼這件事上又那樣強硬。

蘇懷宴心裏頭一次對一個男生有了憐惜的感覺。

這種感覺是很可怕的,當你覺得一個人美麗的時候,可能不大要緊,但當你認為一個人是可愛的時候,事态便糟糕了。

蘇懷宴這時還不懂這種感覺,他只是憑着模模糊糊的本能對景慈好…當然,偶爾也會幻想一下景慈。

所以,在這幾日他仗着朋友身份對景慈越線之後,對方卻又縮回了那距離,一下子,他的心堵得難受。

景慈又問:“你家在哪裏呢?需要我什麽時候過去?”

這樣願意替他幫別人挑選禮物,蘇懷宴心更難受了。

周五很快過去,即将迎來國慶假期,晚上散學的時候,班裏都在熱切的讨論要去哪玩。

景慈收拾好書包要再回寝室一趟,他要去給小貓們備好這段時間的貓糧。

貓糧是他在網上看了推薦買的,價格不便宜,今天才到的,還很新鮮。

貓糧一大包,景慈幹脆整袋抱住,避開人群往那偏僻地方走了。

龔亦捷剛做完生物實驗下樓,就看見對面那廢棄教學樓下有個小小的人影,他随意一看,看清是誰。

原先準備直接回家的腳尖一轉,跟着走過去了,他們倆在學校不常碰見,但龔亦捷總能聽到身邊人談論起景慈的話題。

他對此頗是厭煩,厭煩景慈,也厭煩會将注意力放在景慈身上的人。

到了地方,景慈給貓糧撕開小口子,敲小貓出來,幾只顏色各異但毛茸茸的小貓鑽出,黏糊地去蹭景慈手心。

小貓腦袋熱乎乎的,景慈心直軟,默默在自己未來的規劃中加了要養只貓的計劃。

龔亦捷腳步停在牆角,心裏有些煩躁,他真是吃飽了閑着,要跟着景慈看他喂這些小東西。

但心裏還是有股勁沒讓他離開,直等到景慈挨個摸完小貓正準備往回走時,才突然發現他。

看到景慈的眼睛滑稽的睜大,龔亦捷揚了揚嘴角:“蠢東西。”

景慈眨眨眼,僵在原地,龔亦捷有些煩躁了,“還不過來?”

景慈乖乖過來了,不過臉上表情卻始終拘謹,完全沒有剛剛撸貓時的笑意。

說過去,實際上景慈也不敢離得多近,他默默跟着龔亦捷腳步走着,揣摩着對方的心思。

龔亦捷心裏也躁,不明白自己讓蠢東西跟着他的蠢舉動,眉宇微微皺起,龔亦捷正想發作,身後卻傳來一道聲音,聲音很輕柔,像風一樣:

“謝謝你上次救我。”

愣了一下,龔亦捷才反應過來景慈說的是那次落水事件,他不說還好,一說起來龔亦捷便覺得生氣。

就那麽點高度,水還沒到人胸口,景慈這蠢貨卻能被淹成這樣?他看不下去撈了一把,把他衣服都弄濕了。

越想越氣,龔亦捷回過身,對着景慈就是一腳,景慈吓得想躲,還是克制住了,硬生生受了下去。

龔亦捷看他這副幾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樣子更氣了:“快滾!”

景慈忙不疊一跛一跛走開了。

真好笑,這蠢貨,龔亦捷又忍不住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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