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如以往一樣避着人回家了,或許因為是國慶假期,連在儲宅的傭人也少了許多,不到平日的一半。
蘇懷宴已經與他約好時間,雖然明知是要替對方挑選心動女孩的禮物,但景慈還是忍不住心口一酸,連信息也不想給對方回複了。
他渾渾噩噩睡了一夜,又躲在卧室裏搜着網上的禮物攻略,認真做了分析,帶上從小到大攢的所有錢,半是高興半是難過地出門了。
蘇懷宴住的地方是城市裏的邊緣區,再遠一點,就是城中村那邊。
他到地方的時候,蘇懷宴已經在那裏等候,因為是假期,他又換上了自己的常服,景慈定睛一看,發現他身上的是自己那晚被收留時穿的那件衣服。
他翹起嘴角,看着來人自然牽起他手,沒給自己掙脫的機會。
“今天得先陪我去趟我打工的地方。”
“打工?”
“對。我去調個設備,一會就行。”蘇懷宴回過頭一笑,“放心,絕對不是賣你。”
他講這話的時候語氣帶點輕佻,景慈心又雀躍跳起來。
蘇懷宴打工的地點是一家酒吧,白天不營業,他帶着景慈從旁邊的小門進去,來到化妝間。
化妝間裏只有一個正懶洋洋玩手機的女孩,見蘇懷宴來了,眼皮擡也沒擡:“還得是你過來調,這破玩意,昨晚我們搞半天都還不行,遲早哪天把它換了。”
聽起來就是很熟稔的樣子,景慈心裏發酸,小心去看那女孩的樣子。
蘇懷宴低頭瞄他一眼,囑咐了兩句,那女孩聽到動靜,才注意到蘇懷宴帶了人來。
“這個漂亮,你對象嗎哥。”那女孩立即改口,剛剛還語氣平淡,現在便一口一個哥了。
景慈被那女孩的活潑窘得臉紅,睫毛顫着,不敢擡頭去看那好奇打量的眼。
但蘇懷宴從裏間的話還是澆滅了他的心思,“這是我朋友。”
朋友?景慈心有不甘,剛剛還在心裏跑來跑去的小鹿也随之摔死。
他抿起嘴,正要出口否認,蘇懷宴已經修理完畢,正擦着手從裏間出來。
他頭發亂了些,便顯得沒平日裏那樣正經,走過來,蘇懷宴掌着景慈肩膀對那女孩介紹:“什麽對象?人家不談戀愛。”
那女孩便咯咯笑起來,笑聲很爽朗:“哥你不一定啊。”
他這話說的,連蘇懷宴這種向來不生氣的人此時都有些無奈,手略微上移到景慈耳邊,捂住他耳朵,蘇懷宴道:“別起哄。”
他們又從小門出去,快到正午,景慈正要開口請蘇懷宴吃飯,對方卻率先邀請他回家嘗一下他的廚藝。
“你會做飯啊?”景慈覺得蘇懷宴好厲害,會修理機器還會做飯,也會疼人,像老一輩人眼中的完美男友。
蘇懷宴偏頭看他:“做給你吃,可以嗎?小景。”
景慈紅着臉跟他回家了。
蘇懷宴家裏并不大,是一套兩居室,裏面收拾的很整潔,但家裏靜悄悄,竟一個人也沒有,景慈也沒有看到其他人的生活痕跡。
蘇懷宴給他開了瓶牛奶,低下頭去看他腳踝,語氣自然:“我家就我一個人,你腳怎麽樣了?這幾天有沒有老實擦藥?今天想背你來着…”
他頓了一下,站起身揉了揉坐在沙發上景慈腦袋,“但怕你害羞。”
這樣的親昵語氣和動作,景慈實在被他折磨得有些害怕,心也總被吊得七上八下。
景慈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一個人,當初和陳序那點隐秘的“朋友”關系雖讓他心有小小的波動,但确是遠不如蘇懷宴。
景慈想,如果那時是蘇懷宴對他做出冒昧舉動,他會拒絕嗎?
他喝着牛奶,看着廚房裏正熟練做飯的男生,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但蘇懷宴…景慈實在摸不準對方的心思。
蘇懷宴是個很好的人,景慈這是早就知道的。
他們之間關系遠比他瞧見的其他朋友間要親密,這也是被景慈發現的。
他在夜間輾轉反側,每每想到對方,甜蜜和酸澀俱有,充斥着他的心。
但蘇懷宴告訴他有心動的女孩,這無疑是對景慈的當頭一棒。
圍繞在他身邊的同性戀那麽多,蘇懷宴為什麽不能是一個呢?
景慈心裏嫉妒得要命。
他想起曾被儲庭宵戲弄過的一次,對方也是同樣頑劣,表面熱情邀請他上車,卻故意在他胳膊還在外的時候,用力合上車門。
他被痛得大叫,卻被警告不要吵到夫人,景慈捂着嘴巴抽抽搭搭地哭,看着儲庭宵滿意地咧開嘴對他笑:“你是野種知道嗎?哪來的資格坐我家的車?滾下去。”
記憶裏過去仿佛與現在重合,他不是個那樣當斷不斷的人,垂下眼,景慈主動提起:“那個女孩是多大的呢?平日裏喜歡怎樣的風格?”
他講這話的時候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不要露出古怪,但嘴角卻拉着,蘇懷宴瞧出來了,目不轉睛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沒有別的女孩,那是我騙你的。”
景慈擡眼看他,眼裏仿若有滿天繁星。
從蘇懷宴家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傍晚,中午過後,景慈不小心在他家睡了過去,直到五點多,他才被樓下的吆喝聲吵醒。
他醒來的時候,蘇懷宴就在旁邊的書桌上看書,戴着副黑框眼鏡,襯得他人要更文雅一些。
聽到景慈蘇醒的動靜,蘇懷宴便回頭看他,逆着昏黃燈光,整個人都仿佛鍍上了一圈光環。
景慈忍不住對他露出了一個笑,但蘇懷宴卻沉默着。
這份沉默逐漸讓氣息變得焦灼,慢慢的,景慈睜大眼睛直直看他:“你不是喜歡我嗎?蘇懷宴。”
景慈不明白,心裏越發惶恐,明明中午的時候還親了他,為什麽現在這樣呢?
他問得那樣懇切,像搖尾巴的小狗,看的蘇懷宴心裏柔軟,正想點頭,心裏卻突然害怕。
他糾結了一個下午,也沒有理清自己的心。
這實在太快了,蘇懷宴不相信自己,也不太相信景慈。
摸清景慈并不難,和他相處的這段時間,蘇懷宴完全明白對方是将所有的感情寄托在了他身上。
他沒有朋友,自己适時出現了;他沒有長輩,自己總是給予他關心;他沒有戀人,而自己卻總是逾越那道朋友的界限。
蘇懷宴怔怔的,看着眼前少年全心全意看着自己的眼,忽然有些後怕。
景慈,他真的分得清什麽是喜歡嗎?他或許只是需要自己。
他心一下涼了半截,迎着對面殷切期待的眼,嘴唇動了兩下,沒吭聲。
“你說話…”景慈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蘇懷宴搖了搖頭。
—
回來時景慈是完全沒有想到賀凜會在他的房間等他的。
房間很黑,起先,他全然沒有察覺到裏面還有另一人。
但很快,出于對危險的敏銳,景慈感到一道視線在凝視着他。
“開燈。”那道聲音這麽說,像黑暗裏吐信的蛇。
景慈聽出了那道聲音,連回來時的悲傷一下都被沖散了,麻木的順從地過去開了燈。
頂燈将房間照得很亮,使得景慈可以清晰看見正坐在他椅子上的男人的模樣。
一如既往的,似乎什麽也不能放在他眼裏,傲慢、矜貴,還有高高挂起的冷漠。
男人微撩起眼皮,慢慢看向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掃視過來。
“景慈。”
他聽見賀凜喊他的名字,聲線冷淡,像是在發號施令,“你想要什麽?”
空氣靜了許久,景慈才出聲,帶着點不可置信:“是什麽意思呢?”
這樣愚蠢且羸弱的反應并不足以讓賀凜有一絲動容,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努力将面前這個可以稱得上是清純的形象與夢中的那只美豔妖精結合——
清純?他忍不住笑出聲,那樣淫|浪的樣子,哪裏和這個詞沾邊呢?
男人漆黑的眼靜靜打量着眼前不安的人,眼珠幾乎一動不動,等待面前人的答複。
景慈的眼,傍晚已經哭了很久,現在已經一滴淚也擠不出來了,他怔在原地,仍是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賀凜開口了:“我手上,有一些你母親的照片,你想要嗎?”
他看着景慈的表情,觀察着那細小的變化,又繼續說道,“還有你的一些照片,全在我這裏。”
景慈想起了那天塞在他書本裏的信封,想起了裏面裝着的一沓記錄着他狼狽模樣的照片。
“別裝糊塗。”賀凜站起身,朝他走近,“你和我做了,我雖然不知道這其中是否有你的手筆,但你認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嗎?”
他挑起景慈下巴,俯視着已經表情呆愣的人,稍稍彎腰,與面前人對視着。
賀凜的眼神很冷,這是景慈一直知道的,可第一次他們離這樣近,景慈甚至看清了賀凜眼裏的自己。
他像要被那漆黑的眼給陷住了,景慈臉色發白,半晌,才問道:“你是要繼續和我…嗎?”
賀凜掃他一眼,笑了一下,帶着點輕蔑:“是的,你需要被我使用。”
使用?
是形容自己的詞彙嗎?景慈腦袋發暈,再次對上男人那平靜的眼。
他嗓子發啞,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但賀凜表情卻絲毫沒有變化,似乎剛剛從他口中吐露出的字句并不是由他本人所說一樣。
景慈呼吸紊亂,腦子裏幾乎無法保持思考,賀凜就那樣沉靜地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他。
沒有誰再講話,但景慈還是察覺到空氣中那股令人窒息的逼迫感。
他咽着慌張,慢慢給出答複,試圖拖延那麽一小會:“讓、讓我想想。”
這份回答顯然讓對方不滿意,賀凜笑了,他的笑聲是很短促一道,像玉石敲擊石子,同樣也是冷冰冰的:“并不是,景慈,你似乎沒有明白你的處境。”
頓了一下,賀凜有些意興闌珊,“如果你不同意,你猜你是會像你的母親一樣,去當個人盡可夫的婊|子?還是會更慘?”
他被捏住下巴,賀凜指骨扼得景慈發疼,但他不敢出聲,因為他知道眼前的毒蛇所言非虛。
他們對視了一小會,賀凜又道:“景慈,我不喜歡不聽話的寵物,你最好乖一點。”緊接着,他漫不經心的伸手,随意地在他臉上扇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