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景慈臉被扇得歪斜,他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總覺得有什麽碎掉了。

碎片把他心絞得鈍痛,摸着心口,臉又被人輕佻擡起,透着冷感的指腹摩挲起他的下巴,男人道:“下周,你搬進我的寝室。”

他留下這句輕飄飄的話,利落離開了,門外的風刮進來,将原先半開着的窗猛然合上。

景慈木木地反應了一會兒,然後若無其事地去洗澡,他帶着濕氣鑽進被子,不想再去想這些事。

沉沉地睡去,一直捱到回校,期間連蘇懷宴給他發的信息也不願回,直到國慶小長假最後一天,蘇懷宴說想回校和他聊一聊,景慈才回複了一句“好”。

不再理會接下來對方的秒回和表情包,景慈只表情冷淡地躺回床上,看向窗外。

手機被扔在一邊。

蘇懷宴找到景慈時是在廢棄教學樓那,少年穿着寬大的校服,坐在地上啃着面包,膝上塞着兩三只貓崽,正随手逗弄着。

“你來了。”景慈的聲音聽起來淡淡的,蘇懷宴卻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地蹲下身去逗景慈膝上的小貓,一邊輕輕“嗯”了一聲。

景慈問:“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蘇懷宴嗓子發啞,原先斟酌了很久的話卻在見到景慈時一下全說不出口,他感覺自己是個混蛋,卻又無法坐視自己憑着景慈的好感哄騙他。

景慈不應該屈從于好感,而去谵妄了愛。

愛是什麽,是讓人向上的力量。

他不講話,景慈只好嘆了口氣,問道:“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空氣靜默了好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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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蘇懷宴看着手背上滑落的水珠,晶瑩剔透的,映出少年泛紅的眼眶,男生才慢慢地擡眼看向對方。

他想起那晚背着景慈回到寝室的樣子,但那時他沒有見到對方的眼淚,現在卻清晰看見了。

這樣多、這樣急的淚水,似暴雨傾盆而下,但人不能與老天講道理,他也不能止住景慈的淚。

可淚水似乎是越擦越多,眼皮往下一眨,便總帶出新的液體,冰冰涼涼,卻燙得蘇懷宴心裏發疼。

“是我誤會了你的意思嗎?”景慈又問,他聽上去已經帶了自責,鴉翅般的睫毛黏在一起,黑黝黝的眼珠定定看着他,蘇懷宴的心更難受。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蘇懷宴講,他哽咽了一下,艱難帶出後面的話,“只是我還不夠好,我還配不上你的喜歡。”

景慈怔住了,繼續聽着眼前男生的話:“等我足夠好的時候,我就來找你。”

“什麽?”他喃喃地問。

“等我功成名就,等我把身邊所有瑣碎解決,等我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護你...”蘇懷宴一口氣說了很多,他講得又急又快,直等到最後一句話話音落下,“在這期間,你也不必等我,你向前走。”

不必等他,向前走。

景慈知道他們完了。

他不太願意去聽蘇懷宴剩餘的話了,他只覺得耳邊吵鬧,這份吵鬧讓他困倦。

他偏開頭,不再去和對方對視,推走還放在自己頰邊的手,景慈放下膝上的貓,站起身往回走。

他的腳踝還沒有好全,急急走路的時候會傳來痛感,但他不在意,他才不要等蘇懷宴。

他應該如一個月前的自己,去計劃、去思考高考之後的未來,而蘇懷宴,就當他是個意外。

過客一樣的人,擾亂他的生活,給他帶來點光,帶來點像母親的懷抱,然後便像風一樣溜走了。

他會去把蘇懷宴當作美好回憶,可不應該再去多加在意。

景慈并不是個害怕痛苦的人,從失去母親後,他已經絕望過很多次,并不差這一次。

但是他現在,有點累。

都随便吧,況且現在還有點盼頭,賀凜答應他:等他膩了就會放他離開。

景慈不覺得像賀凜這樣的公子哥會在自己身上投入超過一個月的時間。

就像他幼年曾見過的,對方身邊那一條威風凜凜的狗,只因為扒了龔亦捷幾下表示了一下親熱,在下一次見面時,對方便輕描淡寫告訴龔亦捷那條狗已經處理掉了。

他也會被很快厭棄。

景慈大步走了回去。

對于學校來說,只需要賀凜的一個招呼,景慈的寝室便會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被搬空。

室友站在門邊好奇地看他,問他去哪。寝室內的光貼在這個學校裏人人可欺的少年臉上,像給他換上了另一層皮膚。

景慈卻覺得自己好像被脫|光了,赤|裸|裸的呈在外人面前,連一絲羞怯慚愧也不許他有。

他嘴角拉直,沒回答室友的問題,對方也似乎意識到他們倆的關系并不好,突然嗤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反正不用看見你了,是好事。”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班任給他發了信息:他新的寝室在學校的另一棟樓裏。

階級泾渭分明,有些人明明已經爛透,卻還是把握着頂尖的資源和話語權。只消一句話,就可以将他欺壓進泥地裏;也只消一句話,他又可以見到新的東西。

新寝室并不像個寝室,大得像套平層,但一旦想起這居所的主人是賀凜,便又覺得這派頭實在理所應當,甚至讓對方住在這裏對于他的身份實在是屈尊降貴有些招待不周了。

瞄着屋內的裝潢,景慈兀自想到了儲庭宵曾經生病時所住的病房,都似乎脫離了那個名詞,變得顯而易見的奢侈。

但與那時不一樣的是,這裏,并沒有傭人。

屋子裏沒有人,賀凜的助理把他領到這,一句話也不交代,似乎只是為了冷落他,徑自轉身離去了。

景慈不敢去開新的門,他打量着房間裏自己那寥寥的東西物件,從衣櫃裏取出睡衣,小心翼翼地去洗澡。

賀凜今晚并沒有來。

沒有他的到來,景慈在新房間裏睡得出奇安穩。

他像往常一樣去上課學習,同學們仍對他一無所知、見風使舵,景慈的心卻十分寧靜,不再那樣害怕了。

班長又找到他,表情帶着點為難:“景慈,這次研學校監要所有人都得去。”

他小心觑着景慈的動作,害怕這消息壓垮對方,頓了一下,又結結巴巴的補充,“不過時間推遲了,等這次月考結束才去。”

景慈并不擡頭看他,他注視着書本,睫毛規律地眨着,就在班長已經疑心眼前的人是否已經因為太過慌張而失去神思時,他看到眼前的人慢慢點了點頭,随即聲音很輕地說:“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

“哦,不用謝的。”班長心情莫名有了些失落,他看着反應寡淡的景慈,很想低下頭去看一下對方垂下的兩排睫毛下那雙眼睛。

是否真的如語氣中那樣鎮定呢?

隔了好幾天,景慈才看見了賀凜,男人在客廳漫不經心地抽着煙,正随意地翻着手裏的文件。

推開門,景慈站在門口凝視着出現在這裏的人,沙發旁邊的邊幾上擺着點白玫瑰,花瓣淩亂的散在一邊,帶着點水珠。早上離開的時候,景慈還記得那裏什麽都沒有。

過了十幾秒,他聽到裏面傳來不輕不重的聲音:

“進來。”

少年合上門,很順從地來到男人身邊。

賀凜把手裏的東西放在一邊,輕慢地對他揚着下巴,景慈讀懂對方的意思,沒有任何反抗地跪下,他這副識相的舉動讓賀凜稍稍有了些愉悅。

男人咬着嘴裏的煙,垂眼看他:“以後我們可要好好相處。”

景慈平靜地點頭,被男人輕笑着摸了摸臉頰,動作間帶着狎昵,像摸小動物一樣揉着他耳垂,捏出泛紅的印記。

空氣裏帶着濃郁花香,淹沒着景慈的口鼻,彌漫在整個屋子,他冷靜地看着自己被抱起,被像鎮紙一樣攤在桌面上,供人賞|玩。

賀凜清醒狀态下的第一次,勉強可以算得上溫柔,可景慈卻不覺得痛苦比上次少。他淅淅瀝瀝的流着汗,還有些其他的東西,從他腮邊落下,一起順着他心間滑下來,落在地面上,将他吞沒了。

窗外的光線順着窗戶照進來,将景慈釘死在這裏,動作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缺席了整個下午的課。

他側過臉去看正皺着眉的男人,對方面容俊朗,可極優越的五官卻滲着難以親近的陰冷氣質,但在被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看着時,又會不可避免的生出被鎖住的錯覺。

終于,随着聲悶哼,賀凜臉上總算出現了點帶着餍足的動容,男人撩起散下額間的碎發,将景慈随意地丢在一邊。

他又點起香煙,舒了口氣,才想起身邊的人,低頭往下看了看,柔軟厚實的地毯上,景慈正無力地伏在一邊簌簌顫着。

煙霧缭繞中,賀凜忽然似有所悟,眼睛轉下,看向了對方那張柔潤的唇。

唇微微張着,水紅色,帶着點水光。

但他只是輕輕瞥一眼,便很快移開了視線。

“還有我需要做的事嗎?”約莫過了好一會兒,景慈才坐直身子,問出聲。

他身上還有些大咧咧的紅痕,如梅花點點,從脖頸延伸至下。賀凜看他一眼,将邊幾上的文件随手扔到地上,如同淩亂的白玫瑰,散落在景慈周圍。

“這些東西,不會再出現在別人手上。”他往後随意一靠,語氣裏帶着點不容捉摸的情緒,“你自己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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