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聚山鬼士
聚山鬼士
原本顧晏寧是不打算與人上路的，他準備在客棧前與人分別，至于靈舟，待以後他會親自送回。
奈何夙祁風這人就是個賴皮，“昨晚你壓着我，将我弄傷了，你得負責。”
顧晏寧呼出口氣，“我需前去聚山，你跟着我說不定會被魔族針對。”
“無妨”夙祁風倒是毫不在意。
此刻好久沒有吱聲的系統有些無語，要知道它從沒見過夙祁風做過這什麽任務，所以為什麽對人這麽熱情？
系統有些不明白，也就問了出來，“宿主，您幹嘛一直要跟着他。”
夙祁風嗤笑一聲，“沒什麽，也就覺得這天命之子長得不錯。”
系統沉默，天道有一句話說的好，這位大能還是太無聊了
顧晏寧不明白這人為什麽一定要跟上來，但因為在人身上尋不見惡意，也沒有拒絕。
魔城距離聚山有些路程，這一路過來，顧晏寧不僅要負責保護夙祁風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還要一路上伺候這位大爺，吃食住所，幸而行進路上都沒有客棧，不然顧晏寧說不定會窮到把他那劍當了。
吃飽喝足後，夙祁風以他吃飽了走不動路為由硬是賴下睡一個午覺，顧晏寧無法，只得依了他。
“現在我倒是不覺得這人長得不錯了。”突兀的夙祁風說了這麽一句。
系統：“？”
“這人耐心也不錯”說罷，夙祁風低聲嫌棄，“可惜是天命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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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天命之子怎麽你了。
這一路下來，兩人速度卻分毫不低，其主要原因皆是歸功于勉強認些路的夙祁風，不過短短兩日便到達了顧晏寧口中所說聚山。
聚山在魔族地界，卻與魔族隔絕，山上飄蕩着些許黑氣，夙祁風站在山下，前面顧晏寧停下腳步，“怎麽了”
夙祁風搖頭，然後跟了上去。
腦海中他問系統，“你當真确定這是聚山？”
這山上可不一般，他去沒問題，若是顧晏寧這小弟子，五成可能活不了。
系統篤定，“宿主，這裏就是聚山。”
夙祁風沒有再回話
前面顧晏寧尋着上山的路走了許久，身後夙祁風始終不緊不慢，或許是怕耽誤了顧晏寧，他道，“顧仙長，你去辦事吧，我在山上轉一會。”
顧晏寧不覺得有問題，“我在聚山之頂，到了可來尋我。”
說罷，他禦劍離開。
夙祁風腦子中的系統不明白自己宿主想幹什麽，宿主都猜出來這個地方很危險了為什麽還要讓天命之子一個人走？！！
“宿主您……”
它欲言又止
夙祁風沒有說話，轉而朝着山腰去，當真是不打算管顧晏寧了。
此刻山頂，一間格外破舊的茅草屋，顧晏寧上前敲了敲門，少年清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勞煩，請問聚山鬼醫在嗎？”
房中傳來一陣摩擦聲，沒過多久，面前老朽的木門半開，半張蒼老的面龐露出，他眼神渾濁，在顧晏寧身上打量片刻，聲音嘶啞，“你是誰？”
顧晏寧連忙行禮，“在下道宗顧晏寧，師尊病重，宗主托我送信請您醫治師尊。”
老者眼睛一動，将門縫打開了些，“你是說，你是道宗的？”
顧晏寧點頭，“在下正是道宗弟子。”
老者終于是将門打開，他轉過身，“進來”
顧晏寧不知道這位老者想要作什麽，推開門跟着走了進去。
“把門關上”
房中一片漆黑，木門關上隔絕了最後一絲光亮，前面的老者轉身，一道鬼氣直襲顧晏寧心口，顧晏寧心中一驚，拔劍抵擋。
老者聲音沙啞，“小子，反應不錯。”
“金丹期，林老兒倒是真舍得。”
老者手中黑氣奔襲，将這一小片地方纏繞。
顧晏寧沒有傻到問他是什麽意思，他是善良，又不是傻，到此，只是有些不确定，“你所說林老兒可是指林方？”
林方，道宗宗主
老頭沒有回答，草屋中的植物像是活過來一般，朝着站在最中心的顧晏寧纏繞，藤蔓上沾染了黑氣，顧晏寧毫不猶豫擡劍一斬。
身後老頭一只手脫離了身體，将顧晏寧一巴掌拍向牆上，草屋的牆體不夠堅硬，顧晏寧被一巴掌揮出山林。
到這時顧晏寧才發覺，這位老者，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怪他，到現在才明白魔族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顧晏寧長劍拄地，撐着起身，在他背後被打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痛。
不能打，打不過，顧晏寧心中一沉。
幾乎不用多想，顧晏寧持劍轉身，跌跌撞撞往山林中逃去。
夙祁風處，他正将聚山上下逛了個遍，腦子裏的系統不知為何能看見顧晏寧處的情況，此刻正在念給自家宿主聽。
“宿主，任務目标已經被鬼士盯上了，看樣子好像已經受傷了。”
夙祁風聽了，然後腳下步子放得更慢，在這只有雜草的深山野林裏賞景。
系統承認此刻有些頭大，天道讓他照看顧晏寧，奈何這個宿主是個不管事的。
“宿主，您不去救任務目标嗎？”
“有什麽好救的，他可是天命之子，不會那麽容易死。”
“……”雖然是實話，但是，天之驕子半殘的也不是沒有。
夙祁風話說到這裏，系統有些着急了，他道，“如果您不去救他，說不定他會殘啊，您想想……”
“系統”夙祁風還是第一次這樣直呼系統大名。
“不管你和天道做了什麽交易，別來命令我。”
夙祁風仿佛只是随意一說，但一句話卻讓系統徹底膽寒，他似乎已經忘記天道将它騙來時，說的宿主是一個溫柔的人。
系統閉嘴不再說話
而此刻，距離兩人不遠處，顧晏寧一手支劍，橫在樹邊，他唇角溢出點點鮮血。
顧晏寧修為不過金丹，在這麽個老魔面前定然是跑不掉的，不過幾息，身後的魔頭便追了上來。
黑色的氣息将顧晏寧纏繞，他手中長劍散出銀光，少年臉上沾染了髒污，像是落入塵埃的富家公子。
老頭下手格外的狠，趁着顧晏寧逃離，一把黑氣凝成的匕首狠狠刺進顧晏寧右胸，黑氣融入身體消散不見。
顧晏寧尚未躲過，在地上滾了一圈，然後手中劍招乍起，老者很快閃身躲開，被劍氣挨着的身體出現黑色氣體。
若是顧晏寧所猜不錯，這老者修為定然是在出竅左右，與他修為相隔了兩個大境界。
顧晏寧趁着老者閃避，手中長劍招式迅猛，長劍殘影。
老者并沒有躲閃，袖子一揮便将人甩到了樹上，顧晏寧胸口的心髒被震得差點跳出來。
“老朽陪你玩這麽久是看得起你，差不多久行了。”老者眼中也泛起黑色。
顧晏寧當做耳旁風，他擡手擦了擦嘴邊鮮血，不經意往後望了一眼，在他身後不遠處有一個懸崖。
“跳崖？你倒是想得好啊！”老者顯然看出了顧晏寧的想法當即伸手想将人抓回來。
顧晏寧手中銀白長劍架住老者的手，往後退了幾步，他将手震回，一言不發。
“顧仙長？”夙祁風從一邊草叢走出，似乎看見顧晏寧很是驚訝。
顧晏寧神色一變，低聲道，“走！”
夙祁風似乎沒有聽清，湊了過來，“顧道長你說什麽？”
渾身黑氣的老者手上出現一把黑色長刀，朝着夙祁風背後劈去。
顧晏寧來不及回答，上前去将人拉開，一只手持劍接下了黑刀，刀上的黑煞之氣讓顧晏寧格外不好受。
夙祁風似乎這時候才發現了對面的老人，驚呼了一聲躲在顧晏寧後面。
他一手扯住人的衣角，嘴裏念叨，“顧仙長要不我們跑吧，這人好恐怖。”
“大能，看在您那麽厲害的份上，你就放過我們吧？”他說着，似乎還打算往老者的方向去。
顧晏寧看見了，“洛水，回來！”
老者一刀将人震得後退了幾步，打量了幾眼，看模樣應該是氣得不輕，
“凡人？”
他一手聚力朝着夙祁風胸口拍去。
夙祁風似乎被吓得不能動彈，顧晏寧咬牙，将長劍橫在兩人面前，硬生生接下這一擊，顧晏寧早在之前便受了傷，此刻定然是擋不住，兩人因為氣浪，一同往後沖了下去。
旁觀了全程的系統根本不能明白自己宿主是在想個什麽事，剛開始因為夙祁風往這邊來它還高興了許久，覺得自己宿主不是個無情無義之輩。
誰知這人是來幫倒忙的！
顧晏寧後退數步，再往後一些就是懸崖。
夙祁風早在人撐不住時便站到一旁去了，像是害怕自己身上弄髒般。顧晏寧此刻沒有時間管這些，他握劍的手滲血，趁着老者轉身的間隙一張符紙貼在身上，抓住夙祁風的手腕，然後往懸崖下跳。
夙祁風手腕小幅度的躲避了一下，這才任由顧晏寧拉走。
無數藤蔓從四周蜿蜒過來，夙祁風難得好心的回望一眼，那些藤蔓立馬縮回去，像是裝死一般。
“大膽小子！”老者周身吐出黑氣，自他身後無數黑氣沖向夙祁風背後。
兩人如風墜落，黑氣自上追下來，看準了夙祁風的後背，化作尖銳的黑刺正要刺透夙祁風背後。
在下方的顧晏寧咬牙，想要将夙祁風拉開，誰料這人像是秤砣一般，八風不動，眼看黑刺就要紮進夙祁風背後，顧晏寧手臂用力，翻身将夙祁風壓在身下。
無數銳刺就此紮進他的背後，少年似乎很是痛苦，甚至于他抓住夙祁風的手腕都在用力。
系統：“！！！”
兩人自風中下墜，夙祁風少有的，感覺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打濕了自己的胸膛。
在顧晏寧胸前，那張染血的符咒發着微光，緩沖着兩人向下俯沖的力道，夙祁風手腕被人拉着，長發在空中散開，糊了他一臉，他臉色不可謂不陰沉。
他正欲甩開手腕上的力道，就被水嗆了一大口，懸崖底下有一個巨大的寒潭，兩人砸落其中，抱着他的人似乎失去了意識，若是放任，說不定倒是會先淹死，夙祁風臭着臉将人撈上岸。
待撈上岸夙祁風這才發覺這人還沒有完全昏過去，只是呼吸微弱得和沒昏沒兩樣，顧晏寧半睜着眼，即使到現在他都還抓着手中長劍，在地上躺了會，顧晏寧撐着劍起身，将寒潭四周檢查了番，他臉色白得不成樣子，夙祁風這個沒事人則是坐在一旁打量他，一點想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顧晏寧離開了會，回來時告知夙祁風發現一個山洞，暫時可以一避，夙祁風看他靠着劍，疼得彎下脊背，神色不明。
“他倒是能忍”
系統終于等到宿主親自找他，此刻口不擇言，“宿宿宿主，任務目标受了重傷啊！”還是為了救你受的
夙祁風嗤笑，“我看不出來？”
右胸下肋骨幾乎折斷，身後中了鬼士的腐毒，身上大小傷口也就不說了，若是再這樣下去，就算是金丹，最遲明天也會玩完。
就算看出來了，夙祁風也沒有搭把手的意思。
顧晏寧在前面走着，夙祁風跟上，不知從哪抹出幾滴眼淚，“顧仙長，賤命無以為報，不如就以身相許吧。”
顧晏寧：“……”他閉了閉眼，不再搭理身後人。夙祁風猜測他應該是沒有力氣說話了，身體撐到了極限，剛走到洞中顧晏寧便坐了下去。
顧晏寧盤腿打坐，夙祁風則是坐在一旁，自顧晏寧閉上眼後，他神色便散漫下來，再也沒有了僞裝，只是如今看來更為惡劣。
崖底沒有草藥，顧晏寧身上又有傷走不了多遠，系統不免很是慌張。
照夙祁風這樣坐下去，顧晏寧不死都困難，系統一個人兀自幹着急，他其實更怕夙祁風這人對顧晏寧出手。
夙祁風顯然沒有那麽無聊，他在崖下坐了片刻，忽而睜眼，“來了”
系統：“？？？”什麽來了
夙祁風不緊不慢起身，往外走去。
顧晏寧或許忘了，他們既然能跳下懸崖，鬼士當然也是可以的。
或許沒有忘只是沒有力氣再走遠一些。
夙祁風擡手給自己施了個除塵咒，緋紅的衣角露出，衣袂飄揚，眼前的鬼士早已經不是人形，他眼神黝黑，許是掉落懸崖下那一眼，鬼士對他還有些警惕，“那個道宗弟子在哪裏？”
夙祁風早在剛才掉落水中時心情便不怎麽好，此時正好有個沙包送過來，他必然不會放過，夙祁風眼神冰冷，正欲動手，一道咳嗽聲從洞中傳來。
腦子裏的系統已經哭出來了，“宿主，我求求你救救顧晏寧吧，他要是死了這個世界就沒有天命之子了。”
天道要知道這個消息定會大發雷霆
再說了，顧晏寧還是為了救宿主，要不是宿主人家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夙祁風一時間竟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他扯着唇角，一手擡起，隔空捏住鬼士的脖子，輕輕一掰，便斷成了兩截。
原本站在他面前的鬼士甚至來不及動作，屍體落在地上化作黑霧散去。
洞府裏兩步左右，顧晏寧一手捂着嘴，鮮血從指縫流出，落了滿地。
幾乎是要将心肺都咳出來。
顧晏寧眼眸無神，他指尖微微顫抖。
夙祁風是知道的，中了腐毒的第一症狀便是失明。
夙祁風在他面前蹲下，聲線擔心，面上卻是極為冷漠的，“顧仙長，您怎麽了，我要怎麽才能幫助你？”
顧晏寧此刻可能也猜到了他替人挨的那一下有毒，只是他此刻沒有任何辦法，面對這個不太熟悉甚至未曾知根知底的人不知該說什麽好，他似乎思索良久，最後只道，“離開這裏”
“若是可以，請勞煩告知我的師兄弟，我在魔域遇見一些事，不會再回道宗了。”顧晏寧輕聲請求。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此刻毒已滲入內府，藥石無醫，他不怪罪洛水，救人本就是他自己的決定，不是嗎？
夙祁風沒再說話，靜靜的看着他自言自語，他在人身旁坐了下來，他似乎不明白，問自己腦海的系統，“天命之子都是這麽個性格？”
系統欲哭無淚，夙祁風将它的勸告當做耳旁風，它還得盡職盡力回答他的問題，萬一他心情已好，說不定就将顧晏寧救下了呢。
“宿主，天命之子是世界真善美的化身，如果他做不到這一點，他也就不會成為天命之子了。”
這些夙祁風倒是沒有深究過，畢竟他當初對天命之子很是抵觸，“你的意思是說，這就是他真實的性格？”
夙祁風靠在牆邊，神色格外散漫，“我在這界中活了上千年，天道說我最喜玩弄人心，我不曾反駁過，醜惡的，純善的我都見過。”
“不過相較于那些自以為是的人，他似乎并不是那麽讨厭。”
夙祁風嘴上說着不讨厭，一點實際行動也不曾有。
自從說完話，顧晏寧便一直在那坐着未曾動作，他閉着眼，呼吸逐漸微弱，染血的手落在地上，夙祁風将手放在他的脖頸處，觸感微涼。
那張俊美的臉蛋如今蒼白無比，唇角染着些血色。
夙祁風看在眼裏，心像是有什麽抓撓似的，他以為這是因為顧晏寧的面皮過于好看，他于心不忍。
“蠢是蠢了點，就這麽死了也挺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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