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枝春
一枝春
江通源想跑,但馮士臨是學裏出了名的無賴,以前就蠻橫。從暑假回來以後更蠻橫,說話吵到了一個眼神過來就跟刀架在脖子上一樣。
遼東之也怕他,現在不給回學裏鬧的話知道的人更多,他心一橫開口,"不必看了,是豔詞!被她撿了去還看了,我們怕她說出去!"
馮士臨皮笑肉不笑,"她根本不識字,再說看了又會怎樣,你們竟然打小孩兒!"
江通源覺得自己很冤枉,自己根本沒動手,只是把她在地上拖着走而已,但是開口又沒什麽底氣,只好埋頭不說話。
遼東之不一樣,他是真沒動手,追是江通源追的,他只是捂了嘴而已,他伸出手指着遠處長洲的風筝給自己壯膽似的開腔,"我們沒打過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馮士臨看那風筝,又看長洲。風筝距離她也有些距離,她嘴兩邊也有明顯的紅印,身上沾滿泥土野草很是狼狽。
長洲沒在怕的,認真為自己辯解,"我說我不識字他們不信,攔着我不讓我走,然後我就跑了。跑出一段那個人就來推我,是他把我推到的!"
她指着江通源,江通源不敢辯解。
馮士臨有心為她出口氣,但又怕吓到她。低聲問她,"你想怎麽樣?"
長洲一思索,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推我一回,那我也推他一回吧。"
馮士臨覺得這個懲罰未免太輕了,可轉眼長洲已經助跑沖過去一下撞在江通源身上肚子上,江通源沒有防備倒下。
"輪到你了。"遼東之沒反應過來,臉上已經被撲了一團泥巴。
"……"馮士臨無語。
他看着長洲又撿起風筝,又回到自己身邊,仰頭沖自己笑着說:"走吧。"
馮士臨只好跟在她後邊,看她走路一拐一拐,又有些心軟,"我來背你吧。"
"好呀,真麻煩你了。"長洲哪會不答應,立馬爬到他背上。
馮士臨背上長洲,問她,"你的腳也是他們弄疼的嗎?"
"不是,是我跑太快扭到的。"長洲不好意思的回答。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馮士臨又問。
長洲老實回答,"不知道啊,我從來沒見過,二哥哥不在,我真想讓二哥哥狠狠揍他們一頓。"
馮士臨愕然,原來她是想打的嗎?那剛才怎麽不叫自己動手。他心裏怎麽想的,也就怎麽問出來了。
長洲又老實作答:"你看上去不是很能打,既不壯實,又不像會打人的。"
馮士臨腳步一頓,又假裝不在意的往前走。過了很久他又問,"什麽叫壯實力量?"
"二哥哥的背和手臂是硬的,他可以一只手吊起我,另一只手吊起姐姐。"
馮士臨覺得自己真是太虧了,比徐天白小兩歲,學武也比他晚,現如今才被看成是不能打的,他想為自己辯解,但又不好意思說因為自己年歲小。
長洲聽他不說話,有些害怕他生氣,又讨好的問他,"你生氣了嗎?我不是故意這麽說的,你別生我的氣。"
馮士臨并沒有生氣,他只是不知道說什麽而已。可能是因為自己太想要妹妹了,對長洲他有着無限的包容和耐心。他回長洲一個笑寬慰她,告訴她自己并沒有生氣。
長洲終于放下心來,又開始誇他,"你真是太好了,回去一定給你送禮物,這幾個月我可是攢了不少好東西呢。"
"哦。"馮士臨好奇她會給自己什麽,卻又假裝不在意問她:"你要給我什麽?"
長洲神秘告訴他,是秘密,等着徐天白交給他就行了。
馮士臨已經開始期待後日上學會收到什麽了。
馮士臨背着長洲找到徐行,徐行吓了一大跳。她抱上長洲給馮士臨道謝,徐家衆人匆匆忙忙回家。徐天白今日沒來,馮士臨也覺得無聊,跟着回去了。
長洲到家後徐府請了大夫仔細給她看了一遍,衆人聽着長洲經歷的一切,覺得那兩孩子真是欺人太甚。無奈長洲不知道名字,徐行只好抱着她回屋歇息。
長洲睡後徐行又爬起來命人備車去了馮府,看着女兒腫得像饅頭似的腳踝和雙頰,她氣不打一處來,今日一定要問清楚到底是哪家公子這麽欺負人。
她披上鬥篷去馮府的路上,那邊馮士臨也把一切告訴了陳渡以。陳渡以心裏暗驚,那兩人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對待徐行的女兒,估計這事兒不會就這麽過去。她心裏不安,那頭門房就來告知将軍府來了人遞帖子拜訪。
陳渡以吓得茶水潑了一半,馮士臨趕忙給她擦拭。
陳渡以擦拭完手整理衣襟,澀聲發問:"來得是誰?"
門房不知徐行是何人,只知從将軍府來,只好形容她的外貌:"和您一般年紀,貌美的一位夫人。"
陳渡以想到徐行,讓門房快快請進來,又命人備茶。
徐行進門給陳渡以簡單問好,沒有多餘寒暄直擊主題。知道是誰後又感激了馮士臨一番,連口茶水都沒喝又走了。
陳渡以感覺這一切來得太快,去的也很快,端着茶默聲好一會兒才回的房。
江通源和遼東之半夜才敢回去,原本打算爹娘歇下再悄悄溜回去。沒想到徐守正已給兩家府上送了信,把今日山上的事情說了個清楚。
江通源與遼東之各自在家裏被打了十下板子,從此記恨起長洲來,特別是江通源,面上不顯,內心已經在謀劃着如何報複她。
過了兩個春天,長洲四歲。今年徐斂之要參加會試,在入考場前十幾天,長洲三人準備了個裏面裝着稻穗,蓮蓬,月季,劍蘭,文竹與桂花枝的花束,放在提籃裏送給他,寓意碩果累累與金榜題名。
一家人送徐斂之進考場,又去接他出考場,他看見家裏人咧嘴一笑,然後倒地就睡。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若不是大夫說無大礙,祖母都該以頭搶地了。
放榜那日,長洲三人特意學了徐斂之的名字怎麽寫,然後等榜一挂上,立馬沖過去查看。
徐斂之坐在馬車裏看着妹妹們上蹿下跳,一點兒都不着急。長洲還是很矮,徐棠觀也是,一合計長洲立馬跳上徐棠觀的背,然後夠着脖子看。
旁邊徐府小厮激動萬分告知三位小姐,公子在榜上,已經中了。
說完便要跑去告訴公子,徐棠觀一把抓住他不許他去,把他留在原地,徐棠觀三人又沖到馬車旁告訴徐斂之中了。
徐斂之還是淡淡的笑,感覺他就早就知道自己會中一樣。
長洲心裏暗想,這就是強者吧。
四月,徐斂之殿試,被聖上欽點為探花。
全府上下松了口氣,長洲恨不能仰天長笑出門去。這也太出息了,她恨不得讓所有人知道自己哥哥是探花郎。
狀元,榜眼,探花騎馬游街,長洲五人也也準備去看。
此時徐天白已有十四歲,他雖然心中高興,但也不在樓下看,矜持的和馮士臨在二樓茶間開着窗戶盯着下面的場景。
游街隊伍還沒來。
徐天白遠遠的就看見自己家的馬車來了,車簾一掀開,左右兩邊陸續跳出弟弟妹妹來。
他咧嘴一笑,對馮士臨示意,"看,混世魔王們來了。"
馮士臨探出頭,正巧看見徐棠觀抱長洲下車,長洲長相幾乎沒有變化,依舊是圓圓矮矮的一團。發髻依舊是兩個發包紮着布條,一身蘭苕色的衣裙,腰間還是墜着那個辟邪挂件。她肩膀上扛着一朵荷花與荷葉,根莖都還在。
譚攬月手裏拎着個提籃,裏面是一朵一朵的鮮花,徐沉林手裏也有一個。
游街隊伍敲鑼打鼓的來,皂役舉着牌在前頭開路。身後就是穿着紅袍,戴着狀元帽耳邊簪花的狀元郎。
狀元郎年輕又俊秀,兩邊年輕女子都把花抛在他身上。榜眼也俊美非凡,身上落的花與狀元不相上下。
最後才是徐斂之,他天生表情少,也不愛說話,面龐冷漠,長得也是周正那一挂,百姓的花落在他身上只有寥寥無幾,他面無表情的接受着。
直到他聽見人群中有人喊着"大哥哥來了",随後是此起彼伏的"大哥哥"。
他笑着看着弟弟妹妹做得一切,別人的花是抛在狀元與榜眼身上,到了徐斂之這兒,花是直接扔出去的,有的砸在他臉上,有的砸在馬腿上,有的砸在他身上。不像抛花,像一場用花朵作為武器的襲擊。一朵接着一朵,仿佛永不停歇,就像那句"大哥哥"一樣。
皂役想阻止這場鬧劇,但見探花郎并無不悅,明白了這是人家的弟弟妹妹,也就睜只眼閉只眼讓幾人繼續胡鬧。
兩邊百姓瞧着這其樂融融的場景也覺得無比有趣。
花扔完了,徐斂之的馬也要上前去了。
長洲幾人扛着荷花荷葉哼哧哼哧追上馬,把花和葉遞給徐斂之,徐斂之勒馬停下,俯身摸了幾個人的頭,拿上花放在自己身前的大紅花旁邊,又追了上去。
長洲幾人終于松口氣。
馮士臨見幾人還不上馬車,圍聚在一起商量着什麽。
徐天白也莫名奇妙,幾人從荷包裏掏出幾枚銅錢放在徐東翎手裏數着。因為離得遠,徐天白聽不清她們在幹嘛,叫來荻江:"去問問姑娘們要做什麽。"
荻江道一聲是就下樓去問,下去說了幾句話,又朝窗戶那兒指了一下,長洲幾人風風火火的往茶樓二樓跑。
人還沒進屋呢,一人一句的"二哥哥"已經沖進了徐天白耳朵裏。
徐天白站起來迎接她們,又像以前一樣一個一個的抱住抛了會兒。
長洲站定,看見桌上的茶點也不客氣,坐下就吃,又倒了兩杯茶,徐沉林和徐東翎共飲一杯,長洲三人共飲一杯。
吃飽喝足衆人也沒忘了上來幹嘛,硬拽着徐天白下樓給她們買蜜餞。
徐天白知道家裏一直不給她們買太多零嘴,有些心酸,但也不敢買太多,就買了一份。
長洲雙手合十放在臉頰一邊歪頭沖着徐天白瘋狂眨眼扭動身體,"哎呀二哥哥再買一份嘛。"
譚攬月有樣學樣,抓着徐天白的袖口忸怩。
徐棠觀直接跳到徐天白背上摟着他脖子叫嚣,"買吧買吧買吧,再多買兩份吧!買吧買吧!再買兩份吧!!"
徐天白頭疼,心裏甜絲絲的,但也堅持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以為自己已經猶豫很久了,便任由徐棠觀挂在自己身上又對店鋪老板說再來兩份。
衆人齊刷刷的站在門口等着,拿到東西又哐了徐天白十個銅板歡天喜地的上了馬車。
徐天白看着馬車走遠,又和馮士臨回了千秋閣。
馮士臨已經将近兩年沒見過長洲,一直悄悄注視着她。
回去的路上,馮士臨問徐天白:"你妹妹是不是要上學了?"
徐天白想到什麽笑出聲,"是的,杳杳已經鬧了很久了。"
馮士臨并不震驚,"她是想和垂珠一起去上學嗎?"
"準确來說,是蒼蒼,杳杳兩人想和垂珠一起去上學。"徐天白撓頭,"可家裏不同意。"
"為何?"馮士臨疑惑。
"因為這兩人還沒車轱辘高。"徐天白輕嗤,"正式上學了,要哪天起晚了火急火燎沖向馬車,別人是一跳就進了車,她們兩個是一跳還沒車轱辘高。"
說完兩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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