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躍蹄
躍蹄
"喂,你為什麽不說話呢?是我哪裏說錯了嗎?我可以道歉的。"長洲想可別是戳到她痛處,"你別不說話,你只有說出來我才知道怎麽改正。"
"我沒有生氣。"章琦言嘆口氣,"你不必多心,你說的都是對的,我哥哥特別好。我只是剛才發現了一件事,不知道要不要說出來。"
長洲好奇,讓她說來聽聽。
章琦言也想看看長洲知不知道這事,更好奇她知道了會怎麽樣。
她緩緩開口,"我發現你并不是個貌美的人,頂多只是清秀罷了。反倒是你姐姐長得很是貌美,日後你們站在一起,旁人都會更在意她。"
長洲拍手哈哈大笑,"我當是什麽稀奇的發現也值得你拿出來說,皮相是女子身上最不值一提的東西。倘若有人因為不夠貌美無視我或者輕視我,那是我的福氣。"
章琦言從沒聽過這種觀點,試圖說服她,"可是女子貌美卻是能得到許多好處,旁人也會多善待她。你難道就不生氣嗎?你姐姐可比你受歡迎多了。"
長洲依舊笑個不停,她倒在譚攬月身上直抖,"我為何要氣,因為貌美得到人相助是什麽好事嗎?這世上最難還的就是沒有明碼标價的東西。再者如你所說,姐姐受歡迎我就要生氣的話,那我活該不受歡迎,不受別人待見。"
章琦言不依不饒,"不管你心裏如何想,你姐姐就是比你光彩照人。"
長洲握住譚攬月的手深情道:"那姐姐的光彩可一定要繼續照着我,我不是美人,可身旁有美人相伴,這難道不是我的福氣嗎?"
章琦言覺得沒意思了,這人是真不在乎自己如何被姐姐壓一頭,但是又實在不甘心就這麽過去,硬着頭皮還是說了一句,"世間男子都喜歡貌美之物,若你以後母親給你說的夫婿看上了你姐姐而看不上你,你該如何?這就是你貌不如人的最壞結果。"
她氣得有些上頭,不過腦子的又說:"你姐姐只是現在是你姐姐而已,你們再親密也有分開那天,她和她母親才是永遠不會分開的。她母親不會離開她父親,只有你一個人覺得你們親密罷了。"
好脾氣的譚攬月臉色變了,徐棠觀表面不顯,但心裏覺得這人無理取鬧有些不喜。
長洲拉住站起身的譚攬月,把她按在座位上。覺得章琦言這人真的挺有意思,但也不生氣,她不需要思考,直截了當的回答她,"首先,姐姐貌美但不是物品,就算我們在玩鬧你也不可言語輕賤她,你得給姐姐賠不是,還要保證下次不會再犯。"
章琦言自知失言,有些惶恐的起身賠罪。
譚攬月冷面不回應。
"再者,若我的夫婿因為我貌不如人舍我而去,那我也不會氣憤,我只會慶幸還好一切都來得及,這樣的夫婿不要也罷!"
"最後,你所說的最壞結果對我來說并不算什麽,我在乎的不是一個夫婿,而是我的家人,凡事未侵害到我家人,都算不得什麽。"
"這麽說吧,倘若我娘與我父親和離,婉娘會收拾好包袱等我母親和她一起走。姐姐呢自然也是要跟着走的,從此以後就改姓徐。"
"然後嘛。"長洲眼睛咕嚕嚕的轉,狡黠一笑開口,"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不會生你的氣,因為你被捉弄的次數多了突然碰到別人家裏的姊妹友好相處心裏那點小小的不平在作祟而已。"
徐棠觀低頭吃完最後一口飯,見長洲和譚攬月都不吃,又把她們的盤子拿過來全倒自己盤裏,"都不吃,那給我吃,不可浪費不可浪費。"
章琦言知道這是在給自己臺階上,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很不應當的話,勉為其難調整好表情惴惴不安低頭用筷子扒飯不敢再看人。
長洲從徐棠觀碗裏搶,搶了遞給譚攬月,然後自己接着搶。
褚長鱗用完飯了,垂眸看着章琦言。她雖然也生氣挑撥別人關系的人,但聽過她府上的傳言,還是覺得她有些過于可憐,想法一時歪了也情有可原。
衆人用完飯交了盤子就往學堂走,長洲與譚攬月彼此依靠着睡了一會兒免得待會上課沒有精神。
長洲輕聲問:"姐姐,你說我們吃飽就困,別是有什麽病吧。"
譚攬月冷淡開口,"能有什麽病?咱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過得太好罷了。"
長洲一想也對,在家就是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她又問譚攬月,"你想學馬嗎?"
譚攬月不想睡了,直起身來,長洲被她帶得也直起身,"幹嘛呀?不睡嗎?"
"咱們騎馬,母親會同意嗎?"譚攬月有些擔心的開口。
"現在肯定是不同意的,咱們都沒馬腿高。"長洲認真回答她,"不過以後要學她又怎會反對?"
"那倒也是,反正是你去求,我信任你。"譚攬月心裏舒坦了,又重新趴着,"咱們誰先學會就載着誰吧。"
長洲見她趴下,又重新黏上去挨着她,"好,我去說,咱們哪日去看馬?"
譚攬月又直起身來,"這麽快?"
長洲被她這起起落落鬧得頭疼,她把譚攬月按回桌上,又用手壓着,"你別動了,再不睡老師要來了。我們看看什麽馬漂亮就叫娘買哪種呀。"
"馬還要買?我送你們兩匹。"徐棠觀惡魔低語。
譚攬月又直起身來。
"姐姐,你又擾我!回家我便告訴婉娘去!"長洲又去拽譚攬月,但是譚攬月已經和徐棠觀說起馬的事兒了,沒時間搭理長洲。
長洲回頭和褚長鱗對上視線,她立馬挪動屁股抱住褚長鱗。
褚長鱗大驚,"做什麽拉拉扯扯,自己不會睡嗎?"
長洲終于按住她,"這叫疊貓貓,你不懂我教你。"
褚長鱗一向好學,還等着她往下說,沒想到她已經睡着了。她下午才和章琦言辯論一番,眼下睡着了她也不忍心推醒,只好由她去。
心裏卻記着這疊貓貓,沒聽過的東西,回去問問大哥吧。
又細細審視長洲的臉,覺得章琦言說話過于誇張了。長洲臉上都是肉,身上也是,圓圓一團明明很可愛,怎就成了貌不如人?雖然譚攬月着實有幾分美人的影子,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麽平白無故說人相貌普通!
長洲聽到有人陸陸續續進門,打着哈欠站起來伸懶腰,然後坐着等上課。
下學後衆人在學堂門口告別,各自上了自家馬車。徐棠觀跟着進了譚府,蹭了飯在長洲兩人要沐浴之前回了家。
第二日一早,長洲梳洗完照例去找譚攬月。兩人在院子旁的抄手游廊相遇,長洲說了句早又問,"姐姐今天好快。"
平常她會挑發飾和腰間配飾,長洲全身上下就一個辟邪挂件,從來不猶豫該配什麽。
她問完擡頭去看譚攬月今日配了什麽,發現她和自己一樣只是兩根發帶,腰間一個平平無奇的香包。
長洲知道了,她在意昨天章琦言說的話。
長洲覺得時間還來得及,拖着她就往她房裏跑。打開譚攬月的妝奁盒,随便拿了兩個戴她頭上,還急切的解釋着:"姐姐幹嘛生氣,你想怎麽打扮自己就怎麽打扮啊。"
譚攬月嘆氣,"我不生氣,我只是在意。"
"有甚在意的,她又不是你親人!"長洲又拖拽她往外跑,"姐姐光彩照人,我心裏歡喜得很,你越光彩照人我越歡喜。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怎麽會因為旁人說了什麽就嫉妒你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的,我只是想讓自己沒有那麽出彩,不想稱得你過于普通。"談攬月氣喘籲籲的解釋着。
"哼,你竟也覺得我普通?我哪裏普通了!"長洲嗔怒,"都怪你都怪你,現下我也生氣了。"
譚攬月忙安慰她:"哎呀不是,你自然沒到貌美的年紀,我只是說現下陪着你一起穿戴普通點罷了。"
兩人終于上了馬車,長洲又開始和她講道理,"說實話,我是不喜歡發飾的。在頭上墜着總覺得重得很,日後長大能戴步搖我也不喜歡,只會簪花或者佩戴一些沒有長墜子的釵。可是姐姐你喜歡呀,喜歡就要佩戴,這又有什麽不好呢?"
"女孩子就是要漂漂亮亮的,喜歡個首飾而已,你又不是要天上的月亮。再者你要天上月亮也沒什麽不行,垂珠姐姐還想把太陽趕下來呢。因為姊妹不喜歡發飾便也不再佩戴,沒有這樣的道理。"
譚攬月聽着,又解下長洲給她胡亂戴的發飾。
長洲真有些氣了,聲音都帶着薄怒:"和你說了許久,你竟一點沒聽進去?"
"不是,只是你給我拿的不配我的發帶,我要取下,不能讓人笑話我的審美。"譚攬月安撫她,"而且與衣裳也不相配,叫我戴這個出門,我寧願什麽都不戴!"
搞半天原來是因為不相配,還以為她沒聽呢。
長洲不氣了,叫着好姐姐重新貼上去。
到了學府門口,又與章琦言相遇。
兩人一如既往給章琦言問好,章琦言的心終于松下。章程昨日聽章琦言說的那些,心知這事兒是自己妹妹有錯,今日送了人不急着走,等着向長洲兩人道歉。
章程看見長洲微楞,長洲兩人沒認出他。
章程誠懇道歉,譚攬月讓他不必太在意,只是些玩笑話而已。
章程見兩人不計較,心裏也松口氣,然後匆匆離開。
章琦言在心裏提醒自己日後謹言慎行,自己沖動做了件事,還得兄長陪着來賠罪,好在長洲兩人不在意。
話說昨日褚長鱗回家才想起來長洲說的疊貓貓,她心裏依舊在意,提着燈籠去找褚明亮。
褚明亮在和徐斂之聊事情,聽見下人禀報妹妹來了,讓徐斂之喝茶等自己一會兒。
他出來想把妹妹打發走,但妹妹問的東西沒頭沒尾,他又多問了一句誰教的,褚長鱗便說了長洲的名字。
褚明亮聽徐斂之提及過長洲多次,知道長洲經常說一些人沒聽過的話。想着徐斂之還在,便讓褚長鱗等一會兒,又進去問,"濟同,你幼妹與我妹妹說了個詞,她不懂來問我,我也不懂。"
徐斂之剛放下茶杯沒一會兒,聽見與長洲有關,想着會不會又說胡話了,有些擔憂問他,"什麽話?"
"長鱗說是疊貓貓。"
"我道是什麽,原來是這個。杳杳說的疊貓貓是貓平常在玩耍或者睡覺時喜歡貼着同伴的意思。"徐斂之想到什麽,輕聲笑出來,"你妹妹應當是被她黏了一會兒。"
褚明亮又轉身和褚長鱗說了,褚長鱗從不帶着問題入睡,現下解決了一身輕松回去休憩。
但她也沒想到這種喜歡與人相貼的習慣竟還有名字,心裏對長洲的喜歡又多了幾分。
城裏秋日總是多雨,長洲兩人有一天回來,嚷嚷着鞋襪濕了,就那樣在學裏待了一日。
徐行心疼的捂着長洲的腳,待長洲睡後給徐府遞了信。
第二日長洲出門,就在院裏看見兩個大約十五歲左右的少年。
徐行拉過長洲給她指人,"這兩人你與蒼蒼一人一個,日後便跟着你上學,下雨下雪讓他背你進學堂。"
長洲應聲,又問:"你們叫什麽名字?"
兩人應聲跪下,長洲往旁一躲不受,"別跪別跪!"
徐行看着女兒局促的樣子心裏好笑,她柔聲開口,"姑娘說不必跪,日後都不必再跪,譚府規矩不如徐府那麽嚴苛,日後姑娘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兩人又起來。
譚攬月已經過來,見到院中人有些迷茫。
徐行招呼她過來,給她指了其中一個高的,"蒼蒼,這是日後和你一起上學的人,路不好走就讓他背你。"
譚攬月謝過徐行。
長洲想說那走吧,又想到問名字兩人沒回,遂又問了一遍,"你們還沒說名字呢。"
高個的回答,"小人們的名字由姑娘給,姑娘說什麽便是什麽。"
長洲想取名可不能随便取,還在思考。徐行摸摸她頭,催促她趕緊上學去。
兩名侍衛跟着長洲一起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