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貨郎
貨郎
長洲自從聽了高碣的事,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她可憐那些孩子們,年紀小小還沒正式感受世界就匆匆的沒了。
"你再不睡明日如何起得來?"徐棠觀睡着又被長洲弄醒,很是無奈。
長洲一聽強迫自己睡去。
第二日一早,雖困乏得緊,但長洲還是掙紮着起來。徐行用薄荷膏給她揉太陽穴,輕聲問她是不是昨晚胡鬧了。
長洲說講了很久高碣的事,徐行手裏動作在聽見高碣後停了下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問,"垂珠把十一殿下虐殺小孩兒的事兒告訴你了?"
"沒有呀。"長洲打了哈欠,含糊不清的解釋,"只是說他喜歡漂亮孩子,男女不挑而已。娘,我覺得他好惡心,這麽大個人還喜歡小孩子,心理一定不正常,想談情說愛為什麽要找小孩?找個同齡的男子或者女子,好好相伴一生不好嗎?"
長洲嘀嘀咕咕的說着,腦裏突然回憶起徐行說的"虐殺"。
她心裏對高碣這人更是厭惡,作踐小孩結果還不讓人活下去?這人真沒救了,要自己有能力定要一刀劈了他。
三人剛出門,有下人過來禀報,昨日救下的人已經醒了,問該怎麽處置。
長洲讓先留住他們,等自己下了學再說。
三人回到座位上,褚長鱗不久後也到了。進門見到長洲幾人,慌慌忙忙的跑進來問昨天的事。
"我家裏采買的人說你們昨日從十一殿下手裏救了兩個人?"
"啊?"長洲疑惑,這才過去一晚上,怎麽她就知道了。"你怎麽知道是我們?"
褚長鱗一臉解恨的回答,"從我哥哥那兒聽的,然後我又去找了采買的丫鬟問是誰,她給我形容了你們三個人的長相。穿着青衿,三位姑娘兩個侍衛,兩個姑娘年紀略小身量也矮,我一聽就是你們幾個。"
長洲承認,"确實是我們。"
褚長鱗央求着長洲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長洲沒功夫,譚攬月和徐棠觀繪聲繪色給她講了一遍。
長洲還在練習控筆,背後就被拍了一掌。轉身對上褚長鱗一臉崇拜的目光,她激動開口,"我早就想看他吃癟了,要是知道會這樣,我就應該跟着你們去!"
"下次還有這種好事叫上你。"長洲哈哈笑着收起筆。
褚長鱗還想多誇幾句,老師進來了,她趕忙坐好拿出紙筆。
下學後褚長鱗也想跟着上馬車,長洲叫住她,褚長鱗以為不讓自己上去,有些懊惱尴尬的止住腳步嘟囔,"不讓去就不讓去,小氣鬼。"
"我不是這個意思。"長洲給她解釋,"你要跟我們回府沒什麽大不了,可你得先和你家裏說呀,你不說直接跟着我去,你爹娘心裏會怎麽想我?"
褚長鱗立馬轉憂為喜,撐着傘跑過去和陪自己上學的人說自己今日不回家,要去譚府。那人聽了褚長鱗這話,勸了幾句沒用只好認命趕着馬車回褚府。
幾人一起上了馬車,還好馬車寬闊,五個人綽綽有餘。這馬車還是祖母送的,又寬敞又漂亮,長洲第一次看見的時候被她的闊綽震在原地。
馬車上還挂着徐府的牌,包括車上的燈籠,車前橫木上與轭首上的鈴铛也貼上了"徐"字。
這些都是徐守正一點一點看着命人打上去的,長洲當時很奇怪,為什麽自己是譚府的卻要打上"徐"。她怎麽想就怎麽問出來了。
徐守正聽到她提起譚回風,面上十分不屑。他冷哼兩聲開口:"乖寶,譚回風算個什麽東西。挂他的牌有甚用處,要挂就挂祖父的牌,任何識字的人看見祖父的牌,都會給你點兒面子。"
長洲拿着燈籠從上看到下,徐守正慈愛的抱起她,捏着燈籠問她:"哥哥說你喜歡綠顏色,祖父讓人特意挑的這個料子,你喜不喜歡。"
"喜歡得很,這個色真漂亮。"長洲十分高興。
徐守正看她高興自己更高興,"祖母給你打的馬車,車上的東西都是祖父挑的。乖寶以後和姐姐上學就坐這個去,下雨刮風都不怕。"
"我可真會投胎呀!所有人對我都很好。"長洲仰着頭笑,"我定會好好愛護這輛車。"
徐守正抱着她往屋裏走去,做牌子的人還在忙碌。他絮絮叨叨念着,"若不是朝有規定孩子随父姓,你就不叫譚煦似,叫徐煦似也好聽。你姐姐就叫徐攬月,家裏就有三個姊妹了。"
"可是名字變成了徐煦似也太拗口了。"長洲小聲反駁。
徐守正自個兒念了兩遍沒覺得哪裏拗口,但還是聽長洲的話,順着她的意思問,"那你想叫什麽?"
"徐似也可以啊,簡單又好記。"長洲說出自己的看法。
"不好不好,別人聽上去還以為徐家老四,按順序你是三姑娘。取名字可要慎重,怎麽能圖簡單,要我說你姓徐名就叫泓孜最好。泓是智慧,孜是勤勉,再适合你不過了。"
長洲覺得這名字挺好,就等着自己哪天改姓了。
話又拉回來,褚長鱗跟着進了譚府,雖沒有提前打過招呼,但徐行和婉娘都有條不紊。因為都從自己女兒那兒知道了這位好友的存在,且在入學第一天就打過照面了。
幾人用了飯,長洲讓下人帶着去了昨日相救的小販屋裏。
小販見到長洲,嚷嚷着要給女菩薩磕頭。長洲命人按住他,不讓他起身。還寬慰了他幾句,小販眼裏激動得都是淚水。
待他情緒穩定,長洲問起他的打算。
小販喑啞開口:"姑娘救我是好心,我雖知道做人不能得寸進尺,但弟弟招惹的人總還是找上我們。出了府估計就要變成黃土一抔,姑娘菩薩當到底,給小人找條出路吧!"
他話說了兩句,又開始流淚。
他的打算正是長洲的打算,幫人幫到底。
"府上不缺下人,你們若是願意,可以去我家莊子裏。自己動手種些地,就是偏僻冷清些。除了這個選擇還可以把你們送到祖父那裏去做一些事兒,不過祖父那裏就沒莊子裏活計輕松,看你們吧。"
小販感激涕零,抹着眼淚在床上給長洲磕頭。"偏僻些好,我無權無勢的,帶着弟弟遠遠的走也好。"
長洲又看向他弟弟,"你願意跟你大哥走嗎?還是想留在城裏?"
"大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見他們都沒意見,長洲也沒意見了。
褚長鱗可沒忘了這次是來幹什麽的,她上前一步問小販,"你叫什麽名字?為何招惹上了那個人?"
小販拘謹回:"賤名污了幾位姑娘的耳,小人叫孫重,弟弟叫孫平。我們只是在街上賣貨物,那位公子就來拖拽我弟弟讓他跟着回府,小人不從,他命人掀翻我的貨車,又打傷了我,後面就是姑娘們相救。"
褚長鱗一臉的果然如此,她轉身貼在譚攬月耳邊輕輕道,"我就知道是高碣這賊人不講道理,看上了孫平。"
"你做的魚燈很漂亮,若你在莊子裏過得不歡喜,也可去鎮上賣燈。莫要浪費了你的一身本領。"長洲向孫重保證,"你弟弟年歲并不大,鎮上也有學堂,你們去了可自行選擇去不去。你們去避難而已,不用把自己當奴才,想做什麽就去做,錢財不夠可以去和莊子上的吳管家支取。"
孫平上一秒還沉浸在自己被迫成了奴才的悲傷裏,現下聽到長洲這麽說雙眼放光的看着孫重。
真要兩人去莊子裏當奴才,他們肯定是不太願意的,但不去不行,徐府兩人更不會适應。
孫重又感激的給長洲磕了頭,"小人的魚燈能得姑娘喜是小人福氣,孫平是該上學,小人也喜歡莊子裏的生活,哪個都比現在輕松,小人謝姑娘的賞賜。"
說完又砰砰砰磕頭。
"你不用再磕頭了,以後日子艱難就說。但不可偷奸耍滑,若我知道你們好吃懶做,就不再留你們!"
孫重眼睛瞪大拍着胸膛發誓,絕對會腳踏實地。
"好了,你們歇下吧,等身上好透了我讓人送你們去莊子裏,若想回家拿東西也只需和他們說就可。"
孫重感激,"家裏能有什麽呢?無非就是幾件衣裳幾塊碎銀罷了,小人感激姑娘惦記。"
長洲點頭,随後衆人回房。
孫平送她們出去後又回來,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大哥,我們是不是不會再有事了,我還可以繼續上學。"
孫重看着他點頭,語氣鄭重囑咐他:"譚家徐家是我們的恩人,特別是譚二姑娘,日後我們一定要好好報答。"
"嗯!"孫平重重點頭,"我會記住的!"
半月後,孫重身子大好,兄弟倆由長洲派出的家丁互送到莊子裏去。
褚長鱗沐浴後穿了徐棠觀的寝衣,兩人一起在塌上坐着說話。譚攬月還在桌前打如意扣,徐行用毯子裹着長洲抱着進來,交待幾人不要太過胡鬧就出了門。
長洲一到塌上就鑽進被裏躺好,褚長鱗把她拽起來拉着她說話。
長洲又重新躺下,"這樣也能說的,就這樣說吧。"
褚長鱗無法,只能這樣和她說,"章琦言雖然還和我們一道吃飯玩耍,到沒有往日的親近了,你發現了嗎?"
長洲聽到她提起章琦言,也坐了起來,"我們并未生她的氣,她純粹就是自己責怪自己,如今相處她總是欲言又止或者沉默搞得咱們說話都不自在。"
徐棠觀用毯子裹住長洲,點頭道:"我也這麽覺得,她這樣怪沒意思的,求自在還不如幹脆別和咱們往來。"
"可其他同學都回府用飯,她不和咱們,就成一個人了。"譚攬月有些不忍心,"一個人用飯,怪可憐的。"
褚長鱗對她解釋,"我們不是想趕她走,是想讓她自在一些罷了。"
"我懂你意思。"徐棠觀給爬上塌的譚攬月挪了個位置,"她自己愛降低存在感,咱們就說咱們的就可,管她意見如何。她在自讨沒趣,就随她去吧。"
長洲思考,覺得章琦言其實也沒什麽不可饒恕的錯,就是那日沖動了而已。就讓她在自己身邊自讨沒趣當個變扭的人,自己心理也不痛快。
"這樣不太好。"譚攬月猶豫開口,"她原本也不礙咱們什麽事兒,日後相處還是什麽都問問吧,就當身邊多個人而已,反正她說的話全是‘都行’,‘都好’,‘聽大家的’罷了。帶她一個也不打緊,就上學的時間而已,下了學她又不與我們一道。"
長洲覺得譚攬月這個主意好,表示贊同。徐棠觀與褚長鱗也覺得沒有比這個更妥帖的方法了,遂表示會照做。
說完這個幾人躺下休憩,外面的風呼呼的刮。秋雨斷斷續續的下,一日比一日冷。
褚長鱗看見長洲把身上的辟邪挂件放在枕下,後知後覺的說:"每次你說出什麽不可思議的話來我都不覺得你是幼童,但是看你身上的辟邪挂件不離身我又清楚的知道你還只是個幼童。"
長洲無所謂的回她,"你只比我大三歲,也算童。"
褚長鱗無語,"好吧,那便睡吧。我們确實都是童,若不是,我們又怎麽能擠在一張塌上還覺得寬敞。"
長洲照例去上學,上着課聽到有同學驚呼,她擡頭朝窗外望去,下雪了。
沒看見雪之前不覺得冷,現下見着雪了,她不自覺的因為天冷抖起身體來。
徐棠觀看她發抖,把來時徐行給的鬥篷蓋在她腿上。本來想蓋在她後背,但想想老師在上課這樣怪沒規矩的。
長洲有了鬥篷覺得暖和了許多,熬着等下課。一下課她拿着杯子又去要熱茶,幾塊糕點下肚終于舒服了很多。
徐棠觀就在她旁邊,等着長洲喝完茶吃完糕點又一起回。肚裏有東西,長洲不再發抖。
下了學,路上已被雪覆蓋了厚厚一層。長洲披上鬥篷把臉埋在渙青背上,突然吸入冷空氣有些不适應,她小聲的咳嗽起來。
回了家一碗熱湯灌下去,終于輕松了許多。徐行給三個孩子準備了保暖用的鬥篷,高靿棉鞋,湯婆子等。
長洲有了這些之後再也不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