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雪野

雪野

天冷了,章琦言穿了一件舊了且明顯不合身的鬥篷戰立在雪中時,長洲嘆了口氣。

她能為了兄長多休息每日起早到學裏,這段時間吃冷掉的飯菜,光是這點就值得長洲佩服她。且不說她也才八歲,她的同學們哪個不是用着最好的

這和自己在現代有什麽不同?沒什麽不同。

她看着章琦言就是看到了自己,心裏難免生出一些苦澀的味道來。

長洲示意渙青走過去,章琦言就站在那兒等着。長洲從懷裏拿出手捂遞給她,"暖暖手吧,你已站了好一會兒。"

章琦言微微一笑,接住了。

幾人進了學堂,午間下學時有個同學顧淅水來約長洲她們去府中賞雪。長洲有些歉意的解釋:"今日不行,來時未與母親說過,就這麽去了不合适。"

顧淅水給她出主意,"你不是帶了小厮來嗎?讓他們回府與你母親說,晚些時候再來接你。"

長洲還是不願意去,起身做了一禮賠罪,"不瞞顧姐姐,我們的兩個小厮是背着我與姐姐上學的,他們走了我與姐姐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顧淅水表示了解,譚家兩位姑娘年紀都小,如今大雪滿天,鬥篷壓身,要人背也不難理解。她回了一禮:"那便下次吧,也是我沒提前說,下次給妹妹府上下貼。"

長洲松了口氣,這麽冷的天,讓自己去別人家裏賞雪,她才不去。賞雪也要在自己家賞,她心裏有了主意,悄聲問褚長鱗,"今晚想去我家嗎?有好東西。"

褚長鱗耳朵動了一下,開始思考。昨日就沒回家,今日再不回不太像話,可是都有一次了再去一次會怎麽樣。

猶豫不過幾秒,褚長鱗斬釘截鐵回複:"我去!"

下雪後褚長鱗徑直走向自己馬車的位置,與書童說了今日還是不回家後就上了長洲的馬車。

到家後長洲跑到徐行旁邊,興致勃勃道:"娘,我們圍着爐子烤火賞雪吧。"

徐行看褚長鱗來了,知道女兒這是知道要招待客人了,她随即吩咐下人去準備。

徐行在游廊上放了幾個火爐,幾人圍坐在中間那個火爐上烤果子糕點與紅薯。長洲幾人進了屋後就散了頭發,褚長鱗見她們都很随意,自己也樂在其中。

長洲穿着棉襖戴着棉帽坐在徐行旁邊,徐行給她拿了個烤得裂開的南瓜。長洲掰開一手拿着一半靠在徐行懷裏,一會兒吃左邊,一會兒又吃右邊,搖頭晃腦吃得很香。

徐行看着自己懷裏腦袋動來動去的長洲,給她倒了半碗牛乳。

長洲端着喝了一口,又往裏加了點花蜜。栗子一個接着一個蹦起來裂開殼,長洲伸手抓了一個又火速放下,太燙了。

褚長鱗看着她的蠢樣,有些好笑的問她,"你叫我來就是吃東西嗎?"

長洲接過徐行吹涼的栗子,兩腿往前伸直,惬意答:"非也非也,人家叫你去賞雪,我也是來叫你賞雪的。"

"你這兒有什麽?"褚長鱗費解,"人家賞雪既彈琴煮茶,又有竹柏松梅。"

長洲擡手指着柿子樹,"我這兒有柿子樹,上面還有幾只鳥兒,這不是美景嗎?梅家中也有,不過不在這裏。"

褚長鱗順着她的方向看,果然有棵柿子樹,上面還有幾個柿子,雪一小堆一小堆的挂在樹杈上。有兩只紅翅膀小鳥站在樹上啄着肚子,其實也挺有一番風趣。

栗子炸開發出"砰"的輕微聲響,長洲又開始埋頭苦吃,樹上的鳥兒因為又開始下的雪都飛走了。

徐棠觀徒手拿出一個紅薯,用徒手掰成三份,給左右兩邊的褚長鱗和譚攬月一人一份。長洲拉着徐行的手示意她看,"娘,你看姐姐的手,她就不怕。"

徐棠觀恣意笑着回答:"等再過幾年,我就教你這招,名為鐵砂掌。"她伸手往長洲這邊打,拳風落在長洲臉上,同時還有一塊紅薯皮。

"娘,姐姐把紅薯皮扔我臉上!"長洲捂着臉在徐行懷裏扭動,徐行拿開她的手掌看到眼睛那兒沾了點灰屑,用手帕給她擦幹淨又安慰她:"等姐姐教你鐵砂掌,你學會那日再打回去就是了。"

徐棠觀看見她臉花了很滑稽,捧腹大笑。腳一伸把譚攬月的矮凳給踹了出去,譚攬月沒有準備随後倒在地上。

"母親,姐姐也欺負我!"譚攬月站起來,推了一把徐棠觀,徐棠觀給她面子,假裝被推到壓在褚長鱗身上。褚長鱗被壓着倒下,口中驚呼:"夫人,她們都欺負我,您給我做主啊。"

那兩只飛走的鳥兒又飛了回來,從笑得不行的長洲手裏叼走了一個小果子,長洲反應過來又開始叫喊,"娘,鳥兒搶我東西!"

所謂人仰馬翻,歡聲笑語大抵就是如此。遠處喜鵲登梅,雪壓柿子。

吃飽喝足,徐行帶長洲先去沐浴。長洲和徐行聊起章琦言來,"娘,學裏有個姑娘被家中刻薄。穿的冬衣都是不合身的,看上去是幾年前穿舊的了。"

徐行嘆氣:"城裏被主母刻薄的姑娘多的是,既然是你同學,你想幫她是麽?"

長洲點頭,把自己心中所想說出來:"我方才留了一些果子點心,想明日給她送去。今日我也邀她來家中,但她拒絕了。我還想給她送個湯婆子,一個捂手。鬥篷就算了吧,這種露在外面的東西,我怕她心裏不好受。"

徐行也點頭同意她的話,她抱着長洲起身,"那好,你去挑東西備上拿去給她。再給她點兒別的,給她時就說是今日府上準備的,長鱗那邊也有。要休假了,就當是送與她的年節禮。"

"娘,是不是你快抱不動我了?"長洲以前被抱起來特別輕松,現在徐行也有些吃力了。

"還能再抱幾年,娘不是習武的,沒什麽力氣。"徐行一如既往的把長洲放在塌上給她擦拭頭發。

長洲乖乖坐着,嘴上安慰她,"以後就是我來抱娘。"

徐行被她逗得合不攏嘴,"你抱娘,起碼還要十年。"

"十年怕什麽,那會兒我就十五歲了。"長洲還挺期待自己的十五歲,"我到時肯定學會了騎馬,休假帶娘去玩兒好不好?"

"好,都聽杳杳的。"徐行溫柔的回應着,"你成了大姑娘了,娘給你做許多漂亮衣裳和首飾。"

長洲正想說不想要那些東西,但轉念一想沒說出口。人的喜歡很簡單,喜歡誰就打扮誰,給誰買一堆吃的,怎麽都不嫌煩。她高興就由她來呗,她喜歡女兒漂漂亮亮的,那自己就漂漂亮亮的呗。

"好啊娘。"長洲環上徐行的脖子,把頭埋在她脖頸裏,"我來做真人手辦,你想怎麽打扮我就怎麽打扮我。"

徐行不懂什麽是真人手辦,她只懂後面那句。她給長洲穿上寝衣,用毯子裹住照樣抱着去找她的姊妹們。

長洲把自己要送章琦言東西的打算說了,讓幾人到時候不要說出一些讓她難堪的話。衆人點頭,要睡下時,褚長鱗問譚攬月:"你的頭花明日能給戴一朵嗎?"

"可以,明日帶你去挑。"譚攬月大方回答。

"怎不問我?"徐棠觀毛遂自薦般像她說着自己的好東西,"這個要不要?這個要不要?"

褚長鱗皺着眉頭嫌棄,"不要,你的顏色都太濃烈了,我不喜。"

徐棠觀反應過來,"也是,蒼蒼的顏色淺好像更适合上學戴。杳杳也有幾個顏色素淨的緞帶你要嗎?你要想要她也願意給你的。"

褚長鱗思索後回答:"那倒是可以要幾根。"

"什麽嘛!"長洲坐起來打褚長鱗一拳,"你想要我東西還用這種勉為其難的語氣,我可不給你!"

褚長鱗松口氣,老實回答:"那太好了,說實話,你的緞帶太普通了,我也不喜。"

長洲又補了幾拳,徐棠觀把她壓制在懷裏笑。

"你們想去我家裏玩兒嗎?家裏人也好相處,我除了一個大哥就沒有別的兄弟姊妹了。"褚長鱗邀大家去玩兒,"不過比起你家來确實沒什麽好玩兒的,院子構造也普通。"

"你家書肯定很多,能借我看嗎?"長洲知道她家都是讀書人,書籍收藏肯定多得很,"我會好好愛護的,絕不損壞,看完就還你。"

"可,到時去家中挑,哥哥也有很多藏書,你們都可以去挑,他為人很大方。"

"你家有什麽規矩嗎?"譚攬月怕給家裏丢人,問了個重要的。

"要說和其他人的府上相比,我家可能沒規矩,但與你的相比,還是有些規矩的。娘不讓我們在家不顧儀态,像今日這般進門就散發換衣只着棉衣棉褲是不能夠的。"褚長鱗猶豫的開口,怕朋友們因為這些不去自己家中,又怕頭一回帶朋友們回家被父母不喜。

"還有就是,用飯時聲響不可太大,也不能用手抓食……"說完她心裏就沒底氣了:"你們還願意去嗎?"

"去,為什麽不去,你說的都是普通規矩,我們學過的,只是在家中無所顧忌而已。"徐棠觀寬慰她,"你放心,我們會老老實實的,不會讓你母親不喜,也不會讓你母親生你的氣。"

褚長鱗心裏高興,她們還願意去就行,"其實也不怕,就是去看看,在我屋裏玩兒,若你們覺得不自在,下次就不去我家中。"

"我倒是十分樂意在我家中。"長洲覺得自己很幸福,這胎投得真不錯。

"去我家中也行,也沒規矩。"說完徐棠觀又加上幾句,"不過家裏有兩個不成器的混小子,天天吵嚷得要死。"

褚長鱗笑起來,"是你的兩位哥哥是嗎?我聽大哥說過很多次,他們太過于活潑好動。"

"豈止活潑好動。"譚攬月也想到什麽,咯咯笑起來,"簡直就是杳杳說的那句貓嫌狗棄。"

"其實兄弟吵嚷些也沒什麽不好的。"褚長鱗心裏有些羨慕,她就一個年歲與自己相差過多的大哥,平日相處雖和諧卻沒什麽趣味。自己從小就跟着娘,沒遇到長洲她們前還是半個死腦筋,小古板。

死腦筋和小古板分別是長洲徐棠觀給她的評價,譚攬月為人溫和,只是說她太過乖巧。

第二日長洲出門,渙青手裏多了個食盒與包裹。徐行告訴長洲,東西都在裏面。

渙青要背長洲,還要拿包袱。長洲心裏不忍,"娘,再叫個人跟着吧,渙青就兩只手。"

渙青忙道自己可以,長洲不管他,就是要加個人。

徐行随手指了個小厮過去拿包袱,他就跟在長洲旁邊。

長洲不記得他叫什麽名字,只好低聲和渙青說話,"渙青,待會兒東西送了以後,你們架着馬車帶他先回來,別冷着他。他身上幹幹淨淨的沒什麽不妥,就讓他坐馬車裏就行。你和你哥哥也是,不必每天都在前室,天冷了進去馬車裏面躲躲風雪。"

渙青點頭。

上馬車後那個小厮就立在馬車旁邊,長洲招呼他讓他上來。他有些受寵若驚的爬上去,然後跪在馬車裏。

長洲無語,但遇到的次數多了逐漸也習慣了。

"你回去後去廚房讨杯熱湯喝,別冷着了。"

"小人謝二姑娘的賞。"

"你叫什麽名字?我怎沒見過你?"

"奴是瓦朱,是夫人院裏的。姑娘沒見過我,但我名字是您和大姑娘商量着給的。"

"什麽時候的事兒呀?"譚攬月不記得了,問了一句。

"我也不記得了。"長洲撓頭。

"是馬車外兩位哥哥來府上沒多久,大姑娘在院裏畫畫,顧總管把我買回來帶給夫人看。夫人讓二位姑娘給我取的名字。"

譚攬月想起來了,那天顧叔帶了烏泱十幾人,站在游廊上等徐行,徐行挑來挑去留了一個放在院裏,其餘的都跟着去了外院。

當時兩人在畫一只雀,對于雀到底有沒有牙齒争論不休。一人覺得沒有牙齒怎麽吃東西,一人覺得喙的堅硬就是牙齒的作用,啄開果子就可以吞下。

徐行讓人來請的時候她們還在争論,當時瓦朱低着頭跪在地上,問名字也沒擡頭。長洲兩人看着院裏有幾塊瓦從窗紗望出去呈現出銀朱色,想叫他瓦紅。

譚攬月覺得瓦紅不好聽,把紅改成朱,所以他叫瓦朱。

瓦朱磕了兩個頭後就被帶下去了,長洲他們再也沒注意過,忘了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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