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計劃
計劃
徐行見到長洲的樣子臉沉了下來,婉娘也好不到哪裏去。徐天白身旁站着兩個,背着一個,她話沒出口眼淚就流下,跌跌撞撞上前去摸女兒鼻息。
"婉娘,姐姐沒事兒,只是暈過去了。"
聽了長洲的話,婉娘才止住哆嗦,讓媽媽帶着譚攬月回去。
徐天白坐下,事情說清楚後才讓兩人回去梳洗換衣。徐行從長洲發上洗出血水,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兒。
"杳杳,以後出去玩兒要帶侍衛,我與你說過幾次了?"
長洲理虧,頭更低。她小聲回答:"幾乎我每出去一次,娘都會說一次。"
"說了你也不放在心上,我這當娘的心裏真難受。"水澆在長洲發上,又道:"不是我拘着你,是這天下始終沒有你想得那麽太平。你腿腳功夫也就一般,怎麽能保護得了自己。垂珠再厲害,她也只是個十三歲的女娃,今日她就受傷了。"
長洲更愧疚,悶聲應着。
徐行又道:"你的兩個姐姐和你一起出去的,一個要人背,一個手臂受傷。你別不愛聽,她們這樣全是你的過錯,若不是你想出去玩兒,她們不會如此。"
長洲心裏知道,當下保證再也不敢再犯。
"娘不想怪你,只是你也該懂事些,哥哥們在也就罷。你想去哪兒就去,他不在你帶上四五個侍衛也好。你有沒有想過今天沒碰到馮家小哥你們會怎樣?娘不是吓你,如果沒他,此刻你已死在那土地廟裏。運氣再差些,你們會被随手扔進溝裏被雨淋被風吹。或者挖個坑把你們三人埋在一起,讓人永遠找不到。你如今還能在熱水裏泡着沐浴,這都是馮家小哥的功勞。"
徐行說的都是事實,長洲心裏狠狠記下。
徐行看她真聽進去,也不再多說什麽,費了許久時間洗完發,換了水又給洗了一次。待擦完發,長洲要去看譚攬月,徐行叫住她:"哪天請他過來吧,好好謝他。"
"明白了娘,我會的。"長洲答應後又出了門。
譚攬月醒了,剛開始還有些怕,進了浴桶一直發抖,換上幹淨衣物後坐在熟悉的塌上終于緩過來。
三人在一起彼此安慰,用了晚飯早早歇下,第二日已和平常模樣一般。
長洲三人拿着一堆東西,跟着徐天白去道謝,又邀他們來家裏用飯,陳渡以雖應下,晚間卻沒有去。徐行似是知道她不會來,準備了一食盒東西,在馮士臨出門之時送進去給了陳渡以。
長洲的馬被徐天白帶了回去,檢查後沒什麽問題在莊子裏靜養。幾人像以前一樣用飯後院裏乘涼,徐天白給幾人講他們遇見的趣事。
"姑娘,院外有兩個人想要見您,說您對他們有救命之恩。"雲昭小聲和長洲說話,沒打斷徐天白。
長洲給徐棠觀削梨呢,聽見這話腦中搜索自己救過的人,但也沒想出來,"媽媽,他們是什麽樣的?"
"我沒瞧見呢,是下面的人來禀報的。"
長洲放下梨打算出去看看,徐棠觀兩人在她旁邊,聽見這話也要去。三人都去了,馮士臨與徐徐天白自然跟着去。
廊下站了兩人,長洲讓他們進來。兩人頭不擡立馬跪下,長洲又躲開。雖然過去這麽久,她還是很怕有人給自己磕頭。
那兩人跪下沒人叫也不起,就在那兒說着感激話。
長洲只會在那兒重複"起來吧起來吧",沒什麽用處,那兩人沉浸的跪在地上不擡頭,嘴裏不停的說着。
徐天白道:"擡起頭來,叫姑娘瞧瞧你們。"
一句沒什麽語調起伏的話,卻很難讓人忽略,除了馮士臨所有人都轉頭去看他,長洲暗想他怎麽這麽兇了?
那兩人擡頭,長洲馬上認出來這是孫重孫平兩兄弟。無他,孫平的相貌更加出挑,他就算跪在那兒穿着莊稼漢的衣裳也有幾分仙風道骨。鼻挺星眸,男生女相,除了身體寬厚一些提醒着自己他是男子,長洲真會覺得他是女子。
"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長洲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又向他道歉,"失禮了,勿見怪。"
孫平毫不在意的搖頭,說他漂亮的人多了去了,他也能看出二姑娘只是誇贊他相貌,并不是輕薄他,比起其餘人來說她已經很好。
徐天白不喜,相貌出挑又有一層救命關系,很容易生出以身相報的戲碼。他放下茶杯,又開口:"有什麽事快報,姑娘們該歇息去了。"
孫重覺察出這位爺心情不爽快,重重磕頭:"爺見諒,我這弟弟年輕不懂規矩。我們兩人今日前來确實不是為了與姑娘說感激的話,姑娘不是第一次來莊子,我們前幾年大可前來。今日用了這個借口是因為小人發現一件事,但小人并不清楚那人是誰。"
長洲道:"你且起來回話吧,想說什麽就說。"
孫重不擡頭,繼續跪着:"姑娘大了,小人知道規矩。廳堂中間無屏風無帷幔,再者小人要說的與夫人與您的好性子有關。"
他直起身來又磕了個頭,"姑娘恩德小人不敢忘,小人聽您的話做些花燈上街叫賣。今日聽見有兩個人在街上讨論着夫人,他們原話為‘徐行蠢笨光有堆銀錢,田莊鋪子被咱們吃得死死的她也不會發現,真是天助我也。’随後又說起姑娘來,說姑娘年幼懵懂只知玩鬧,十餘歲不知管理田鋪,日後也可放心趴在姑娘身上吸血,還道……"
徐天白把茶杯摔地上,怒目眬眉:"簡直放肆!你可看清那兩犢子模樣?"
"沒有,但小人确定他們不是這個莊子的人,身上穿戴頗富貴,比起姑娘們也不遜色。其中一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媽媽,另一個年紀大些,長相老實說話溫和,慈眉善目瞧着是個好相與的主。"孫重把兩人穿戴相貌一一說了,又補充:"他們還說吳管家心眼直,日後也還要瞞着他,不叫他擋了他們的發財路。"
斷人錢財如殺人老母,長洲與譚攬月對視一眼,打算去告訴徐行。兩人剛踏出一只腳,徐天白把兩人拽回來,"去哪兒,給我好好待着。"
"告訴娘,讓娘狠狠打他們一頓出口惡氣!"
"不行,你們給我好好坐着。"
徐天白拿出銀錢給孫重,叫他下去,孫重不接,又磕頭,"小人不拿,這件事是為了報答姑娘救命之恩,并不想挾恩圖報。吳管家待人和善,從不苛待田莊的人,小人有了庇佑之所弟弟有了學上已是萬分感激,這一切都是托幾位姑娘的福。"
"你是個好的,下去吧,以後聽見什麽再來求見姑娘。"馮士臨柔聲讓兩人下去,又道:"今日之事不可傳揚出去,若有人問,就說姑娘想要個燈。"
孫重保證後拉着弟弟出門。
徐天白給三個妹妹倒了茶,放輕聲音教導她們:"你們心裏氣憤,我知道。但這件事要想料理幹淨漂亮就不能讓姑姑知道,他們說姑姑蠢笨,這話其實不假。姑姑性子軟,賬面平了就是沒問題,就是如此好糊弄。你們去鬧,她頂多交待下去讓衆人好好管教,可又有誰來管教?士臨,你也說兩句。"
馮士臨挨着長洲坐下,"這事有個很好解決的辦法,就是換個人來管賬。這換人呢還得有個理所應當的借口,沒有仆從不欺主的,特別是夫人這麽好的性子。處理不好的話,有些刁仆帶頭鬧又是一場笑話。"
徐天白點頭,一一問三人聽明白沒有,三人也點頭。他又道:"這事兒我可以給你們出個法子,但我若處理了,以後還會有別的事讓你們處理。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種事用來練手再好不過。結果就算有經驗,沒做好長個記性也是好的,你們三個明天就給我學看賬本,特別是蒼蒼杳杳,這些東西是你們日後嫁妝。現在不學等到了夫家再學要被人笑話,所以你們現在就學。垂珠你也不用同情的看着她們,你也要學!你以後若真有機會去守國,看賬也是必須得會的,你們三人收收性子,明日就學吧。"
三人應下,第二日一早就去求了徐行,徐行沒有不應的,把吳管家叫了過來教她們。吳何以憨厚老實,把畢生所學一點一點揉碎了喂進她們腦子,教授過程還要重複,等到回城時三人已有不小長進。
到了城中徐天白又送了人過來,教她們更深的東西,這一學就是兩年。這兩年三人磋商了很多方法,制定了很多計劃怎樣連根拔起底下的蛀蟲。
最後根據長洲現代人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讀書思維,初定制定了一個計劃。把各個田鋪的五年賬本收上來,畫上管事名字分開統計,從中查出虧損或收益過少的莊子畫上圈,盈利不少的畫上對鈎。再讓人悄悄打探田莊居民與鋪面夥計的幸福指數,又命人裝作客戶與讨生活的人調查田鋪氛圍。
然後得出一個結論,虧損的田鋪氣氛不行,居民夥計過得辛苦,盈利的田鋪幸福指數蠻不錯。前期調查工作做完已經是三月,長洲又寫出接下來的計劃。
半年一收的賬本改成一月一收,通通送到徐府不再送到譚府,且要送到長洲幾人手裏,叫她們看過以後才準走。徐行田鋪加起來一共二十多個,一天看一本也綽綽有餘。
改了收賬本的時間還不算,長洲又把盈利田鋪的管事與虧損的管事對換了。那日屬實鬧了一場,長洲三人隔着屏風坐在廊上,底下跪着一堆管事。渙青剛宣布完怎麽收賬本,怎麽換管事,就有人站起來嚷嚷。
"姑娘這麽做夫人知道嗎?這是在誅我們的心!"
"就是,姑娘還沒接手呢就搞這一出,不會是想玩兒新官上任三把火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吧?"
"姑娘到底懂不懂啊,會看賬本有什麽了不起,咱們在這兒的誰不會看賬本。"
長洲覺得氣氛到位了,與徐棠觀對視一眼,兩人微笑着,譚攬月聽到指示用力摔了茶杯。
渙青氣沉丹田喝道:"放肆!姑娘讓你們說話了嗎?"
管家安靜下來,長洲又出來唱紅臉溫和道:"渙青,你吓着他們了。"
渙青盡職盡責扮演着白臉:"姑娘,他們終究是奴仆,敢欺主就應該發賣出去,小人看不慣這種刁仆,這就去給您找賣身契來。"他轉頭問那幾個帶頭鬧的人:"叫什麽名字通通報上來!姑娘心軟二爺叫我守着她,二爺交待過了,你們這群奴仆若欺主可随意發賣,有的是人頂上。"
幾人面面相觑,憋紅了臉不敢出聲。
長洲擠眉弄眼讓譚攬月說話,譚攬月如往常那樣溫和開口:"算了,這次且饒了他們吧。按照鋪面換田鋪面,莊子換莊子,各位管事自行找人對換吧,為期一年。"
這一步是為了找出狼狽為奸的管事們來,相熟且一起謀財的人到了對方的莊子也會為對方隐瞞,把賬面做平,然後繼續謀財。其餘盈利的田鋪管事就算換了地方也會盡心盡力,就算剛開始管理得不如上一位好,學一年也很夠了。
長洲看見院裏有人迅速圍成一團商量,就知道這幾個是偷油的老鼠了。反倒是那幾個盈利的管家,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幾人先是互相行禮,又慢慢商量怎麽調換。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就是這個意思。虧損的那群争得面紅耳赤,盈利的這邊一片祥和,無人争吵,都在商量着怎樣最好。
衆人商量過後,遞上幾頁紙。長洲看着名字冷笑,早就把他們心思看透。
長洲又開口寬慰他們:"今日晚了,各位管事留下來用過飯後會有馬車相送,收拾好後便去新任職的地方吧。你們的名字我已做成了木牌,一月後我會開始随機抽取讓哪位先來,都會提前一天通知,勞煩各位了。"
有人火速作鳥獸散,有人欣慰主家開始整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