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整治
整治
一月很快過去,長洲不抽誰,而是點吳何一過來。吳何一來時帶了些莊子的新鮮瓜果過來,長洲并不與他隔着屏風交談,這人可以說是與自己最相熟的管事,自己還得稱呼他一聲老師。
吳何一因着家裏孫女和長洲一樣大又加上時代都是徐府的仆人,看着她十分憐愛。他拿着賬本給長洲細講,不為自己找借口,大方承認自己能力不夠不如上一位管事做得好,只誇上一位管事管理得多好。
長洲從他那兒得了幾個他認為是好管事的名字,記下後沒說幾句他便要回去。長洲讓人拿出自己已備好的一些小玩意兒,讓吳何一帶回去送給他的孫女,吳何一也不扭捏,感激後帶着回去。
第二月抽的是吳何一給的名單之一,名為許游。他能力有些欠缺,與吳何一進門時一樣,把問題攬在自己身上。
長洲寬慰幾句後讓他回去。
第三月輪到徐棠觀來抽,抽了那日帶頭鬧事的鄭春生。鄭春生這人油嘴滑舌,只給自己找補,說那鋪子漏雨漏風,說那鋪子夥計欺負他是新來的,又說上一任管事有多差,給徐棠觀上眼藥。
幾人在屏風後面翻白眼,告訴他知道了後讓他回去。
第二日渙青帶着工匠去鋪子裏修繕,發現并無壞處後又去找了店內夥計,"你們鄭管事昨日與我家姑娘說了,你們刁難于他!"
幾個夥計大喊冤枉,渙青不管,依舊訓斥他們後又帶着工匠回府。那幾個夥計都是上一任管事馮荞荠的親戚,馮荞荠在的時候哪裏會委屈他們,遂把鋪子關了跑去給馮荞荠告狀。
馮荞荠大罵這鄭春生不是個東西,就等着姑娘抽到他時好好的坑一把鄭春生。他滿懷恨意睡下,等的時間越久,他心裏越恨。長洲故意讓他最後一個來,他把賬本遞上後一鼓作氣說了許多鄭春生鋪子裏存在的問題。
沒有永遠的合作夥伴,只有永恒的利益。
長洲嘉賞他,留他住了一晚,第二日在人最多的時候讓四個小厮擡着箱籠與他回鋪子。
不給鄭春生任何反應的時間,長洲命人把鄭春生請了過來。
鄭春生聽了馮荞荠說的那些,額頭上汗水直冒,但不敢辯解因為那是本身就存在的。他只好磕頭道罪,譚攬月溫聲命人扶他,又道:"我也不知你們二人誰在說真話,你先回去吧,等日後看鋪子情況再定奪。"
鄭春生回到鋪子照常做生意,把盈利的錢全鎖上,不讓店裏夥計拿,自己也不拿,就等着一月後給主家一些震撼。
馮荞荠還不知道這些,輪到他時他照樣拿着整改後的賬目給長洲看。長洲冷笑,又讓他回去。這回主家沒給他好臉色,他心裏就有些着急,打聽了本月還沒輪到鄭春生,便放下心來。
這月他可是好好的做了賬本,和以前一樣。鄭春生坑自己一次,自己也坑他一次,這不是徹底扯平了?
但鄭春生可不這麽想,他拿着新賬本給長洲,長洲與上一次對比,再與馮荞荠在時對比,覺得可以發作了。
她誇鄭春生做得好,讓他繼續保持。鄭春生沒見她發火,心裏也不清不楚的。長洲把消息放出去,鄭春生管理的新鋪子盈利頗多,其餘偷雞摸狗之輩得到消息也慢慢把把賬本盈利的銀錢往上擡。
一月沒拿,鄭春生心裏不痛快,第二月給長洲的賬本數目就少了一大半。徐棠觀怒罵,鄭春生聽得更加疑惑,徐棠觀給出目标,每月盈利不得少于上學,少了便自己滾蛋。
鄭春生想鬧,被渙青一個眼風吓到不敢開口。他回去後憋屈得認真做生意,人也清瘦許多。
長洲幾人私底下笑話他,用着別人的錢財把自己吃得白白胖胖,現在拿回自己正常月銀又瘦下去。從來沒聽說過誰會因為得到了自己該得到的東西反而還瘦下去。
這套方法不光是用于鄭春生與馮荞荠中間,其餘人同樣适用。小人與君子最大區別就是在于此,出事了小人只想找借口讓人來背鍋,而君子們則會聚在一起商量應如何做。小人不交換正式想法,心裏藏着掖着暗自較勁,受益者長洲三人。
一年時間很快過去,長洲把還在繼續虧損的管事重新交換,這次她換成了不管管理哪個都會盈利的管家。這其實是給那些人一個機會,像鄭春生這樣變老實的,長洲就不會在為難他。
當個小領導摸點油水也情有可原,但要是吃得太多就別怪主家宰殺你這只耗子。
經過上一輪敲打,已有好幾個人學乖。這一輪若有人還不乖,長洲便要懲治他們。
總有死豬不怕開水燙,從虧損後的田鋪轉去一直盈利的田鋪,讓原先盈利的田鋪變虧損。長洲三人敲打多次,幾人不聽。到年底時,長洲徹底發作。
今年長洲已有十四,處理事情穩妥得當,又從徐天白與馮士臨那兒學了些吓唬人的東西,不說話時已有了些不怒自威的氣勢。
長相就是徐行與譚回風的結合體,笑時像徐行那樣溫柔靈動,冷臉時又如同譚回風一般有些吓人,只不過徐行的眼睛放在她的臉上,譚回風的刻薄變得煙消雲散。
如今她不再像以前一般穿着随心,而是任由徐行打扮她。學裏也開始教授姑娘儀态,現下她已有這個朝代姑娘家該有的樣子。
院裏又如兩年前一般跪了二十幾號人,長洲走出屏風,渙青喝令他們低頭。
長洲拿着這些年來的賬本統計出來的結果,由階上走下,走一步念一個名字。那幾人跪爬上前,規矩磕頭。
長洲立在一人面前問:"你們幾人,去哪兒哪兒虧損,這是什麽意思?"
王荷不敢看她,滔滔不絕的說着往日一般的借口。
"王管事,你停下吧。你這借口我已倒背如流,換個管事能做好,你怎就做不好?"長洲依舊溫和,并不見絲毫怨氣。
王荷做委屈狀:"姑娘您這是誅老奴的心,我為鋪子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求姑娘看在我年邁的份上,可憐可憐我吧。您不知道,與我一同歲數的人都在家含饴弄孫享天倫,我……"
"好。"長洲打斷她的話:"王管事确實該回家含饴弄孫去,渙青,讓她下去,苦勞型選手說難聽點就是個沒有業務能力的廢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種話綁不了我的道德觀念,沒用就走,有得是有功勞還不愛犟嘴的人上來。"
王荷一把撲上長洲的腿,只碰到她裙上的流蘇就被渙青拽走。
她大聲叫嚷着,長洲眉頭微皺囑咐渙青:"太吵了,叫她安靜些吧。"
渙青随手拿起桌上的石榴塞進王荷嘴裏,她終于安靜下來。
于山看見長洲腳步輕移來到自己面前,不等長洲發話,他磕頭道罪:"都怪小人能力不夠,姑娘莫生氣,是小人的不是。"
長洲輕笑,溫和的寬慰他幾句,在他以為自己逃過一劫時,長洲又給他潑冷水:"既然于管事知道自己能力不足,那便不要再做管事了,換個人頂上就是。"
于山心裏膈應,想要開口為自己求情,長洲嗤笑開口:"無能者為自己求情,于管事真能開這個口嗎?未免叫人有些瞧不起。"
于山不敢再辯解,開口已是謝恩。
"至于你,陳峙是吧。"長洲不再上前,停在于山面前問話,"我聽說你欺辱莊子裏的女子,這事當真?"
陳峙磕頭,咬死不認。
"其實我也不是問你,我只是在想怎麽處置你罷了。至于你認與不認,我都是要把你拖出去的。"長洲走進屏風裏,又冷淡開口:"你誘哄少女,不想負責又強迫她喝藥堕胎,這事兒大了,待會出門會有人送你進官府。"
陳峙哭喊着:"姑娘不看僧面看佛面吧,我跟了夫人這麽多年,是這裏資歷最深的。"
長洲疾言厲色:"笑話,資歷最深那只是你年紀大而已。年紀如此之大又欺辱女子,沒皮沒臉更加不可饒恕。再者你們人人都要我看你們的苦勞,苦勞算什麽東西?我何時缺過你們月銀?月銀你們拿了,辦事給我辦成這樣也好意思和我說苦勞?占着坑位和我說苦勞,有的是比你有能力的人會補上來,你不是無可替代,來人給我送官府去!要我看母親的臉面,倘若我也去誘騙少女官府也看我母親臉面饒恕我不成?"
長洲發了一通火,撂下一句我累了便回房。譚攬月和徐棠觀諒解她這幾日心情不好,也由她撒潑。
長洲心情不好是因為她定了親,定親者就是之前堵過自己的江通源。江通源和馮士臨同歲,及冠不久後便讓家裏人來提親,被徐行拒了。
江通源這人也不是喜歡長洲,他後來連長洲長什麽樣都沒見過,娶她只是因為妻子可以任由丈夫擺布。徐行不同意,他讓自己父親去找了譚回風,譚回風無所謂長洲嫁給誰,哪會不同意。
徐守正知道這事氣得寫了六封信痛罵譚回風,譚回風看了信并不回。
當爹的都交換了信物,這回是改不了了。
當然有人比徐守正更生氣,馮士臨只是想讓長洲再玩幾年而已,這出一趟門,長洲就定了親,他有火不能發,沒幾天就上火,脾氣也更大。
徐天白哪裏看不懂他,給他出主意,"還有垂珠和蒼蒼呢,長得都一樣,要不你……"
馮士臨大喝一聲"滾",徐天白笑呵呵的又道:"你氣什麽,我也瞧不上江通源,咱們給他攪黃了就是了。"
馮士臨垂下頭,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怕譚二喜歡他。她若真喜歡他,我又怎麽好動手?"
徐天白安慰他,"你別怕,杳杳根本沒有喜歡的人,若她沒有喜歡的人,與你結親再好不過。你是我家裏人看着長大的,人又能幹,誰會不放心你!"
馮士臨感激,心裏還是有些慌張:"你覺得我與江通源誰更貌美?"
"……"徐天白無語道:"杳杳也不是看臉的人,她那只貓就挺醜的,你不覺得嗎?"
"你別這樣說春和,譚二該不高興了。你……你的意思是我容貌醜陋嗎?"他摸上自己的臉懊惱,"可我幼時她也誇過我容貌好的,怎麽如今我倒成了醜陋之人?"
徐天白立馬向他解釋:"士臨,你如今是關心則亂,碰到心裏喜歡的人了什麽都在意。你容貌很出挑,就算杳杳是看顏色選人,你也能在她那兒上榜放心吧。"
馮士臨抓住他的手,"咱們趕緊做完這邊的事回去看看她吧,問清楚了好想辦法。"
徐天白點頭,立馬去做事。
一月後兩人回城去徐府,聽下人說姑娘們出去了但沒說去了哪兒。馮士臨非要站在門口等,徐天白沒辦法只好陪他。
等了不知多久,馮士臨聽見馬蹄聲站起來。
為首是長洲,她半披發,梳了個垂挂髻。髻上沒戴發飾,只在耳後挂了兩條流蘇,金色流蘇上挂着一些小蝴蝶小蜻蜓閃着光。綁了一條水晶藍色額鏈,全身都是白色衣裙,只有衣上用金線繡着花紋。披着個黃色小鬥篷,身上的弓箭被隐去漏出一半紅色,腰間挂着的匕首也随着馬的跑動而晃動。
太陽曬,長洲眯着眼睛盯着門口的人,看清後勒馬停下叫人。身後的譚攬月與徐棠觀也随之下馬,幾人在門口說着話。
長洲把鬥篷取下給丫鬟荻花,又把弓箭遞給她,在解腰上匕首時,青雲來報江通源來了。
長洲解不開匕首,聽着話扯掉腰帶摔在地上大罵:"說過幾次不見不見,要我說幾遍,回回來都要問我意思?你不會說就叫別人去說!煩死了,快滾!"
青雲哭哭啼啼跪下,長洲更氣,從荻花手裏扯過鬥篷背着弓箭上馬跑了,馮士臨搶過徐棠觀的馬跟上。譚攬月溫聲安慰青雲:"姑娘不是生你的氣,你也有錯,為何回回都要再問?姑娘與你說過多次不見那人,她以前從未訓斥過你,如今也是氣急了才說的你,你可記住了?"
青雲點頭,荻花撿起腰帶與匕首,拖着青雲走了。
徐棠觀讓人備馬想去追長洲,徐天白讓她放心,馮士臨會帶她回來。
徐棠觀一想他比自己有用許多,馬背上也有銀兩,便不再管,與譚攬月兩人一起跟着徐天白去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