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沉林
沉林
長洲聽見身後的馬蹄聲,以為是徐棠觀沒再管。到了地點下馬,才發現是馮士臨。她憋屈手指重重抹掉眼淚,又惡聲惡氣發問:"跟着我做什麽?你也滾!"
她生氣說明不喜歡江通源,這表示馮士臨自己還有機會。他牽着馬跟上長洲,忍住笑意道:"你又哭了。"
長洲不滿:"關你什麽事?給我滾!"
馮士臨也不氣,"你不喜歡他,攪黃了就是,你哭什麽?"
長洲猛轉頭看着他,也是,不喜歡攪黃了就是,自己氣什麽。她試探性問道:"你和二哥哥是有主意了?"
"暫時沒有,但我們會做,你別哭了。"馮士臨向她保證,"再者徐家留你最少到十八歲,還有四年呢,且讓他等着去吧。四年夠他犯錯無數,保準你不必嫁給他。"
長洲心裏徹底松口氣,想摸腰間香囊玩兒,卻什麽都沒摸到。
馮士臨看她變扭的模樣,心裏越發高興。
兩人走了會兒,一起回家去。
徐沉林走路依舊不看人,瘋跑進來撞到長洲,他倒是站得穩,長洲跌坐在地上。
"你又撞我,幹嘛總是不看路啊。"長洲憤憤,爬起來又埋怨他,"你也不知道拉我!"
"哎呀妹妹,我知道你有不喜歡的郎婿心情不好。"徐沉林拿起摔在地上的弓給她,但嘴上不饒,"你別滿肚子怨氣,成了親你氣的地方多着呢,現下還是多開心一些吧。"
長洲勃然大怒,抓着弓追着他使勁兒抽。
江通源又來府上求過幾次,都被徐天白打發走,他疑惑問長洲:"他這麽殷勤,弄得我真覺得他心裏對你情根深種了。"
"嘁。"長洲嗤笑,"誰能和我結親都會殷勤得很,他裝的。都沒見過我怎麽情根深種,夢裏見的嗎?騙騙你們而已。"
"确實,能和你結親确實是件喜事。"馮士臨無腦站在長洲這邊,"不愛見那就不見,他來幾次叫天白拒幾次。"
長洲無所謂江通源怎麽想自己,一次都不見。江通源似乎也只是做給別人看,真要想見長洲,學堂門口能堵無數次,長洲就是因為知道他裝樣子才讨厭他。
徐沉林最近滿臉高興,時不時自己笑起來。反應慢,沉浸在什麽喜事當中,甚至不和徐東翎玩兒。徐東翎向徐棠觀報怨,幾人一商量,決定悄悄跟蹤他。
說幹就幹,在徐沉林出門後,徐東翎悄悄跟了上去。回來後表情支支吾吾,任憑長洲她們怎麽問就是不說。徐棠觀埋怨他沒義氣,把他從院裏趕了出去。
三人再合計,決定自己跟蹤。這件事交給了徐棠觀,她摸清了路線,回來毫不拖泥帶水告訴兩人,徐沉林去了妓館。
屋內陷入沉默,三人再無一人開口說話。
長洲打破沉默,"我覺得這樣不好,把他抓回來吧!"
"不行不行,哥哥年紀大了,他會覺得沒面子的!"譚攬月不同意,"咱們勸勸他算了。"
"我同意蒼蒼說的。"可徐棠觀又覺得這件事做起來不簡單,"咱們勸嗎?哪有妹妹勸哥哥不要去妓館的……"
"咱們再想想,哥哥一月去好幾次,這樣也挺傷身體的……"譚攬月聲音越說越小,"這麽下去不是個辦法。"
三人商量一晚,終于想好怎麽做。再過幾日徐沉林又出門,她們從徐東翎和徐沉林房裏拿了幾年前的男裝換上,坐着馬車也去了妓館。
三人一進門,就有老鸨帶着人擁住,"幾位小公子要找什麽樣的?"
三人變扭的擠在一起互相攀扯躲開老鸨,長洲裝出熟稔的樣子用扇子抵擋住她們伸向自己的手,推向另一邊,又展開扇子擋住自己半張臉挑笑道:"小爺只想看姑娘喝酒,別的不用。"
馮士臨看着她裝出來的樣子覺得十分有趣,腳指頭想都知道她們是來抓人的。徐天白讓河星去下面遠遠守着,兩人又開始讨論徐沉林這事兒怎麽解決。
徐沉林在房中與披香行事,徐天白盯着房門打算等他出來。
很不巧的是,江通源也在這裏,就在長洲旁邊那桌。長洲進來時遼東之也看見了這三人,雖穿着男裝,但他這種花叢老手一眼就能看出姑娘身上自帶的脂粉女兒氣。
他小聲與旁邊幾人說了混賬話,林奉與張景成猥瑣的盯着長洲三人嘿嘿笑起來。江通源看她們三人氣派不凡,小聲叮囑不要放肆。
"你怕什麽,貴女更怕身份洩露,我們過去與她們說幾句話稍微吓一吓,她們害怕自然會聽咱們的。"遼東之與林奉舉起酒杯向她們那桌走去,被河星攔下。
"你什麽意思?"遼東之嘴裏酒氣噴到河星臉上,河星不耐狠厲道:"別去找那三位的麻煩,否則你腦袋不保。"
林奉把杯子摔下,罵道:"你是什麽東西?也配使喚我們?"
衆人被這聲響吸引過來,頻頻向這邊看。徐棠觀認出河星,告訴兩人那是徐天白身邊常帶的人。
林奉與河星起沖突,樓上兩人也看見了,馮士臨挑眉:"那是江通源好友,你還記得嗎?"
徐天白回他:"記得,怎麽會忘記,我要讓人查清楚了。"
"定了親沒多長時間就出來喝花酒,怎會是良配!"馮士臨怒:"一定要把這事解決了。"
徐天白點頭,林奉兩人打不過河星,雙雙倒地。江通源與張景成過來扶兩人,遼東之站穩後又鬧了起來,東西摔得到處都是。鬧起來後老鸨帶着姑娘們來哄,遼東之推開人,又要上前跟河星鬧。
鬧了這麽久徐沉林也出門了,徐棠觀看見他容光煥發出門心裏怒氣上來,拉着兩個妹妹站在階下看着他。
河星看見姑娘們上前,推開遼東之追上去。徐天白正要下樓,被馮士臨拉住,"讓她們先說,會比你我有用些。"
徐天白聽他的坐下,只看着樓梯上的幾人。徐沉林滿臉驚愕還沒說話,遼東之跟着河星上來,搶過一邊的凳子朝長洲三人砸去。
徐沉林拉過譚攬月到自己身邊,長洲機靈躲到了徐棠觀懷裏,徐棠觀帶着她後退躲過凳子,河星提着遼東之脖子把他按在酒桌上。
遼東之口裏還在罵:"你這小賤人哪家的?來抓小情郎的吧?"
"口出穢言,愛喝酒讓你喝個夠!"長洲拎過酒壺,讓河星掰開他的嘴,往他嘴裏灌。江通源幾人看見忙去拉開她,徐棠觀不願意讓其他人拉扯自己人,在她身旁抵擋着。
這兒頓時亂做一團,罵人,打人的全拉扯在一起。徐沉林拉着譚月躲着,徐棠觀與河星護着長洲在最中央。
徐沉林帶着譚攬月出了戰場,還待進去就被徐天白拉住,"這都是你的問題,你出門嫖妓讓你妹妹們擔心。現在你的妹妹被像你一樣的嫖客調戲羞辱,林哥兒,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她們的好哥哥。"
徐沉林臉刷地白了,不敢開口二話不說給徐天白跪下。
徐天白低聲怒喝:"起來,你這窩囊廢,別在這兒給我丢人,馬車在外面,把蒼蒼帶上去等我們!"說完就往長洲那兒趕,林奉帶着家丁與河星扭打,長洲的胳膊被旁邊的遼東之拉住,這小人還一個勁兒掐着她的手臂。
長洲痛得對他龇牙,用扇子不停地猛打他頭。遼東之吃痛放手,馮士臨瞅準機會抱住長洲護在身前,又轉頭幫徐棠觀格擋。
馮士臨把長洲推向徐棠觀示意她們出去,徐棠退出戰場上了馬車。
四人沉默,徐沉林是不敢說話,其餘三人則是生氣。
徐棠觀一拳打向徐沉林臉上,徐沉林不敢喊痛,硬生生受着。
車內又開始沉默,馮士臨掀開車簾,看衆人不說話挑眉道:"喲,吵架啦?"
徐沉林苦笑,其餘三人不肯開口。徐天白趕着馬車,路上還在訓斥着。
"說出去叫人笑話死,妹妹去捉哥哥的奸哈哈哈哈哈。林哥兒,感覺如何?"
"你不說話沒事,該罵你的我還是要罵。你流連往返妓館,這事不可能這麽容易就過去了,我肯定會告訴祖父的。"
徐沉林不說話,哭了起來。
"你還好意思哭?你簡直窩囊得我想死!妹妹被調戲,你只能護一個!出門嫖妓圖個新鮮也就算了,竟把妓館當家。你但凡花錢贖了她養在外面我都能瞧得起你點兒,誰能想到你只是光顧人家生意。"
徐沉林怒着打斷她:"披香不是商品,你不可言語侮辱她!"
徐天白愣了會兒哈哈大笑起來,許久後他停下告訴徐沉林事實,"你的披香呀,上半夜陪你睡,下半夜還要陪別的客人睡。你以為你是什麽?你就是個嫖客,妓館裏多得是你這樣的嫖客,你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你付錢辦事,人家收錢辦事,你在想什麽?想愛?"
徐沉林掀開車簾發瘋嚷嚷,"你就是瞧不上人家是妓罷了,言語重傷她人,你算什麽君子?"
徐天白勒馬停下,手臂圈住他脖子喝:"我不是君子,你就是了?我瞧不上的不是她,是你!你用嘴維護人家,倒不如出錢贖了她,讓她不用再出賣皮肉過活。再者你這麽愛,倒不如娶了她!"
"她就是個妓,我如何能娶她為妻?"徐沉林掙脫趴在馬車旁喘氣,"哥哥你糊塗了。"
"我真是越來越瞧不起你了。"徐天白臉色陰沉得讓人害怕,"叫你娶你沒膽子,還說她是妓,不就是在說她不配?你又覺得自己高貴了是不?你幾天一趟去找她,這只是錢財交易而已,你心裏知道她不配為妻,也只是願意花錢找點樂子而已,又有什麽資格和我嚷嚷?"
徐沉林內心深處被戳中,惱羞成怒道:"你瞧不起又怎樣?我花錢找樂子又怎樣?她是妓,就應該陪客人玩樂!"
徐天白不停地揮拳打向徐沉林,"你叫什麽男人,叫什麽君子?你的書全讀到狗肚子去了?誰讓你出去嫖妓的?"
徐沉林招架不住,剛開始還反抗,到了後面只剩下,"打死我!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徐天白冷靜下來重新趕着馬車回府,任由着徐沉林哭嚎,長洲幾人不再勸。到了家後徐天白輕聲勸着幾個妹妹,讓各房媽媽帶着回去叮囑她們早些休息。
而後拖着徐沉林進祠堂,與他一起跪着。
馮士臨勸阻無用,叫河星請了徐守正過來。徐守正聽了河星說的,胸腔中一股怒火生出,叫人拎着打板在祠堂門口打了徐沉林三十板,又關上祠堂門不準人探望。
轉身又去叫了徐行過來,要去退婚。徐行聽見要退婚,樂得合不攏嘴,收拾完東西跟着徐守正出門。江家也亂做一團,原因無他,之前在妓館衆人聚在一起推搡,馮士臨暗搓搓踹了他幾腳。身上灰撲撲回家,被父親逮到了盤問小厮才知道他又去了妓館,現下也在祠堂跪着。
徐守正來,直接挑明目的,破罐子破摔也不怕人笑話,直說了徐沉林去妓館,徐天白去抓人瞧見了江通源與人争奪一名妓子大打出手,覺得這不是良配。也不管江父江母說什麽扔下東西,拉着徐行就往外走。剛一出門兩人就憋不住笑,上了馬車又覺得心情實在順暢,這樁婚事實在是讓徐府上下沒一人滿意。
徐守正回府第一件事就是給譚回風寫信,十分簡短幾句話:婚事已退,兒女們婚事有我做主,你不可插手。
折起來叫人連夜送出去,随後想起祠堂的徐沉林,又沖進去罵了他幾句,叫人抗他回院子,又請了大夫才睡去。
第二日剛起,小厮就說馮士臨求見。徐守正讓他進來,還沒開口馮士臨就已磕頭跪下道:"祖父,我也算您看着長大的,我有事求你。"
徐守正拉起他忙問:"你們這些兔崽子一個兩個不叫我省心,你這混賬惹了什麽禍事要叫我去擺平!速說!"
"譚二總要成親,祖父看我如何?我會一輩子對她好,以前我便很喜歡她,只是她太年幼母親才沒來說,本來想等她十八九或者再大上一些來和您說。"馮士臨苦笑:"誰知道我前腳走了,她就定了親,我着急死了。"
徐守正以為要去擦屁股,沒想到是這件事,安心下來,"打杳杳會走會跑,你來一次便黏着人家一次,你那點兒心思誰瞧不出來?送你和白哥兒歷練,就是長長你的脾氣!如今你說出來就好辦得很,你家裏同意就好,不過阿蘊要給杳杳找個合心意的,她若不喜歡你,你也不許強求。"
馮士臨焦急點頭,"她有喜歡的人自然最好,若她沒有喜歡的人,我便補上去做這個夫婿!"
徐守正拍着他肩膀樂,"好好好,我心裏你是最好的,成了親還住我家!"
馮士臨馬上點頭,"當然,譚二住哪裏我就住哪裏。"
徐守正推着他出去,讓他放心出去跟着徐天白幹活去。馮士臨美滋滋走了,還去了徐沉林院裏擺出哥哥的姿态叮囑了他幾句。
話說那譚回風收了信,一眼就看出了上面所寫,咬牙撕碎覺得這個妻子娶得實在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