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喝醉後才能問的事

第21章 喝醉後才能問的事

走進包廂後,兩人面對面坐下。姜哲衍拿起菜單,也給紀光山遞了一份。

紀光山打開菜單,第一眼看的就是每個菜的價錢。

“想吃什麽就選,不要有其他顧慮。”姜哲衍猜透了他的心思,“放輕松點。”

菜的價格沒有想象中誇張,只是一家普通的西餐店。但店裏環境和氛圍很好,不張揚卻足以體現他的重視。

“你不是第一次來這兒了吧?”

“以前來過幾次,不過,”姜哲衍頓了頓,“你是第一個告訴我聖誕花的人。”

“随口一說,別當真。”紀光山把菜單翻到最後一頁,“我選好了。”

姜哲衍按下了呼叫鈴,和服務員交代完後,餐前甜點很快就上來了。

紀光山一口咬到了裏面的流芯,頓時贊不絕口:“好吃。”

“翻譯官都是高貴品種,我當然不會怠慢你。”姜哲衍對他的反應很滿意。

“什麽高貴品種?聽起來和貓貓狗狗一樣。”紀光山放下叉子,一本正經地反駁。

“是你說的,”姜哲衍揣着明白裝糊塗,“我了解過你們的行情,今天借用你兩小時,恐怕這頓飯還抵不起。”

“別開玩笑了,那都是小語種翻譯的頂尖待遇,我們英專生早爛大街了。”紀光山說着撇了撇嘴。

姜哲衍認真看他:“我認為你的努力和才能可以支持你到達那個頂點。”

“……”紀光山被他誇得頭腦發暈,等主菜送到後就專心幹飯,不再找新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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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暖氣充足,兩人都脫了外套,露出一身嚴肅的正裝。包廂的燈光比較分散,窗邊的燭臺慢悠悠地晃動,在牆上映出不斷變化的光線,氣氛有些微妙。

姜哲衍吃得很安靜,估計是這幾天都沒睡夠,臉色不太好,懶懶地靠在椅背上發呆。紀光山都看在眼裏,但不知道如何開口。

等他幹完一份牛排,姜哲衍問:“吃飽了嗎?”

“嗯,”紀光山擦了擦嘴,“好久沒吃西餐了,很喜歡。”

“還想要點什麽嗎?”

紀光山猶豫了一下:“我想點杯酒。”

“可以,這裏的雞尾酒不錯,種類也很多。”姜哲衍探身把菜單遞過去。

紀光山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最後還是選了一杯高度的長島冰茶。

“這酒的度數可不低。”姜哲衍挑了下眉頭,好心提醒。

“沒事,我……”紀光山自信地按下服務鈴,還沒來得及誇下海口,桌上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姜哲衍拿起來看了一眼,起身向門外走去:“老板的電話,我去接一下。”

“去吧。”紀光山看着他匆忙的身影,收回了還沒出口的後半句話。

這通電話的時間很長,等酒調好上來,姜哲衍還沒回來。紀光山攪動着杯裏的冰塊,咬着吸管連喝了幾口,一邊複盤和姜哲衍相處的細節。

他想問姜哲衍一個問題,一件需要裝醉才能說出口的事。

不知過了多久,姜哲衍總算回來了。紀光山應聲擡頭,一臉微醺地看向他:“聊了這麽久?”

“沒辦法,他突擊檢查我的論文進度。”姜哲衍把手機擱在桌上,看到他桌前只剩半杯的酒,不禁皺眉,“慢點喝。”

“嗯?沒事,我酒量很好。”紀光山眯着眼朝他一笑,扯開了禁锢領口的領結,解開最上方的紐扣。

筆挺的衣領耷拉下來,窄邊的黑色領帶和敞開的領口圍成一組同心的倒三角,随着他的身體晃動,搖搖欲墜。

和領口嚴絲合縫的地方,被衣料蹭出了一點粉色的痕跡,混雜在包廂的柔光裏。

“姜哲衍,我想問你一件事。”紀光山的臉已經微熱,懶洋洋地托着下巴,湊近一點看他,“雖然我知道,以我們現在的關系,這個問題可能會有些冒犯……”

甚至,會連朋友都做不成。

姜哲衍聽他語氣如此嚴肅,不覺疑惑:“怎麽了?”

紀光山端起酒杯小酌一口——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但還是借着醉意,像說夢話一樣:“姜哲衍,你右耳的聽力是不是有問題?”

“……”姜哲衍的眼神凝固了一瞬,回應他的只有一聲輕微的碰撞。

“抱歉。”看到他反應的瞬間,紀光山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然而比起這些小聰明,紀光山更希望他像往常一樣笑着反駁自己,問自己是不是喝醉了。

姜哲衍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端起果汁悶悶地喝了一口:“怎麽看出來的?”

紀光山低頭,摩挲着酒杯邊緣:“你真想聽?”

“把頭擡起來,你又沒做錯事。”姜哲衍反而安慰他。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紀光山深吸一口氣,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與他對視:“其實剛認識沒多久,我就發現好幾次站在遠處叫你都沒有反應。”

“之前那次學術彙報,你和巴爾克教授交流也出現了問題。但随着接觸增多,我肯定你的英文閱讀和表達能力都沒有問題的。”

“按照語言的規律,表達建立在聽的基礎上。我覺得你不是聽不懂,而是聽不清。這種情況就特別符合……後天聽力損傷的案例。”

“還有就是每次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刻意繞到我右邊。”

翻譯對邏輯和心理素質的要求極高,紀光山一旦開始說話就不會磕絆和猶豫,面對面坐在一起,就像是兩個理性到極致的人當面對質。

姜哲衍平靜地注視着他,直到話音落下,喃喃一笑:“果然,和聰明人相處就是省事。”

“你別勉強自己。”紀光山攥緊拳頭,手指有些發抖。

“這件事對我來說也過去很久了。”姜哲衍沒有回避,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大四上學期,我還在準備保研的時候,右耳突發性耳聾,失去了大部分聽力。”

“你做過聽力檢查嗎?低頻高頻還剩多少?”紀光山探身,慌亂地拉住他的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揭你傷疤……”

“我明白你的意思。”姜哲衍拍拍他的手背,“低頻沒有恢複,高頻還有一點。左耳聽力是完整的,所以基本上不影響生活。”

“你考慮過用助聽器嗎?”

“沒必要。”

“什麽叫沒必要?”紀光山有些着急,“你是物理學博士,肯定比我更清楚聲音傳播的原理。哪怕達不到預期,也能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還是說你覺得,戴助聽器……”

“答——”突然,手背上傳來一點涼意。紀光山遲疑地收起自己的聲音,怔怔地擡起頭。

因為急于解釋,他叽裏呱啦地說了一堆,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已經沉默許久。

“姜哲衍……”

“見笑。”姜哲衍稍稍平複了一下呼吸,抹掉了落在紀光山手背上的淚滴,“我先把賬結了,換個地方再聊。”

“等等!”紀光山趕緊起身,不料想絆到了桌腳,手忙腳亂地撐住了桌子。

姜哲衍擡手扶了他一下:“行了,小趴菜就好好休息吧。”

語畢他推門而去,聲音裏沒有一絲顫音和哭腔,好像那顆眼淚從未落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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