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接到周頌臣電話的時候,穆于正準備入睡。

寝室的兩個室友在打游戲,背景音效很吵,他匆忙跳下床,落地時不小心扭到了腳,但他無暇顧及,一路小跑到寝室陽臺,迅速接通電話。

“怎麽了,這麽晚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麽事嗎?”

腳踝隐隐作痛,電話那頭環境音有些嘈雜,周頌臣的聲音卻是那樣清晰,一張口就俘獲他所有的注意力。

周頌臣說:“你過來。”

穆于沒有猶豫道:“去哪?”

“拾叁野。”說完周頌臣就挂了電話,似乎潛意識裏已經認定,無論什麽情況下穆于都不會拒絕他。

穆于确實不會拒絕,上了大三以後,周頌臣的學業就愈發繁忙,兩人又不在一個學校,見面的機會很少。

所以對于任何能見對方的機會,穆于都不會輕易放過。

出門前穆于有思考過要不要打扮一下自己,但他衣櫃裏都是簡單的衣褲,再怎麽精心搭配好像也難有驚豔的效果。

他很快放棄了這種沒有意義的行為,只是簡單洗了把臉,用水整理了亂翹的頭發。

離開寝室前,他猶豫着走到其中一位室友身邊,輕聲拜托:“李然……那個,我現在要出去一下,等會兒查寝你能不能幫我打個掩護?”

室友正專心地盯着電腦屏幕,不耐煩地說:“打掩護?那你明天得給我帶早飯。”

“好。”穆于松了口氣,立馬順從地答應下來。

“拾叁野”是家酒吧,穆于只去過一次,那次還是因為周頌臣喝醉了,讓他過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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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剛才在電話裏,周頌臣的聲音聽起來很清醒,感覺沒有醉。

為了早點見到周頌臣,穆于估算着自己這周剩餘的花銷,狠心打了輛車。

拾叁野離他就讀的成大有些遠,開車過去需要二十分鐘,路上有些堵,他不停看着微信,怕周頌臣等得不耐煩了。

周頌臣一直都在他的微信置頂,而那對話框裏,沒有新的消息提醒。

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他今早分享過去的視頻。

順着記錄往下滑,大多都是穆于發過去的消息。

早安、晚安,下雨了記得帶傘,宿舍樓下喂的流浪貓生了小貓。

周頌臣通常不怎麽回他的消息,倒是看到小貓照片時,吝啬地回了一個字。

“醜。”

穆于據理力争,說不醜,剛出生的小貓都長這樣,過幾天就好看了。

周頌臣沒有再回,穆于也不在意,照樣每天分享日常。

他和周頌臣自幼相識,一同長大,初中高中都在一個學校,可惜他腦子笨,沒辦法像周頌臣一樣考進國內頂尖學府的西大。

周頌臣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小孩,成績優秀,長得好看,包括穆于在內,周頌臣有很多朋友,而他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能進成大,并且跟周頌臣在同一個城市上學,已經是穆于高中三年拼盡全力的成果。

車子停下,眼前是一座兩層摟高的建築,招牌用橙色霓虹燈勾出拾叁野三個大字,門口站了數位身着潮服的工作人員。

不時有人推開厚重的大門,節奏強烈的音樂流淌而出。

站在拾叁野門口,穆于給周頌臣打了個電話,沒人接。

微信上彈出消息,周頌臣給他發了張照片,上面拍了卡座的號碼。

拿着照片,穆于硬着頭皮進入拾叁野。

酒吧裏燈光昏暗,音樂高昂,穿梭在舞動的人群中,心跳都加速了幾分,他始終無法适應這種場合。

問了幾次服務員,穆于才順利找到了周頌臣所在的位置。

酒桌上人很多,年輕的男女笑着鬧着挨在一起,但穆于的目光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中央的人。

不止穆于在看,路過的人也若有似無地看,看那個正垂眸含住女伴手裏水煙的男人。

水煙滾滾如薄霧,順着顫動的喉結,下沉至解開幾顆紐扣的襯衣。

薄煙散去,敞開的春光呈現眼前,一根銀鏈順着胸膛的陰影而下,伴随呼吸起伏,是一具性感得讓人不敢多看的身軀。

周頌臣的外祖母是蘇聯人,他有四分之一的俄國血統,黑色卷發,鋒利而深邃的輪廓,隐隐泛灰的雙眸,這極具有攻擊性的美貌,讓他在情場中無往不勝。

他花名在外,多情得更似無情,仍然擋不住無數人朝他飛蛾撲火。

穆于想叫周頌臣,但音樂聲太大,完全蓋過了他弱小的聲音,圍繞在對方身邊的人又太多,他不敢靠近,只能站在卡座外局促地看着對方,以期他能注意到自己。

先發現穆于的是韓衍,這人是周頌臣上大學後結交的好友,為人輕佻油滑,很不得穆于喜歡。但穆于再不喜歡,也不妨礙周頌臣與對方玩在一起。

韓衍看到他時,先是誇張地挑起眉梢,繼而撫掌大笑:“頌臣,他還真來了!”

注意到韓衍有些幸災樂禍的笑容時,穆于的心就猛地往下一沉,立刻意識到今天這趟恐怕不簡單。

周頌臣憊懶地掀起眼皮,緩緩吐出一口煙,煙灰的雙眸不過停留在穆于臉上幾秒便又垂下,一句話沒有,就好像把穆于叫過來的人不是他一樣。

坐在最邊上的女生可能覺得穆于傻站着可憐,好心招呼他坐下,把酒杯塞到他手裏:“他們剛才玩真心話大冒險,周頌臣輸了,得叫一個人過來,而且這個人還要不問緣由,不講條件。”

穆于握着酒杯,有些怔忪地“哦”了一聲。

韓衍唯恐天下不亂的嗓音再次傳來:“頌臣,大冒險還沒結束呢。”

那女生出聲:“哎呀,還繼續啊?不然算了。”

周頌臣玩着手裏的水煙槍,沒理她,搭在沙發邊上的手沖着穆于招了招。

穆于放下酒杯,起身朝周頌臣走去。

這一回大家紛紛把沙發下的腿收起,讓出一條狹長的道,好讓穆于走到周頌臣身旁。

音樂聲很吵,他得彎腰靠近周頌臣,才能聽見對方的聲音。

沒等到周頌臣說話,卻感覺到領口一緊,是周頌臣嫌不夠近,扯着他的領子将他拉到自己身前。

他狼狽地将手撐在沙發上才穩住身子,沒有徹底壓在對方身上。

淺淡酒意混着耳旁的吐息,周頌臣的味道似鋪天蓋地的網,将穆于徹底攏住。

身體的溫度逐漸升高,一旁的韓衍都能看見穆于靠近周頌臣那側的耳朵,紅得滴血。

那點血色甚至逐漸往下蔓延,脖子鎖骨,都紅了一片。

然而下一秒,周頌臣在穆于耳旁說的話,仿佛冰冷刺骨的水,澆滅了那點滾燙。

他對穆于說:“好了,現在你回去吧。”

韓衍有些同情地搖了搖頭,他們剛才玩的真心話大冒險,周頌臣輸了,需要在手機通訊錄裏挑一個人,不說緣由讓對方過來,過來了再馬上讓他走。

周頌臣沒有猶豫地撥通了穆于的電話,現在穆于來了。

韓衍看着穆于僵硬地直起腰,白皙的側臉看不出任何情緒,唯一能透露思緒的雙眼,還被鏡框擋得徹底。

在韓衍看來,穆于生得普通,整日戴着眼鏡,眉眼模糊,唇色淺淡。

跟周頌臣站在一起時,瞧着天差地別,實在不像朋友。

穆于低着頭,沒有質問,沒有生氣,看着好像也沒難過,就這麽安靜離開了。

等人一走,酒局又熱鬧起來,不少人直呼周頌臣牛逼,畢竟桌上不止周頌臣一人抽到這個懲罰,但誰也做不到這種程度。

沒有解釋,無須哄勸。

招之則來,揮之即去。

剛才招呼穆于坐下的女生翻了個白眼,說別再玩這麽無聊的游戲了。

韓衍問周頌臣:“不去送一送?”

“你那麽想送,你去送吧。”周頌臣将臉靠在一旁女生肩膀上,像倦了般閉上眼。

在酒吧不過呆了一小會,再出來時,只覺得寒風凜冽。

這個點公交車已經沒有了,穆于拿出手機打車,看到上面排了一百多位,沒再選擇繼續等。

他走了很久,經過車水馬龍的公路,路過無人長巷,天空從濃郁的紫,漸變成灰暗的藍。

酒吧裏關于周頌臣的一切,仍像電影一般幕幕回放。

輕微扭傷的腳疼痛愈發劇烈,可穆于沒有理會它。

他在夜色中走了将近三小時,在快要抵達學校時,天卻下起了雨。

穆于将衛衣的帽子拉上,等跑到寝室樓下,衣服已經濕了大半。

寝室樓大門緊閉,距離開門還需要兩個小時。

口袋裏的手機早已沒電了,但穆于知道,不會有人聯系自己。周頌臣不會向他道歉,更懶得跟他解釋什麽。

穆于蹲在門邊,仰頭看着屋檐的雨滴,溫度驟降,鼻息讓眼鏡生起了霧。

他摘下眼鏡,用袖子擦了擦,朦胧的視野中,依稀能看見飛蛾不停撞着路燈。

穆于笑了笑:“好蠢。”

那麽多人飛蛾撲火,他作為周頌臣的竹馬,近水樓臺,卻也沒什麽特別的,相反……比別的蛾子還要更蠢一點。

竟然會心存期待,覺得對方這麽晚叫他出去,是因為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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