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醉酒醒來淩亂的床單,滿室還未散去的味道,讓周頌臣毫不費力地想起了昨夜犯下的“錯誤”。
對于穆于,周頌臣心中一直都有一道清晰的界線,他将穆于明明白白地放在界的另一邊。
從前,他嚴守這條界線。
他知道穆于喜歡自己,但喜歡又怎樣呢?他從來不缺仰慕者。
他和穆于都很清楚,他既不會喜歡上對方,也絕不會為了對方改變什麽。
在清晰的界線與同樣明了的認知前提下,周頌臣讓穆于解決自己的欲望,在他看來從來不是越界行為。
他把那定義成一種無傷大雅的“互助游戲”,他滿足自己的生理欲望,穆于滿足對他的心理欲望。
在做“游戲”時,穆于只是一個很好用的工具,仍然在他界線的另一邊。
酒吧那晚,周頌臣盛怒之下與穆于有了肉體關系,第二日冷靜下來後,他也曾反思,自己為何要做那樣奇怪又惡心的事。
思索過後,他認為自己仍然沒有過界。
他對穆于沒有任何憐惜,他的憤怒,全都來自穆于的愚蠢。
哪怕是一個乏味的飛機杯,如果被別人弄髒了,身為主人的他難道還不能生氣嗎?
他始終與穆于劃清界線,就像嚴格執行他的未來藍圖一樣,恪守着這條無形的鐵律。
但這次,他不僅越過那道親手劃下的界線,還親自将其踏得稀巴爛。
為什麽?
Advertisement
他靜靜思考了兩分鐘,得出了一個完美的解釋——自己喝醉了。
只有喝醉了,他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而既然過錯已經犯下,那就沒什麽好糾結的。
後悔這種純粹浪費時間的情緒,他從來不屑擁有。
與其努力去想怎麽抹去這件事,不如想想怎麽“優化”它。
穆于從來都很聽話,對他有很深的感情依賴,還很方便。
升級的“互助游戲”罷了,你情我願,他們各取所需。
穆于的身體雖然青澀,反應也跟他的人一樣木讷,但比他的手可要美味太多。
一個好用的,勉強符合心意,随叫随到的解壓工具。
為什麽不要呢?
不用太久,又花了兩分鐘,周頌臣就已經将酒後亂性這件事合理化,并且預設好之後的事。
但是周頌臣沒想到,“工具”也有自己的想法。
穆于不接他電話,不回他短信,甚至連選修課,都不肯坐在他旁邊,現在還說什麽…… 不會乖乖張開雙腿?
周頌臣被氣笑了。
此刻,同樣被氣到的,還有穆于。
雖然早知周頌臣沒有心,總是不餘遺力地對他暴露最薄情惡劣的一面,但他還是低估了周頌臣的下限。
穆于轉身就走,依然沒能走成,因為周頌臣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
教室裏的人還未走光,仍有一些學生在位置上。
兩人的動作親昵又古怪,穆于已經感覺到有旁人的目光,好奇地落在他們身上。
這節跨校選修課的教室地點在西大,還未離開的學生中,未必沒有認識周頌臣的人。
穆于畏懼流言蜚語,他永遠無法做到像周頌臣那樣坦然。
眼前這人從初中開始就是話題中心,早已習慣一舉一動都被他人關注。
而穆于不行,他只希望自己毫無存在感地活着,不要招惹太多目光。
這樣一想,穆于反手握住周頌臣的手,快速把人從教室裏拉了出去。
周頌臣倒是很配合,從教室出來後,穆于看了看四周無人,迅速松開了周頌臣。
他握了握已經出汗的掌心,退後一步,遠離了周頌臣,看着他道:“你到底要幹什麽啊?”
周頌臣注視他片刻,突然笑了一下:“要一起吃飯嗎?”
穆于一怔,對方的笑讓他眼睛都閃了一下,他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讓他意料之外的,是周頌臣接下來的話語:“你對我的所有指控,我全都承認,并且向你認錯。想要怎樣懲罰我,你說了算。”
穆于與這人相處多年,聽了對方那樣多難聽的話語,從未得到過道歉。
他甚至都不敢想,周頌臣嘴巴裏會吐出“我錯了”這三個字。
周頌臣竟然會覺得自己錯了?
他是食物中毒出現幻覺了嗎??
似乎是看出穆于隐隐的動搖,周頌臣俯身,将臉頰靠近穆于,在一個相當暧昧的地方停下,沒有吻上,也沒有退開:“或者說像之前那樣,讓你打一耳光消氣?”
說完周頌臣牽着他的手,碰上自己的臉頰:“要打嗎?”
話音剛落,周頌臣便垂下眸,将臉往穆于掌心裏送。
這個模樣,好似不是要穆于打他,而是要穆于愛他一樣。
穆于指尖顫抖着,抗拒地想要從周頌臣手裏抽出來:“你別這樣……先把我松開。”
周頌臣手上加重力氣,嘴上輕輕嘆了口氣,好似在為穆于惋惜:“給你機會你都不打,你還真是……”
穆于已經本能地繃緊身上的肌肉,準備承受他的諷刺挖苦,誰想周頌臣話音一轉,說:“真是心軟啊。”
穆于現在不僅覺得自己食物中毒,他還嚴重懷疑周頌臣是不是吃錯了東西。
他的語氣滿滿都是狐疑:“……你,你真的覺得自己錯了?”
周頌臣那雙深邃的煙灰色眼眸中,閃過一絲穩操勝券的笑意,唇角勾起的弧度,猶如深海最蠱惑人心的海妖。
“當然。”
周頌臣細細摩挲着穆于手腕中心,那條躍動的脈搏:“我是真的擔心你的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這話輕而易舉将穆于帶回了前幾日的情事中,尤其是周頌臣離他這樣近,那些讓人羞恥的畫面浮現眼前,連空氣都變得稀薄而炙熱。
穆于再次後退,覺得自己今天穿上這件毛衣,實在是個錯誤選擇。
北市何時變得這樣熱了,是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度過了春天的尾聲,直接迎來夏季了嗎?
扇動着領口,穆于目光閃爍,不肯直視周頌臣,這某種意義上,亦是退敗。
他不是真的相信了周頌臣的話語,而是他知道,繼續追究下去,也不會得到比這更好的回應。
“我好很多了。”穆于垂眸,輕聲說道。
周頌臣神色飛速掠過一絲滿意,對穆于總算乖順下來的态度。
“你要是覺得今天不合适,就先不吃飯。明天要不要一起看電影?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看《想你》導演拍的新作嗎?”周頌臣順勢邀約。
穆于詫異地望着周頌臣,吃飯還好說,但對方提出來的電影邀約實在讓他難以拒絕。
他一直很喜歡《想你》這部電影,一個人看了好多次,每看必哭。
《想你》的導演只拍感情片,周頌臣一向視其作品為浪費生命的文娛垃圾,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現在他竟然主動提出,要去陪自己看這類型的電影。
難道周頌臣真的在給他道歉嗎?
并不是說周頌臣不該給他道歉,但周頌臣一個從來不會委屈自己的人,為了給他道歉竟然做到這種地步,仍然讓他感到震驚又新奇。
“穆于。”周頌臣見穆于遲遲不應,忍不住開口喚他。
周頌臣的聲音很好聽,特別是深沉地壓低嗓子,不帶任何嘲諷和挖苦的時候。
那聽起來,甚至有幾分缱绻的情意。
穆于被他叫得心尖一顫,幾乎是下意識地答應了下來:“好。”
吐出“好”字的瞬間他就後悔了,心裏非常懊惱,覺得自己沒救了。
聽周頌臣的話,仿佛是刻在他骨血中,無法輕易抹去的劣習。
哪怕他自己也厭惡這種黏糊不清,無法擺脫周頌臣的狀态。
他的所有情緒,都在随着這人的一舉一動而發生改變。
只要周頌臣對他說話的語氣柔軟三分,他的心就也會跟着軟下來,變得毫無主見。
“那就說定了。”在得到滿意的回複後,周頌臣仍舊沒走,他看着穆于,猶豫了下問,“要不要送你去平日上課的棋社?”
穆于驚疑地道:“你怎麽知道我今天要上課?”
周頌臣不知道他在驚訝什麽:“你不是在朋友圈發過課表?”
比起周頌臣知道他的課表,穆于更驚訝的是這人會看他朋友圈這件事。
等回過神來,又覺得不算奇怪。
周頌臣知道他在哪個棋社,還能準确地找到地址,當初不也沒有同他詳細說明。
現在想想,周頌臣應該是看了他在朋友圈裏分享棋社相關的消息,順着名字找了過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不麻煩你……”穆于說着就想走。
周頌臣一把拉住他,拽着他就往停車場走:“不麻煩。”
黑色的重機車一如之前,張揚,酷炫,像一位穿着重甲的騎士,光是立在那裏就足夠讓人心安。
周頌臣将備用頭盔取出,扔到穆于懷裏,吩咐道:“戴上。”
穆于抱着懷裏粉紅色的頭盔,看了好一會。
不用特意說明,他也能看出這是個女士頭盔。
上次坐周頌臣的車,頭盔還不是這個。
感覺到穆于的沉默,周頌臣擡眼望去,在發覺穆于在看着那個頭盔發呆時,他的眉梢輕微跳動了下。
“不喜歡這個頭盔?”他狀似不經意地詢問。
穆于擡手将頭盔戴到頭上:“沒有。”
周頌臣不多話,擡腿跨上重機車,利落發動引擎。
穆于于隆隆車響中跟着跨上車,身體并不挨着周頌臣,只是有距離感地抓住對方的衣服一角。
“我媽選的,就算不喜歡,也不能換。”在機車發動前,周頌臣隔着頭盔淡淡說道。
路遇第一個紅燈,他故意剎車急了些,下一秒,穆于果然由抓他的衣服變為摟住他的腰,在綠燈亮起時,整個人更是順勢靠了過來。
穆于實在是很好懂的一個人,也是很好騙的一個人。
周頌臣駕駛着重機在車流裏穿行,唇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其實那頭盔是哪個坐他車的女生換的,他自己都忘了。他只是找了個穆于相對能接受的人選,僅此而已。
他的後座從來不是穆于的專座,過去不會,将來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