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輕微的電流,順着穆于的右手,一路竄進了胸膛。
這突如其來的吻,将他的指尖再次染紅。
他用力地将手抽了回來,同時把臉扭了過去。
習習山風拂面而過,卻無法給穆于發熱的耳廓降溫。
他如何能受住這樣的撩撥,周頌臣從早上開始,就在不斷地刺激着他。
蜷縮着發麻的指尖,穆于起身繞開了周頌臣:“走吧,我休息好了。”
惹不起,還不躲不起嗎。
找了個借口由頭,他快步往山上爬,希望能夠追上陳路他們。
有外人在,周頌臣就不會再繼續做這些動搖他的行為。
他們落下的進度太多,穆于抵達道觀時,時間已經有些晚了。
陳路正好從裏面出來,走到穆于面前:“你怎麽才來。”
穆于看着眼前這家道觀,具有年代感的中式建築,夕陽下沉,為屋檐渡上一層斑駁的金澤。
一株百年老松,如雲綠意壓過檐角,上面系滿老舊紅帶,随風飄揚。
見穆于打量紅帶,陳路拍了下掌心:“雖然不能進去拜拜,但應該還能祈福。”
說完他一把拉住穆于的手,帶他跑進了道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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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觀大門右手邊,就坐着一個正在看攤的小童子,面前小桌擺放了不少紅綢。
價格不算貴,三元一條。
這個道觀有不少需要修繕的地方,感覺破破爛爛,瞧着就香火不足。
雖然很懷疑這裏許願是否真的靈驗,但穆于還是買下一條紅綢。
周頌臣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穆于攥着那根紅綢,在想一會該寫點什麽。
陳路又說:“我去找一下師兄,他還在跟道士下棋,天色不早了,我們得趕緊下山。”
陳路走後,穆于拿筆寫下了預選賽成功的願望,希望他愛的人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字數太多,整段紅綢被寫得滿滿當當。
“你寫這麽多做什麽?”
周頌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吓了穆于一跳。
他雙手一把按住了那個紅綢,擋住不想給周頌臣看。
哪知周頌臣直接伸手,将他攔腰抱起,讓穆于無法在捂住那塊祈福紅綢。
穆于雙掌按在周頌臣結實的小臂上,看着旁邊滿臉驚訝的小道士,羞恥極了:“你先放我下來!”
周頌臣把穆于輕輕地放到一邊,伸手将那紅綢拿起,快速地掃視完畢:“這有什麽好遮擋的,我還以為你寫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穆于尴尬道:“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許願的時候也不能給別人看見。”
周頌臣松了手,将那條紅綢輕飄飄扔回桌上:“歪理。”
穆于看着那條被棄于桌上的紅綢:“也不知靈不靈了,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預選賽了。”
周頌臣看了眼他的願望:“你下棋水平還是不錯的,不用太擔心。”
穆于心知,周頌臣根本沒看過他下棋,又如何能知道他水平,不過是安慰他的話罷了。
他将紅綢疊好,交給小道士。
系到松樹需要登上道觀二樓,而二樓不對游客開放。
小道士拿着紅綢,起身上樓。
周頌臣卻喊住了對方,重新買了一條新的:“還有我的。”
說罷周頌臣用筆快速地在紅綢上寫下字句,交給小童。
穆于還記得之前周頌臣在初中的時候,經常因為運動而受傷。
肖阿姨就從偏遠地區,千裏迢迢帶了根據說由大師開光過的吊墜,想讓周頌臣戴。
甚至還想讓周頌臣穿紅色內褲,擔心他是被本命年沖撞,所以這麽倒黴。
周頌臣斷然拒絕,并對親媽說,絕無可能碰這種東西。
被肖阿姨逼着戴了幾天吊墜後,就自己坐車去找外公外婆告狀。
肖阿姨在學校沒接到人,被吓得六神無主,最後是父母給她打來電話,才知道周頌臣的去向。
從那以後,肖阿姨再也不敢逼周頌臣戴這些。
由此可見,周頌臣從小就是個犟種,他不願意做的事情,不肯信的事物,就絕不會做,也不會信。
“你不是一直都不信這些嗎?”穆于問道。
周頌臣看了眼樹上的紅綢:“我确實不信。我命由我,我不喜歡将自己的期望寄托在別的事物上。成功也好,榮耀也罷,全是我自己争取來的,跟任何神明無關。”
最後一絲夕陽緩緩落入這個道觀中,落了周頌臣半個肩膀,煙灰色的眸子都被暈成溫暖的金棕色:“但你信,我姑且也信一下。”
他說前半段時,完全是傲慢的神色,睥天睨地,目中無人亦無神。可說到最後,竟然帶上了點無奈。
穆于愣住了,胸口鼓脹湧動的情緒,讓他産生了一股沖動,想将兩個人的關系,徹底整理清楚。
他們現在這樣,究竟算什麽。
穆于不想繼續不明不白下去了,如果周頌臣不願意同他在一起,那他們也不應該有朋友以上的行為。
話還未問出,就被中斷了。
陳路拉着曲悠然走了出來,呼喚他們一起下山。
下山的路曲折悠長,天色漸暗,需要額外打一盞野外手電筒。
周頌臣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面,不時将一些枯枝樹葉踢開。
穆于跟着他身後走,看對方寬闊的背影。
曾幾何時,他一直跟在周頌臣的身後。瞧着這個人從孩童到少年,再變為成年人。
周頌臣一直在變化,又好像一直都沒變。
回程的路上,周頌臣幫忙開的車。
将一行人送到道場後,曲悠然帶着陳路去吃夜宵。
周頌臣把穆于另外送到宿舍樓下,這都是穆于未曾經歷過的事。
如果似乎放在半個月前,他會覺得不是他瘋了,就是周頌臣瘋了。
……或許周頌臣也在思考他們的關系,試圖給他們兩之間,尋找一個更合适的相處方式?
穆于回到宿舍樓後,從陽臺探身望出,看到周頌臣緩步離開的背影,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不見。
穆于仍然沒有把與周頌臣聊天的對話框,重新置頂回去。
短暫的一日假期後,他再次投身于高強度的訓練當中。
期間曲盛來過道場一次,同穆于下了盤指導棋。
這一盤指導棋,直接讓穆于茶飯不思三天,每日都琢磨着,這局對弈是否有更好的破局方式。
等回過神來,他和周頌臣又快有一個星期沒有聯絡了。
道場集訓已經逐漸抵達尾聲,就在還剩下一天集訓的時候,穆于接到了肖韻的電話。
“穆于。”對方的語氣非常嚴肅,甚至能聽出嗓音有一絲緊繃。
“你的集訓結束了嗎?”
穆于奇怪道:“沒有呢,還有一天,怎麽了?”
“你現在如果在樓梯上,就先找個平地站好,再告訴我。”
穆于回道:“我在宿舍,沒在樓梯上。”
“好,現在給你集訓地方的老師打個電話,說你有事必須出來一趟。”
“帶上你的身份證和一些現金,還有一套換洗衣服和牙刷。”
穆于聽着對方一連串的安排,有些懵了:“我是封閉訓練,不能随便出來,您現在…… ”
肖韻電話被人搶了過去,周頌臣的聲在話筒那邊響起,簡潔明了:“穆于,你媽媽在北市第一醫院搶救,你馬上過來。”
耳朵裏好似瞬間響起尖銳綿長的電音。
搶救?
穆于過了好一會兒才理解周頌臣的話,瞬間六神無主,膝蓋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他掌心狼狽地撐在桌面上,打翻了上面的金屬水壺。
極大的碰撞聲,響徹整個房間。
水壺裏滾燙的熱水濺了穆于一褲腿,燙得厲害,他卻好似什麽也感覺不到。
聽到他電話這頭的動靜,周頌臣迅速道:“去找件外套穿上,然後走到大門口,我叫了車,五分鐘後到。”
穆于怔怔點頭,他像是牽線木偶般,跟随着周頌臣的指示一步一動。
他的腦子在聽到穆心蘭出事時,就已經亂了,感覺什麽都做不了,身上也沒有力氣。
雙膝此時還陣陣發軟,身體不斷地顫抖着,害怕得直冒冷汗。
周頌臣沒有挂掉電話,一直在同他保持通話,并告訴他,只要穆心蘭一有消息,他這邊會立刻通知他。
穆于還是沒說話,可以說從剛才周頌臣通知他的那刻開始,他就一直處于不正常的安靜之中。
周頌臣也沒有一直與他對話,只是偶爾詢問他兩句,問他到了哪裏,有沒有帶好東西。
不時下達一個指令,讓穆于照做。
穆于茫然地坐上了車,他腦海裏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事。
他想到最後一次見穆心蘭,他們大吵一架,他推開了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如果…… 如果穆心蘭出了什麽事。
那或許就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處。
這個念頭只是稍微浮起,巨大的愧疚好似攥住了他的五髒六腑,狠狠重擊了他,讓他在網約車後座蜷縮起來,發出急促的呼吸聲。
“穆……”
“……穆于。”
“穆于!”
一道聲音從放在耳邊的話筒裏響起,穆于猛然回神,周頌臣不知喊了他的幾遍名字。
“深呼吸。”
周頌臣說。
穆于茫然地眨着眼,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呼吸急促,卻上不不來氣。
“別怕。”
周頌臣的聲音沉穩地在他耳邊響起,帶着一種讓人相信的力量。
“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