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腥鹹的海風夾雜着冰涼的狠意,帶着沈父的話語拍在沈海瑤臉上。

船最多能航行十公裏。

船上沒有任何的救生措施,她這一去,海上風浪那麽大,能不能回來都是未知數。

但是如果她不去,沈父怕是就會懷疑船有問題。

她皺眉看向船邊的沈父。

他雙眸渾濁,腰間別着一根拴着酒瓶的繩子。

用力一扯,他将繩子和酒瓶舉起晃了晃。

沒酒了。

沒用的東西。

不屑地将酒瓶扔進船艙,沈父拿着刀子的手一抖,在沈母脖頸上劃出一道不淺的紅痕。

“看來你這女兒,還真不打算要你這個母親了呢。”

他朝沈海瑤揚了揚手中的刀:

“得,女兒的心思為父明白了,為父這就替你解決了這累贅。”

手起刀落間,沈海燕出言止住:“我換!”

小妮子,還敢跟他鬥。

沈父不屑地心底嘲笑一番,朝一旁的繩索努了努嘴:

“那兒有繩,綁手該怎麽綁,這個應該不用我說明白了吧?要是敢有小動作,別怪我的刀子不留情面。”

沈母“嗚嗚”拼命地發出聲音,沈海瑤向她投了個安慰的眼神,撿起地上的繩索綁起手。

她會很多的綁繩子方法,綁出一個“別人以為是死扣,實際上是活扣”的繩結并不難。

難的是怎麽樣才能夠,保證她自己的生命安全的同時,讓沈父永遠地待在海底。

“請把,大小姐。”

沈父換過手中的刀,抵在了沈海瑤脖子上。

“娘,莫怕。”

沈海瑤對着娘耐心哄道:“過會就會有人來接應你了,別擔心。”

一聽到有人,沈父立刻坐不住了,作勢就要重新拉起沈母。

卻被沈海瑤的提醒止住動作:

“不趁着現在趕緊走,一會來人了,父親莫不是還覺得自己能逃?”

沈父猶豫片刻,重新将刀子抵在了沈海瑤脖子上。

左右他只能控制一個,這小妮子肯定比那個老婆子有用。

等會來人了,他能用她做威脅。

今夜風大。

兩個人剛上船不久,便已離得海岸線劃出一段距離。

沈母的身影越發朦胧,待到只剩一個小點時,沈海瑤轉身看向了一旁,仍然架刀子于她脖子上的沈父。

她态度良好道:

“都這麽遠了,父親也不坐下休息會嗎?”

沈父仔細瞧了眼她。

似笑非笑,誰知道她是個什麽心思。

還試圖讓他放松警惕?想都別想。

脖子上的刀子離得更近了幾分,沈父威脅道:

“想活命就老實點,等我上岸自然會放你走。”

“可惜了,本來還想着讓父親好好休息一下的。”

沈海瑤低下頭,語氣裏盡是惋惜。

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沈父防備地檢查了一下周圍。

幹燥的木板嚴絲合密,沒有滲水也沒有下沉的跡象。

周圍也沒有人。

這小賤人又想做什麽?

沒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突然眼前一道黑影閃過,拿着刀的手感到底下一空,緊接着就是一聲“撲通”。

沈父眼睜睜看着沈海瑤翻過船欄,幹淨利落地跳入水中。

這小妮子不想活了?

他記得她根本不會水!

過了一會,卻見又離船不遠的地方冒出了個黑乎乎的東西。

沈父定睛細看。

是沈海瑤,她想往岸邊游。

現在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就不到五百米。

這小賤人為何突然要跳船?

難不成這船真的有問題?

還是說,這是欲擒故縱,岸邊等待他的是埋伏?

變故發生的太快,沈父一時間也不敢立刻做出決定。

但就在思考的須臾,船內連接的繩子達到了最大磨損度,悄然斷裂。

沈父尚未意識到危機的來臨,只聽到一聲輕微細小的“嘶嘶”聲。

等到他意識到這可能意味着滲水時,船水已經漫過鞋底。

這賤人果然害他!

沈父趕緊手忙腳亂地去找滲水處,奈何水越進越多,很快就漫過小腿。

總之是不能拯救了。

沈父惡狠狠地咒罵了沈海瑤一句,接着脫掉鞋襪和外衣,不舍地看了船上的物品一眼,咬牙跳入水中。

不知道游了多久,沈海瑤只覺得整個人只剩機械的動作,腦子也昏昏沉沉的。

大概有一半路程了吧。

再快點,再快點就能跟母親團聚......

尚未思考完畢,後腿突然傳來一陣力度,像是想要讓她沉底般用力一拽。

情況緊急,沈海瑤趕忙屏住呼吸,用另一條腿猛蹬對方。

對方好像沒料到她會反應如此之快,短暫地松開手。

沈海瑤趁機停止動作整個人下沉,沉入三四米後便拼命地向前游。

待到屏住的呼吸到了極點,她才沖向水面大吸一口氣,趁機看了眼四周。

不遠處有個頭在毫無章法地往前游,倒是游得比她快。

海面已經沒有方才的小船身影。

沈父既然會平白無故放棄那些金銀下水,船肯定出了問題。

十公裏,她估計是游不回去了,得等人來救。

船上裝有警示水線,一旦突破水位,就會壓制木板導致斷裂。

但是木板外綁有浮力氣囊,能讓她暫時地休息省力。

思考片刻,沈海瑤朝着反方向游了起來。

果然不一會就發現了一塊浮在水面的木板,她趕忙爬上去,任由自己放松喘氣。

不遠處沈父正在拼命地向前游,像是只要松懈一秒就會被大海吞噬。

該死的!

沈海瑤去哪了!

要是讓他逮到,他非要扒了她的皮!

又是一個海浪打過來,沈父狼狽地嗆了一口,掙紮着向前。

漸漸地體力不支,他前行的每一個動作,迎面撲來的每一朵浪花,都讓他嘴中泛起了葷腥的血氣。

要不行了!

怎麽......怎麽還沒到岸邊!

茫然中,他好像聽見了不遠處傳來呼救聲。

強撐着不沉底,他睜大眼看去,竟然真的看到了一艘船。

他拼命地朝船游,船好像也看見了他,開始往他的方向回應。

就在快要挨着的時候,他卻看到船停住,拐彎往另一個方向駛去。

船上的聲音落入耳中:

“他不是沈海瑤!”

“沈姑娘呢?”

“班長在那,快,我看見了,快過去!”

沈海瑤......還沒死?

斷斷續續的語句傳入,混沌的腦子在仇恨的作用下越發清醒。

沈父向着船駛過的方向看去。

一個漂浮在木板上,看上去比他狀态好多了的人,正朝着船揮手。

那是……沈海瑤?

好啊,她果然有所準備!

船滲水的路程她怕是早就計劃好了!

想讓他死?

那就一起墊背吧。

沈父用牙毫不猶豫地咬破手指、掌心,鮮血順着海水絲絲向外蔓延。

海戰剛結束那段時間,漁民從來不敢晚上出海,一是有血腥屍體,二是時不時會有大魚覓食。

大魚最喜好血腥,這才短短這麽幾個月,怕是正餓壞的時候。

幹脆就由他和那個賤貨給大魚填肚子。

“海神!我獻身敬您,您可不能放過她啊!”

沈父迸發出凄慘的笑聲,在空曠的海域格外陰森瘆人。

船上的幾人離得近,先一步聽到這動靜,不禁疑惑:

“這人怎麽了?”

“死前大笑倒是很樂觀啊。”

“先救人。”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

中斷的倉促就像被強行按住了休止符。

“笑聲怎麽沒了?”

“那裏好像有個東西在快速移動,啊,是大魚!”

“想辦法引開,我去救沈海瑤!”

衆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一聲“撲通”。

再回頭只見方才還在船上的趙子臨,此刻就剩一團繩子,人已經在朝沈海瑤游的水裏了。

“哎呀太沖動了,快點拿些臭魚爛蝦引開那個大魚。”

柳和溫趕忙指揮人撿起那團繩子,又叫人調轉船頭,沿着相反的一路灑下誘餌引開。

*

沈海瑤昏迷了好久,直到聽見耳邊傳來忽近忽遠的呼救聲,才艱難地睜開眼。

此刻她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周圍圍着盡是些熟悉的面孔。

天還沒有亮,小屋裏點着燭火。

記憶中是趙子臨來救她,并将救生索套在了她的身上。

還沒待她說幾句話,就一個手掌落于後頸,将她打暈了過去。

隐約間,她好像看見有團黑影朝着他們而來。

海邊的......大魚?

鯊魚!

“林......林子趙呢?”

聲音一發出,沈海瑤霎時被這沙啞的不成樣子的聲音驚到,渾身酸痛也随之傳來。

稍微一動就是刺骨的痛。

她都這樣了,趙子臨豈不是.....

沈海瑤默默攥緊了手中的被褥。

柳和溫像是看不下去,扇着扇子輕聲道:

“別擔心了,他好着呢。無非就是游得急了點,劃破了點衣裳,他覺得于禮不合,就回去換衣服了。”

怎麽這個時候還這般講究?

但……沒事就行。

掌心一松,心中的石頭落地,困意再次湧上來。

沈海瑤重新合上雙眼:“那便......好。”

安撫好病人情緒,柳和溫又交代了張氏兄弟和沈母幾句,這才出了門,來到另一間房。

房裏充斥着濃烈的血腥氣,榻上之人緊閉着雙眼,呼吸都帶着顫抖。

柳和溫收起扇子,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認真,語氣凝重:

“醫師,如何?”

醫師輕聲嘆了口氣,畢恭畢敬回道:

“命是保住了。只是這之前的傷剛好利索,這就又染上了新的傷,這醒的時間,可就難說了。”

“醫師也盡力了。”

柳和溫沒有再多為難,讓出一條路,但仍不忘敲點:

“這些日子,還要勞煩醫師再煎藥照看一番。”

“自是應當如此。”

待醫師退下,柳和溫再次走到床邊,仔細檢查了一番他的衣物,眼底愁緒不減。

血跡,麻布,唯獨就是少了最關鍵的。

那塊青龍玉佩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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