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殿下,昨夜臣發現的東西都在此處。”
海風輕微吹拂過太子的發絲,勾勒出他手中的玉佩模樣。
透亮泛着靈動的溫潤,如同一條真龍在方寸間遨游。
太子輕捏起玉佩,絲絲涼意由指尖滲入肌膚。
半晌,他搖搖頭,輕嘆一口氣:
“父皇,連青龍玉佩都給他了。叫孤怎麽能放得下心呢?”
語氣輕飄飄的,卻透着一種寂寥冰雨的殺意。
陸博士緊張地攥緊了袖口。
因着他一句三皇子或許早已命葬大海,太子便罰他打撈了三個月的臭魚爛蝦。
若是沒有昨晚這事,他怕是還要再繼續打撈下去。
只是這三皇子獻身了,也證明他的推斷是錯誤的,這平白無故耽誤了太子三個月的時間……
“陸老如今,也該清醒了吧?”
聲音帶着威壓,越沒有波瀾就是越盛怒。
陸博士趕忙跪下,磕頭忏悔:“求殿下恕罪!臣自知有罪,只是臣雖賤命一條,還有些用處。還望殿下再寬恕些時日,事成後臣自會以死謝罪。”
說着他小心翼翼從懷中掏出一沓紙,恭敬地置于太子腳邊。
“殿下,這是學子們最有價值的創意,待入了省戰艦院,想必會有更有價值的東西。”
紙張微卷,交錯的圖案呈列于上,皆是靈活思維碰撞的産物。
廉價,而又珍貴。
“記住你的話。”
太子摩挲玉佩的手微微擡起,随手一抛。
陸博士面前的沙土砸出一個小小的沙坑。
他慢條斯理地捋了下衣領,目不斜視地踩過腳邊紙張。
微卷的卷面頓時多了幾道褶皺。
“若是不成,不必來見孤了。”
陸博士顫顫巍巍地捧起玉佩,鄭重磕頭:“臣,遵命。”
木制的桌椅散發着沉重又安心的味道,讓昏沉的腦袋越發的清晰。
沈海瑤寫完最後一題,擱下毛筆。
“收卷!”
嘩啦嘩啦的桌椅推拉聲,安靜的房間瞬間被熙熙攘攘的吵鬧聲擠滿。
沈海瑤剛松了一口氣,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桌邊便圍上來了一堆人。
“班長你感覺怎麽樣?”
“班長渴不渴,我給你倒水!”
“班長累不累,我在外面租了馬車!”
人擠人倒是把寒風擋得嚴嚴實實的。
一時間尚未康複完全的身體,在熱情似火的衆人關懷下,竟也不再那般酸痛了。
她無奈地笑了一聲:
“我沒事,你們不用這樣小心。”
“哎呀,好熱鬧啊。”
柳和溫敲了兩下門框,發出的咚咚聲很快傳入衆人耳中:
“不過我們需要去門前一趟,陸博士帶了些消息過來。”
“消息?話說陸博士不是不幹了嗎?”
“哪有不幹,只是不教學了而已。”
“跑題了,快來人扶着班長去門口呀。”
出了房門,高懸的日頭沒由來地讓人頭暈。
但周圍的都是關心她的同學,不能表現得過于病弱。
沈海瑤穩了穩神情,強撐着來到門口。
擱着長廊,陸博士就已經看到沈海瑤正在往這裏走來。
步履蹒跚,腳步虛浮。
他心中冷笑。
這般惡毒的女子,若不是因為她,大壯也不至于落下了那麽多課程,也不知這次的測試結果如何。
山長不同意給名額,他又惹了太子不悅,不敢再提要求。
若是這次大壯落選了,他斷不會輕饒了她!
“陸博士,人已經到齊了,可以開始了。”
柳和溫施施然一鞠躬,禮數周到,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陸博士捋了捋胡須,揚起手中的卷軸:
“太子親臨,為書院特設名額,此次測試的前五名,無需經過備選考察期,方可直接入選省戰艦院,參與戰艦研究!”
“直接參與,天啊,那豈不是我能摸到真正的大船了!”
“你什麽你,只有五個名額,你想啥呢,肯定是我的。”
“得了吧,我的才是,當然了也得加上班長。”
沈海瑤看着衆人臉上喜悅的表情,心底同樣是激動,但她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柳和溫說今日趙子臨有事,不能來參加測試。
可自昨晚海上一見,已經過去大半日了。
她心裏實在是擔心,酸酸澀澀的,希望能夠早日見到他,親眼确保他的平安。
“咳......咳咳!”
刺激的氣味順着呼吸湧入嗓子眼,趙子臨禁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溢出鮮血。
他盡力地睜開眼,看向往他嘴裏喂水的人,攥足了勁将其一把推開,沙啞着嗓音:
“什麽人!”
“弟弟,終于醒了?”
聲音冰冷又熟悉。
太子?
趙子臨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一人身穿高貴的金線絲服,與這破舊的木屋形成鮮明對比,宛若流落人間的貴客。
只是他雙眼冰冷,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他怎麽會來這裏?
父皇呢?
趙子臨攥緊了床單,整個人不禁緊繃起來,防備地注視來人:“殿下遠道而來,臣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太子撩了下眼皮,漫不經心應了一聲,命随從找了把椅子,墊上了一層繡着絢麗圖案的坐墊坐下:
“弟弟這麽客氣,孤可是要寒心了呢。這麽長時間不見面,弟弟不想孤嗎?”
來者不善。
趙子臨大腦飛快思索太子的來意。
這裏除了柳和溫,沒人知曉他的身份。
太子随随便便殺了他,大概也沒人敢攔。
但這種事情找個刺客做就是了,太子又何必親自前來?
“一句話也不說,真真是冷漠啊。”
太子出言,冰冷的語句激得人心中一顫。
趙子臨忙咳嗽了兩聲,沉聲應道:“殿下恕罪,臣剛醒,一時有些混沌。”
太子惋惜地輕嘆一聲,似是真的難過:
“你倒也不用擔心孤對你做什麽,畢竟你那個接頭人早就将你的行程報給父皇了。”
“父皇擔心你安危,這才派孤來到此處,你要是突然出了問題,怕就是要怪到孤頭上了。”
不是來殺他的?
那太子又是要做什麽?
趙子臨心中不解,但面上未顯露分毫,而是恭恭敬敬地低頭:
“臣這條命本就是殿下和父皇的,自然不敢有分毫不從,殿下盡管放心。”
太子聞言,當即勾起嘴角,冷笑一聲,語氣驀地加重:
“孤倒覺得弟弟敢的很,為了一名小小漁家女,竟連把自己的命當成兒戲!”
說罷舉起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到地上。
白色陶瓷所造的茶杯,登時便被裂縫爬滿,四分五裂。
屋內屋外之人聽到這聲音,當場便跪了下去。
一時間場面寂靜,沒再有任何的聲音。
半晌,病床上的趙子臨開口:“還請兄長恕臣死罪。”
太子輕彈了彈指尖的灰塵:“弟弟言重了,父皇已經下令,命你三日後,随孤一同回京。”
“這些事情孤不會狀告父皇,權當孤與弟弟之間的一個秘密,但弟弟的心中,需得弄清要的到底是什麽了。”
說罷不待趙子臨回應,太子慢條斯理地揚起手。
身邊随從立刻站起身,朝着門外喊道:“備馬!”
三日後就要離開了嗎?
這麽點時間,只夠他說離別了。
屋外馬蹄聲嘶鳴,趙子臨看着床單上清晰到能看清紋路的條橫,緩慢閉上雙眼:
“臣,遵旨。”
“快看快看,成績單出來了!”
“怎麽這麽快,這才一天剛過啊!”
“前五都是誰啊,聽說前五能直接去造大船呢!”
書院張榜的木欄前圍了一大堆人,沈海瑤特意提前了一刻鐘随着張氏兄弟來此,都沒能擠到好位置。
人頭攢動,離着大字太遠實在看不清。
這樣下去不行。
張之揚撸起袖子,拍拍弟弟的肩膀:“你照顧好班長,我去去就來!”
說着就要牟足了勁往人群裏鑽。
卻被人群中的一把扇子擋住了去路。
“可算是來了,你們倒是一點也不着急呀。”
柳和溫笑着将張老大提溜出來,看着面前焦急等待結果的三個人:
“不過你們确實可以不着急,畢竟沈海瑤、張之抑、張之揚,這三個名字分別是第一、第二和第三哦。”
什麽?他竟然是第三名!
張之揚激動地看向弟弟,語氣裏皆是不可置信:
“柳公子說我是第三!”
弟弟同樣不敢相信,說出的話還帶着虛浮:
“是,第三,他說我第二,班長第一。”
“我們都能入選戰艦了!”
張之揚當即便張開懷抱緊緊保住弟弟,張之抑愣了片刻,也收緊胳膊回應。
他們竟然入選了。
這可意味着從此他們就有仕途了。
哪怕是只是個打雜的,在戰艦院都可以領到俸祿。
他們再也不用起早貪黑為未來擔憂了。
當然這一切最要感謝的,還是班長這些天的悉心輔導。
張之揚跟弟弟對視片刻,默契點頭,看向沈海瑤。
目光過于炙熱,沈海瑤防備地後退半步:
“你們要做什麽?先說好,男女授受不親,你們可別突然就上來抱我......”
“班長,張氏兄弟在這!”
“可以啊,兄弟們火了別把俺們忘了啊!”
“常聯系常聯系!”
周圍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立刻便圍上一群人,大招呼小祝賀的,很快将三人湮沒在人群中。
而在轉角處,莊大壯眼神狠厲地望着人群中央。
他因為她的緣故耽誤了課程,此次落了選,他斷不會讓她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