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戰艦院本學期的最後一場測試結束。

随着一聲“放假”，學生們一哄而散地奔向屋外。

沈海瑤的身邊，熱熱鬧鬧圍了一群人。

“大師姐的思路真是太清晰了，令人不服不行啊！”

“就是說，那些數據公式聞所未聞，但是卻那麽缜密細致！”

“考都考完了還聊這些，大師姐教會我們這麽多，我們難道不應該請大師姐吃頓飯嗎？”

周圍人恍然大悟，七嘴八舌地一窩蜂嚷嚷着邀請沈海瑤吃飯。

熱情似火。

令人頗有些招架不住。

沈海瑤艱難地從人群中抽出身來，無奈只好借口道：

“好好好，但是我的圖紙還需要收個尾，大家能不能等我下？”

“不過收個尾而已，我們都能幫上忙！”

“是啊大師姐，雖然我們沒你算的快，但是數據什麽的，我們可以整理呀！”

“我也行，我要能幫忙！”

“帶我一個！”

眼看着人聲鼎沸，就要把她掩埋了。

院長老頭子背着手從長廊轉角走出來。

“這麽熱鬧啊？”

圍在沈海瑤周圍的人霎時安靜，一個個跟霜打了茄子般縮着頭不再言語。

方才測試提問的時候，有不少人被老頭子狠狠地罵了一頓，劈頭蓋臉不留情面。

現在見到院長，還是心中帶着怵，禁不住往後挪了挪。

原本圍在中間的沈海瑤沒挪位置，人群這麽一後退，頓時便變成了人群最前面。

看他們一個個縮着脖子不敢吱聲，很是害怕的模樣。

沈海瑤無奈搖了搖頭。

老頭子頗為不屑地“嘁”了一聲：

“瞧你們一個個慫不拉幾的模樣，等着過幾天上了戰場，難不成還要當逃兵嗎！”

戰場？

沈海瑤抓住老頭子話語中的關鍵。

再看老頭子一副憋着喜事的樣子，估計是有什麽好消息要通知。

再看她身後的幾個人也是同樣亮着眼睛滿是期待。

但是又不敢問，怕再被老頭子罵一頓。

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大師姐身上。

萬衆矚目中，沈海瑤領會了他們的眼神含義，迎上老頭子的視線：

“院長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去實踐了？”

“正是。”

老頭子慢悠悠從袖子中掏出一個棕色的卷軸，拿出來在衆人面前晃了晃：

“上頭剛下的旨意，那倭寇又意欲來犯，為了防止像上次的事情發生，特許各個書院推薦戰艦人才前往前線，随改随用！”

人群霎時爆發出聲音。

“那可是前線啊！”

“我終于能親眼看一眼設計船，在真實對戰中的效果了！”

“以往從前線回來的師哥師姐都升官了，我這難道終于熬出頭了！”

“但是前線太危險了吧，我害怕。”

“我也有點擔心，可以不去嗎？家裏還有老人孩子呢。”

人群的聲音分為兩撥，有的按捺不住地幾乎現在就想動身，有的則擔憂牽挂遲遲不願表示。

院長将衆人的反應盡收眼底。

他不屑地卷軸收了起來，語氣不容置疑：

“不是所有人都能去。想去的來我這報名，按照測試的名字自上而下排。”

“不過，若是人數不夠，那麽考試分高的那些，不想去也得去！”

軍營。

燭火混着海風的腥味，一陣接着一陣往營帳中鑽。

海邊的倒春寒比內陸嚴重。

此刻的冷意不亞于大雪紛飛的時日，露在外面的指尖很快便凍得通紅。

趙子臨裹緊身上的狐裘，往凍得已經沒有知覺的手上哈了哈氣。

他合上手中竹簡，放入摞得半身高的書卷堆上，又翻開了另一份書信。

燭火微晃，門簾被自內而外地掀開。

柳和溫抱着一個暖手爐走了進來：

“殿下呀，都說了天冷注意點身子。你這要是凍壞了，我爹肯定得抽死我。”

趙子臨翻閱書信的動作沒變，頭也不擡，語氣不滿：

“軍師來此，就是說這個的？”

就像太子不知皇帝對他的厭惡只是演戲，他也不知皇帝給他的虎符具體用處。

但皇帝當着太子的面，調了十萬軍隊供他作戰，數目便是過了明面。

但是等真的到了地方。

他才知道，原來所謂小漁村書院，實際上是皇帝私養兵馬的一處隐秘之地。

手中的虎符，以及那紙點名道姓要柳和溫當軍師的旨意，則是動用軍隊的暗號。

太子既然已經親自來過此處，對這裏的便不會再那般警惕。

清了爪牙，斷了聯系。

哪怕是明面上的十萬翻了幾倍，太子也無從得知。

只是這柳和溫早就知道這些事，卻仍能滴水不漏地把他騙了去。

這般精明算計的人，着實讓人心底不安。

柳和溫頗為傷心地垂眸，将手裏的暖爐放到趙子臨的桌子上：

“瞧殿下說的，莫不是還在為我瞞你生氣吧？”

“但軍隊這種事我也不敢講呀，還有什麽軍師，這就一個名號。”

“我不學無術慣了，還得仰仗殿下帶我這小命回去呢。”

趙子臨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柳和溫讨好地湊上去：

“殿下也別生氣了，快去外頭瞧瞧吧。方才聽他們說的，好像戰艦院那些人到了呢。”

趙子臨看書的手一頓，站起身，當即拿起桌上的暖爐：

“多說什麽，還不快帶路？”

柳和溫笑着掀起簾子：

“殿下也不必着急，你瞧，這人已經到了。”

屋外。

沈海瑤搓搓手，将手塞進袖子打了個結，這才感到暖和一些。

身邊的同學也凍得跟個鹌鹑一樣，縮着脖子。

倒是老頭子仍然繃着臉，滿臉的怒意。

瞧見沈海瑤看他，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你就慣着吧！吃着朝廷用着朝廷的，但卻貪生怕死不敢來！一群廢物，回去就全開除！”

沈海瑤嘿嘿笑了笑，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院長有他的想法，她也有她的理由。

總不能逼人家來。

萬一人心不齊臨陣倒戈，那可是比逃兵還可怕。

“院長，我的人到了。”

陸博士帶着一群人來到一旁。

瞧上去倒是比沈海瑤身後的這些同學懂規矩。

一個個安靜地站着，姿态筆直。

院長掃了一眼。

對比身後那群“驚嘆軍營布置，東瞅瞅西看看”的同學，他的臉色霎時更黑了。

礙于院長的身份，他沒好氣地應了聲：

“知道了，一邊站着吧。”

接着又非常嫌棄地補充了一句：

“把我的那些廢物們圍起來，別讓将士們瞧見了，覺得他們好欺負。”

這次上頭給的名額是三十個人。

但是院長手中滿打滿算願意前來的也就十來人，還空閑了很多名額。

好在陸博士自從入院後，就一直在教授大課的戰艦課程，也帶出了好些戰艦方面的人才。

這才将名額填補好。

但沈海瑤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按照陸博士的性格，該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才對，之前怎麽沒見他這麽熱心腸？

而且缺的人數，又恰好與他的學生報名人數相當，就像特意為此準備的一樣。

實在是太巧了。

正想着，一陣冷風忽的吹過來。

如同刀般劃過臉龐，鋒利又淩冽。

沈海瑤趕忙拿袖子擋住臉。

前面好像有人在說話。

但由于周圍圍上了一圈烏壓壓的人群，再加上天黑的很，燭火光亮不夠，實在看不清前頭說話之人的模樣。

不過也無所謂，沈海瑤也不關心那個來前線贖罪的三殿下長啥樣。

反正只要能打贏仗就行。

至于這個勝仗的幾率，她還是有把握的。

畢竟他們帶來的可是戰艦院的最新研究圖紙，無一例外都是基于現有戰船改造升級而成。

改造效率很高，最多只需耗時一個晚上，便能讓現有船的戰力翻上十倍。

前線目前正處于拉鋸戰的狀态。

任何一方只要出現一點提高，都可以導致天平傾瀉。

更何況他們一下子提升十倍呢。

隐隐約約，她好像聽到有人提起“沈海瑤”。

沒過一會前面的人談完了事情，老頭子便回到人群中央。

不過，還帶來了一個人。

沈海瑤眯起眼睛瞧了眼，驚喜道：

“柳公子？”

柳和溫豎起食指按在嘴邊比了一個“噓”，面朝着衆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各位夫子遠道而來獻上良計，将軍心中不勝感激。特在西苑臨時搭建寒舍，還請諸位稍作休息，待到戰事平息，再與百姓一同設宴款待。”

陸博士等一行人先行告退。

沈海瑤在一旁等待院長下命令，卻見柳和溫悄悄地挪到她身後，壓低了聲音：

“沈姑娘，你現在有時間嗎？”

院長就在她前面，肯定是能聽見的。

但卻沒有出聲制止，想來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了。

數據工圖都已經完成交上去，估計也沒有什麽別的事情。

沈海瑤乖巧點點頭。

柳和溫輕輕拽住她的袖子：

“那可能要麻煩沈姑娘跟我走一下了，我有點事情要講與沈姑娘聽。”

啰裏八嗦。

站前方的院長終于憋不住了，轉身撅着嘴，一副仍然氣鼓鼓的樣子：

“我可告訴你，管你什麽将軍皇子的，我的寶貝徒弟就這麽一個，要是敢磕了碰了少一根頭發，我都跟你們沒完！”

柳和溫連忙安撫：

“自然不會，院長大可放心。”

有了院長這句話，沈海瑤心下了然地眨眨眼：

“原來是将軍要見我呀，不知道是何事？”

柳和溫似笑非笑地搖搖頭，向前指出一條路：

“沈姑娘去了就知道了，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