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谪仙國師

谪仙國師

月明星朗,圓月如盤。

接近子時時分,玉桂正值林葉梢頭,潔白的月光揮揮灑灑照在路邊的樹木上,落下一地斑駁,樹林中不時傳來陣陣鳥鳴聲,石板路上倒映出一道細長的身影,這人正是簫池魚。

簫池魚貓着腰,提着裙擺小心翼翼的邁着步子,這會兒天上月色正濃,很容易便暴露了,她安怕那人發覺,不敢跟的太緊。

黑衣人步履穩健,走得極快,一路上七拐八繞的,簫池魚漸漸跟不上步子,終于在拐過一扇月洞門時那人便沒了蹤影。

眼前是一片搖曳生姿的廣袤竹林,在這漆黑的夜裏一眼望不到盡頭。

簫池魚停下腳步,一邊捂着胸脯悄聲喘氣,一邊凝視着周圍的一草一木,此時圓月半隐半退,只餘一道淺淺的月鈎殘影挂在空中,繁星也不再閃爍。

霧夜将襲,星火漸遠,寂靜的夜晚沒有一絲風聲,頭頂的陰影濃厚如黑煙,就連蟲鳴聲也不聞,寧靜如墳墓。

所有的感官和幻想在這一刻得到無限釋放,恐懼在心頭一點點升起,簫池魚怔怔了片刻,呼出一口薄霧,終是擡着步子向來時的路返去。

四周一片寂靜,耳畔只有胸腔起伏的震動聲,适才光顧着跟蹤黑衣人,現下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何處,簫池魚邊走邊打量。

沒走幾步,耳邊忽然傳來一聲響動,似有若無,凝心靜待之下,一縷氣若游絲的痛吟聲顯顯飄往身周,在寂靜的夜裏愈發明晰起來。

簫池魚屏住呼吸,這時才覺出幾分明顯的懼意來,她順着動靜仔細瞧去,雙眸悠的瞪大,驚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寒意肆起,緊緊圍繞住神色驚懼地少女。

簫池魚下意識的捂住口鼻,腳下仿佛有千斤重,但只一瞬便立馬反應過來,折身向後退去。

就在簫池魚剛剛轉身不久,一雙冰冷的眸子從一片血色之中擡起頭來。

男人松開手裏已經沒了呼吸的軀體,眸光一片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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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簫池魚屏住呼吸快走了一段路,直到踏出一定範圍才加快步伐向前跑去,一步也不敢停歇。

簫池魚随便撿了一條岔道繼續用力奔跑,眼看着就快要跑出去了,不料腳底突然一個打滑,她驚呼一聲,順着這道半坡向下一路滑行,雙手胡亂拍打着,幸而抓住了一條長藤。

再看身下,乃是一汪綠悠悠的湖水,簫池魚頭皮一緊,雖說現下不是寒冬臘月,但若真一頭栽進去,少說也要染上個風寒傷痛什麽的。

最要緊的是,她是個旱鴨子,根本不會游泳。

遠處是宮殿的棱宇,可這裏距離竹林也并沒有多遠,簫池魚不敢輕易呼救,心裏頗生出幾分悔意,早知道就不該出來。

正焦頭爛額時,手中的藤條冷不丁刺拉一聲。

沒有想象中的冰冷,一個溫暖的懷抱将簫池魚整個人包裹起來,一個旋身,白衣男子抱着簫池魚平穩落到地上。

見懷中的少女遲遲沒有動靜,白衣男子的神色逐漸幽深起來:“郡主可是安好?”

耳邊傳來清如玉竹的聲音,簫池魚緩緩睜開眼睛,颠了幾圈的腦袋還有些暈眩,待視線明朗開來,借着點滴月色,這才看清男子的容貌。

她不禁呆了呆。

這個男人,也太好看了吧!

欺雙賽雪的容顏像是未經雕琢過的天然玉石,粉白的唇瓣更添了幾分病态般的破碎美感,如玉般溫婉的眼眸,墨發如綢,更有幾縷發梢掃在了她的臉頰之上,整個人恍若空谷幽蘭般美好,似是跌落凡世的谪仙,溫潤中透着清冷潔質,叫人不可攀折。

劫後餘生的喜悅全全化作驚豔。

男子的眼底散發出朦胧笑意,簫池魚反應過來,堪堪移開視線,待發現自己的手臂還緊緊纏在對方的脖子上時,連忙松開胳膊從他身上下來,退開幾步,故作鎮定道:“多謝這位公子。”

這還是她頭一回和男子這樣親近呢。

風月白深深看她一眼,而後溫聲道:“郡主無事便好。”

簫池魚疑惑出聲:“你怎知我的身份?”

風月白淡淡一笑,如春如月:“白日裏郡主的馬車經過臨江仙時,在下無意中瞧見了。”

他的聲音像是用水做的,柔柔的落在人的心尖兒上,酥酥的、麻麻的,引人遐想。

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麽,簫池魚俏臉一紅,待摒棄掉心裏的雜念,她問:“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看他的裝扮,又出現在深宮之中,如此光風霁月,定非宵小之徒,那便很有可能是皇帝舅舅的哪位皇子,她的某位表哥罷。

風月白迎着她的視線:“我麽?”

“我叫風月白。”

風月白?

簫池魚驚呼出聲:“風月白?你是那個國師風月白?”

大慶自立國伊始就有國師這一存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國之氣運,曉民之意願,學貫古今,運籌帷幄。

國師是大慶開國帝王賜予的最高尊號,淩駕于文武百官、宗室貴胄之上,即便是皇帝也要禮遇三分。

這一任國師風月白是上任國師的親傳弟子,神出鬼沒,蹤跡難尋。

簫池魚此前從未見過他,也是從只言片語中知曉這屆國師是個驚豔絕倫,冠蓋滿京華之人。

眼前人白衣臨世,一身月華之色,周身蕩漾着高貴與典雅之質,不似塵世之物,白色發帶随風而起,飄逸出塵,正正好應了那句“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似是被簫池魚如小鹿般的驚詫愉悅道,風月白柔柔“嗯”了一聲,勾唇一笑:“正是在下。”

宛若春風的視線掃落之時,風月白不知看見了什麽,眼神一頓,不着痕跡的移開了眸光。

簫池魚敏銳的察覺到,甫一低頭,面龐差點裂開。

許是因為剛才的變故,她胸前的衣襟有些松散,脖頸下一方如玉的肌膚裸露出來,隐約可見內裏的風光,

簫池魚臉色一黑。

風月白右手握拳放在唇邊輕輕咳嗽了一聲,他道:“天色不早了,在下送郡主回去吧。”

簫池魚跟在風月白身後悠悠走着,默默舉目望天,的确是不早了,感覺天都要亮了。

告別風月白之後,簫池魚一人回到自己的房間,緊繃的神經才剛剛松懈下來,還來不及沉沉吐出一口濁氣,一轉身就發現門背後正站着一人。

南辭擔憂的迎上來:“更深露重的,郡主怎麽出去了?”

簫池魚語塞了一陣,傍晚前從東宮離開時,顧淵見她身邊沒帶貼身伺候的婢女,便将南辭留給自己使喚。

南辭從前服侍自己時也是如此,常在半夜時分醒來看自己睡得如何,有沒有踢被子。

屋子裏沒有點燈,南辭看不清面前小姑娘的表情,只聽見她略帶疲憊困倦的聲音響起:“沒什麽,就是晚膳時用的有些多,胃裏撐得很,方便去了。”

南辭了然,因笑道:“奴婢方才起身,榻上竟不見郡主的身影,正要出去找呢,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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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床上後,簫池魚雙手墊在腦後,腦海裏過濾着今晚發生的一切。

紫竹林裏發生的事兒讓她覺着膽寒,居然有人敢在皇宮之中行兇。

果然是深宮似海啊,一不小心便丢了性命。

轉念又想起國師大人,蕭池魚不自覺摩挲了一下手指,上面似乎還殘留着那人的溫度。

隔壁耳房傳來南辭熟睡的呼吸聲,簫池魚滿腹心事。

最後看了一眼緊鎖的門窗,簫池魚将被褥罩在頭頂上,合上早已酸痛困倦的雙眼,倦意很快籠罩全身,沒過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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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日暖,這幾日的雨水卻開始頻繁起來,園中清幽,剛剛經歷了一場雷雨的洗禮,整個天地似是籠罩在一層白霧中。

淋漓了半夜的大雨終于停歇下來,雨後的空氣中混合着土壤特有的芬芳,微風習習,遠處的樓臺霧蒙蒙的,隐約只見一些棱角。

少女身着一襲月白色披帛立于水亭欄邊,目光深幽,頭頂的落梅殘瓣不時飄落至美人細薄的肩頭,落花照淑人。

殷紅的花瓣打在鼻尖上,順着臉頰落在鎖骨那處的凹陷裏,放遠的思緒落到随風搖擺的梅花枝幹上。

簫池魚随意擡手拾起一朵殘瓣塞入口中,一股淡淡的清香侵入味蕾。

放眼望去,入目之間皆是一片清幽獨香。

不遠處有兩個小宮女在灑掃閑話,隐約聽得什麽死啊、凄慘之類的字樣兒來,兩人的面色也有些不同于尋常。

簫池魚心下一凜,将二人招過來。

兩人看起來年歲不大,衣飾也是尋常宮女的模樣,應當是才進宮沒多久,不然也不敢在主子跟前兒處閑聊。

聽見簫池魚的召喚,紛紛放下手中的物事兒,齊齊跑過來,低着頭不敢随意言語。

簫池魚微微一沉吟,随意問道:“你們方才在說些什麽?”

二人對視一眼,年紀稍大的那個乖乖回話:“啓禀郡主,奴婢早起聽人講,昨夜紫竹林那裏死了一個宮女。”

簫池魚做出訝然的神情:“竟有此事?”

另一個小宮女也道:“聽說死的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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