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跳舞

跳舞

宴席間觥籌交錯,談笑風聲一片。

許靈卿突如其來的高昂聲音讓原本有些喧鬧的場所頓時間安靜下來,衆人聞聲都下意識的止住動作,齊齊循着音源朝這一處看來。

少女的聲音嬌俏婉轉,人也透着天真無邪,和方才的盛氣淩人之姿大相徑庭,簫池魚看的瞠目。

衆人齊刷刷的看向許靈卿,後又将目光投向她身側端坐着的雲衣少女。

今日蕭池魚穿了身極出塵飄逸的衣裙,縷銀百褶竹青雲裙裹身,墨玉般絲滑的青絲绾成孔雀同心髻式樣,幾朵素雅絨花伴着和田玉釵點綴在發間,略施粉黛。

這發髻绾法是南辭祖上親傳下來的,少有人知曉,故而今晨簫池魚說出要梳孔雀同心髻時,南辭的吃驚神情溢于言表。

飄逸出塵的衣裙配上獨有的發飾,襯的簫池魚的氣質樣貌在一衆女子中尤為出彩拔尖。

席間有幾位貴婦人一早便注意到簫池魚,見她一直安安靜靜、規規矩矩的,容貌上乘便罷了,身份也拿得出手,心裏不免存了幾絲好感,甚至有些還生了聘她為媳的想法。

不過現下聽了許靈卿的話,齊齊在心底搖頭,心道這宸陽郡主睡了五年,秉性竟如此模樣了,皇後特意安排的歌舞,她這樣拿喬,很明顯沒将皇後放在眼裏。

連一國之母都不放在眼裏,以後嫁了人,豈非是供了一尊菩薩,于是紛紛打消了此前的念頭。

倒也有少數知曉許靈卿真實性子與做派的人便明了她這是又在捉弄人了,譬如端淑長公主,她看了看女兒可親的小臉,挑了挑眉梢就不做聲響了。

她們母女倆為這郡主尊位一事,心裏一直憋着一口氣,這些年也沒少為這事與惠明帝鬧龃龉。

自打簫池魚蘇醒後,端淑長公主更是明裏暗裏的讓惠明帝給許靈卿提尊位,可惠明帝每次都搪塞過去,不了了之。

端淑長公主心裏委屈,可又不能把氣撒在惠明帝身上,那便只能拿簫池魚做這個出氣筒了。

端淑長公主也是被太後一路嬌養過來的,還未出閣那會兒便時常與身為姐姐的端慧長公主別苗頭,即便已經為人婦、人母,脾氣也不減當年,由她一手教養長大的許靈卿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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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另外一些不明就理的聽了許靈卿這話,一一心道一句宸陽郡主好大的威風,誰不知這宴會是皇後一手操辦,她即便身為郡主,皇帝的親外甥女也實在不該如此行徑啊。

似此等宴會再如何盛大,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便無趣了,是以這些人盡都抱着瞧熱鬧的心态。

許靈卿一臉得意的看向簫池魚,眼神也在無人發覺處變得挑釁,滿眼寫着誰叫你敢無視我的肆意模樣。

簫池魚面色不變,心下卻起了怒火,她本以為許靈卿只是被養的驕縱了一些,如今看來也不盡然。

她這一句話,打着自個兒的名頭,首當其沖便得罪了江皇後,即便簫池魚沒想着要讨好誰,可也不願無故樹敵。

且不說其他世家的夫人小姐們都在,人多口雜,以後傳了出去,她簫池魚日後必得頂上一頭不守規矩、離經叛道之名。

果不其然,江皇後在上首溫聲詢問:“哦?那不知宸陽喜好些什麽歌曲,本宮讓人奏予你欣賞。”

話是這麽說,聲音也溫潤,可裏頭的聲色到底帶了些愠怒與淩人,簫池魚最善察言觀色,豈會不懂。

一旁的端慧長公主頗為淩厲的剜了許靈卿一眼,心叱不愧是端淑教養的女兒,和她母親簡直一個德行,十分的惹人厭。

許靈卿自上回在太後宮中被疾言厲色的訓了一頓之後,這會兒算是第二次被人拿眼這樣瞅着了。

她心裏滴滴答答,七上八下的,但轉念一想能讓簫池魚出醜就無所畏懼起來,反正萬事都有她母親為她撐腰。

簫池魚對上公主娘安撫的眼神,回以一笑,示意她能自己解決。

端慧長公主抿了抿唇,即将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簫池魚無聲一笑,緩緩起身,既然許靈卿有意刁難她,她又豈能不配合,全了她的一番美意。

只聽她聲色從容,不慌不忙道:“皇後娘娘誤會了,适才宸陽在與晉陽表妹讨論歌舞,聽表妹說起她尤擅舞藝,曾請名家指點,日日刻苦研習,宸陽可嘆自己擱淺了時光,便贊道這些舞姬想必是不能與名家指點過的表妹相較了,若是舞上一曲,倒也叫我飽了眼福,不想表妹會錯了意思,還望娘娘勿怪。”

這話說的巧妙,不僅把自己摘幹淨,博了一番同情,又将許靈卿拉下水,壞了她的名聲,一舉兩得。

江皇後一怔,她就說,這幾日處下來,瞧着也不是這樣莽撞的人。

此話一出,原本不少因着此事在心裏低看簫池魚的衆人紛紛又轉了一個彎,本以為其是個不知天高地厚,自持身份胡言亂語的毛丫頭,沒想到裏由竟是這麽個緣故。

是了,突生變故白白沒了五年光陰,聽聞表妹擅長舞藝,年華可期,心生向往,卻被摻了這麽個意思。

不少貴婦人又暗自對許靈卿搖了搖頭,風向直轉。

也對,隔三差五往宮裏跑的姑娘能有幾分單純,怕不是故意曲解人家的意思罷?

不少心思婉轉的人都已想到了當年許靈卿冊封縣主時的事兒了,莫不是還記恨在心?那可真真是小肚雞腸,這樣的姑娘,誰家敢要。

顧淵彎了彎眼,舉着酒杯的手指緩緩摩挲着杯沿,她的确是不一樣了。

勾勾唇角,顧淵清冷地聲線響起:“不錯,本殿下亦聽聞晉陽表妹年紀雖小,舞技卻是超群,今日如此盛宴,晉陽表妹合該舞一曲,以揚我皇家風範才是。”

他說完還深深看了一眼簫池魚。

簫池魚不解的回望過去,疑惑他為何會幫自己說話。

顧淵這麽做,不僅是得罪了端淑長公主,就連太後也一并開罪了。

端淑長公主果然沉了臉,她素日與太子也算交好,至少比一直為女哀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端慧長公主要走動的多,怎料他竟幫簫池魚說起了話,實在匪夷所思。

再看那邊許靈卿的神色已經有些變了,端淑長公主急忙出聲道:“太子殿下說笑了,晉陽她還小,舞藝又如何比得過這些練了十幾年的舞姬呢?”

端慧長公主就着端淑長公主的話道:“今日盛宴,晉陽既然有心表演,妹妹何不成全?”

端淑長公主猛地一怔,心裏急轉直下,怎麽還成了有心表演?

她女兒幾斤幾兩,她這個當娘的如何不知?若真上去了,少不得要被人說笑。

她求助的看向太後,到與惠明帝的眼神對了個正着。

惠明帝與端淑長公主一同長大,豈會不知這母女倆打的什麽主意,他不肯冊封晉陽為郡主自有他的考量,她們到好,欺負到她親外甥女的頭上了,遂當即發話道:“既如此,晉陽便舞上一曲罷,也讓朕瞧瞧是何等風姿。”

只這一句便将許靈卿推至風口浪尖,跳的好了,未免成了強出風頭;跳的不好,贻笑大方。

簫池魚見目的達到,心頭悠然,她只瞧許靈卿的臉色便知她有幾斤幾兩,冷笑一聲,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許靈卿未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緊緊抿着唇瓣,臉色也有些發白,她就是想讓簫池魚出個醜罷了,憑她對簫池魚的了解,她定是拿不出什麽上得了臺面的技藝,屆時她順水推舟讓簫池魚去登臺助興,讓她被衆人恥笑一番以接心頭之恨便是。

思及此,許靈卿心頭做悔,她的确是會跳舞,母親也給她請了名師指點,可卻并不精通多少,只能算作中等。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頭皮上去跳一曲罷了,量這些人也不敢公然對她評頭論足。

離開座位時,許靈卿還不忘狠狠瞪簫池魚一眼,後者也學她在衆人看不見的角落時挑釁一笑,氣得許靈卿恨不得一個箭步上前撓花那張臉。

一刻鐘之後,許靈卿被幾名伴舞簇擁着上臺,她換了一身薄如蟬翼的紗粉舞衣,不做那惡狠狠的表情時也是一個嬌俏可人的小姑娘,衆人饒有興致的盯着舞臺,翹首以盼。

許靈卿起初心裏還有些慌亂,畢竟是頭一次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跳舞,但跟着調子旋轉起來,很快便找到了感覺。

在座的都是勳爵富貴人家,什麽樣的歌舞沒賞過,或是婀娜多姿、韻味兒十足,或是輕盈優美、神形兼備。

許靈卿到底年紀小,至于舞技麽,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在座的有好幾位閨秀都是十分鐘情于跳舞的,這支長袖舞十分考驗甩袖的力道與美感,稍微有些斤兩的一看便知許靈卿是個幾把手,也就整體還算穩當,不好不壞的,勉強看得過去。

臺下衆人礙于端淑長公主的面子,雖覺乏味,但也細細觀賞着,唯恐被端淑長公主記恨。

接近尾聲時,許靈卿已經完全放松下來,正做着最後一個展臂欲飛的姿勢時,忽聽刺啦一聲,有什麽東西自周身滑落。

只聽大殿中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許靈卿低頭一看,原來是她的舞衣竟然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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