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流言
流言
孟夏已至,花香小榭內的最後一葉瓊片自樹梢處凋零隕落,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番蔥郁之色,綠蔭如蓋,青華蔓延。
日色高舉梢頭,從茂密繁盛的碧綠間折射下來,變得柔順溫和。
臨窗案牍前有少女在揮灑筆墨,行雲流水,落筆有神。
簫池魚近來無事,便重新拾起了從前的趣好,凝神靜态之下別有一番體會。
南辭立在桌前,拂袖研磨,一片祥和之下,她心中感慨良多,只因簫池魚的字跡與曾經的故主十分神似。
不,細看之下,簡直如出一轍,若說有什麽不同,只當是更多了些豁然開朗之勢。
有人從院外疾步來時,簫池魚剛好落完最後一滴墨。
繡花布鞋本落地無聲,但裙擺間的一舉一動卻十分醒耳,不用擡頭,簫池魚便知來人是誰。
她擡首看了一眼桌前安靜少語的南辭,從前南辭也是這般跳脫性子,一別經年,如今到沉穩了。
神思間,西洲已掀了紗帳奔入屋內,急忙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連臂彎處的竹籃都來不及放下。
簫池魚見狀打趣道:“想來外頭日曬已十分厲害了,竟叫你渴成這般餓死鬼投胎的模樣。”
南辭聽了這話,無聲一笑,轉頭瞧見西洲囫囵的模樣也不覺好笑起來。
她跟着伺候郡主不過半月有餘,卻對當下的環境相當滿意,宮中規矩繁多,且她的身份特殊,太子殿下早晚會有太子妃,無論是誰,都未見得能容下她。
如今出了宮門也好,況她心裏對宸陽郡主這個新主子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久違重逢一般,無論如何,她盡心服侍便可。
簫池魚話音剛落不久,西洲手裏的杯盞已然見底,用手背擦了擦沾水的唇角,快步走至她身前,一張口便是一肚子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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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她沉聲道:“方才我去給小姐買酸梅汁子,路過茶肆時,竟聽見裏面有人提到了小姐你的名號,奴婢放耳一聽,他們竟言小姐你與宣平侯府的江世子有了首尾,日前去靈濟寺拜佛是假,幽會是真,奴婢吓了一大跳,心道外頭人如何識得您的,且編出這種莫須有的事兒來,這一急,就辯了幾句,說他們如何知曉,那人卻道是有人親見了才這樣講的,好些人都在說,有鼻子有眼的。”
簫池魚下筆的指尖顫了顫,有墨滴從筆尖處滑落,正巧污了那一手好字。
先前的氣息還未平順下來,一股腦說了這麽多話,西洲大喘着氣。
南辭聽後一驚,但她到底在宮裏待了幾年,即便十分驚駭,也不見如何失态,只問道:“竟有此事?可還說了些什麽?”
西洲答道:“我顧着回來告知小姐,便緊趕着往回跑了,一路上還有些小販攤子什麽的,我過耳一聽,也是在議論此事,說的頭頭是道的。”
屋內靜谧可聞,一時間竟無一人再說話,距離那日去靈濟寺已足足三日光景了,想必這流言早便傳了出來,且那人肯定對簫池魚的行蹤了如指掌。
西洲和南辭對視一眼,那日簫池魚腹痛去尋茅房她二人自是知曉,在寺廟後山小院找到後,回時确是碰到了江世子,可也不過是點頭之面,話都未說上一句。
便是西洲從前的記憶裏,她家小姐與那江世子只管擔着未婚夫妻的名頭,都無從親昵之舉,外頭既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如此看來,必是有心之人蓄意為之。
南辭略一思索,驚疑道:“莫非,是晉陽縣主?”
她這樣想法也并無不可,春日宴那日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簫池魚和許靈卿算是結下了梁子,心懷記恨自是無法避免,難保不會挾私報複,無中生有,繼而想出這等毀人名聲之法。
西洲也是如此想法,春日宴她雖沒跟着進宮,但也是知道事情經過的,晉陽縣主慣愛惹是生非,依照她小肚雞腸的性子,丢了那樣大的臉,肯定會懷恨在心的。
兩人齊齊望向簫池魚。
而簫池魚心裏這會兒卻在想其他的事情,想她從靈濟寺回來後做的一個夢。
那夢境裏有一男子傾慕于她,而又有一女子傾慕于那男子,當那女子知曉所愛之人傾慕于她時,便惡從心起,陷害她與人私通,最後還是她憑着一味香薰才為自己洗刷了冤屈。
這夢古怪的緊,簫池魚一直細細記着,眼下所生之事,與這夢境又有何異同。
西洲見簫池魚遲遲不語,以為她是吓到了,忙擔憂道:“小姐,你沒事兒吧?可別吓奴婢啊。”
南辭也一臉關切之色,她既已到了此處,定然是會好好侍奉簫池魚的。
兩張俏臉上寫滿了擔憂之色,簫池魚心下動容,失笑道:“我能有什麽事兒,事已至此,當先緊要的便是将幕後散播謠言之人找出來,不過,倒也未必就是晉陽,若拘泥于此,反沒了準。”
西洲心裏疑惑,除了晉陽縣主還能是誰?
到是南辭反應過來,問道:“小姐的意思是,莫不是有人借着春日宴之事,行栽贓之舉?”
簫池魚點點頭:“不排除有這個可能。”
夢境一事太過古怪,自不便言說出來,未免怪力亂神,教人不安。
總之與許靈卿關系不大便是,只是簫池魚心裏也沒底,到底是誰在背後構陷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