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坪水鎮原本是個不大的鎮子,依山而建,傍水而生,但最近因為在朝中做官的風轍告老還鄉而熱鬧了起來。

身為曾經的翰林大學士以及太傅,如今女兒又被賜婚當朝冀王,他人才歸鄉,賜婚聖旨也追着下來,頓時成了居民茶餘飯後的話題。

州府的官員鄉紳聞訊紛紛趕來祝賀,一時之間素來平靜的坪水鎮車馬往來如梭,與此同時各色禮品也湧入了風府。

另一頭龍安恪掐着時間,在婚禮前三天趕到了坪水鎮。

風氛的嫁衣是在京中就已經繡好了的,并不需要裁剪新做,至于其他的事情也沒什麽特別要她做的,她只需乖乖待着,準備出嫁。

當看到父親遞給自己的嫁妝單子時,風氛一下子就瞪圓了眼睛。

風家什麽家底她比自家老爹還要清楚,根本不可能給得出這一百三十六擡的嫁妝,就算是虛擡歐不可能,能湊足六十擡都算是往多了算的。

“爹,這是哪來的?”

風轍臉色帶了點尴尬,但更多的是驕傲和滿意,“那些都是王爺給你添置的。”

他對冀王這樣疼惜女兒的舉動非常滿意,雖然不舍得,也不想女兒嫁給他,嫁入皇家。但冀王對女兒的這份心他看到了,也覺得寬慰。

“原來是這樣……”

“氛兒。”

“爹?”

“這門親事雖然未能盡如人意,但好在冀王對你有心,為父也算是安下一半的心。”

風氛看着父親雪白的鬓角,一時紅了眼眶,“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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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有些話是該你娘跟你說的,可她現在不在了,只能我對你說了。”

“爹請說。”

“這樁婚事乃是禦賜,你這王妃的名分旁人奪不去,如果冀王待你好,你就與他好好過日子,如果不能始終如一,那你就自己好好過日子。”

“氛兒知道。”

風轍伸手摸摸女兒的頭,有些感概地道:“你自幼性子堅毅,爹也不過是白囑咐一句,嫁了人性子要改改,就算改不了,多少也收斂些,跟王爺好好相處。”

“嗯。”

“爹真舍不得你嫁出去。”

“女兒也舍不得離開爹爹。”風氛一邊說一邊将頭倚在父親的肩頭。

風轍拍拍女兒的肩,“都要嫁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在爹跟前我永遠是孩子。”

“是呀,你永遠是爹的小寶!原想着你能在我跟前待一輩子的,如今卻……”風轍說到這裏不由得傷感。

冀王那個混蛋!雖然他知道心疼氛兒,給她添了許多私産當嫁妝,但是這依舊不能抹煞他搶了他寶貝女兒的事實。

只要一向到寶貝女兒要一腳踏進皇家那個兇險之地,忠君愛國一輩子的風轍就有揭竿而起的沖動。

他都帶着女兒要躲回老家了,冀王那混蛋竟然還追出京把他閨女給拐走了,明明小時候多伶俐乖巧的一個小皇子,結果卻越長越扭曲,一想到冀王如今那性子,他的心就忍不住滑到了苦水裏,滿腹憂愁。

他的寶貝女兒啊……

“爹,有件事跟您說。”

“什麽事?”

“王爺說,日後如果我生下女兒,可以冠以‘風’姓,您高不高興啊?”

風轍驚訝莫名,一時間不知道該有什麽反應。

“爹?”

“冀王說的?”

“嗯。”

“他親口說的?”

“嗯。”

風轍臉上浮起歡喜,外孫女冠上“風”姓,那就是他風家有後了。

“到時候讓您外孫女給您招門女婿上門,風家就有後了。”

風轍高興地直點頭,又忍不住瞪了閨女一眼,“一個姑娘家說這些,沒羞沒臊。”

“難道您不高興嗎?”

“高興。”

“那不就結了,您高興就好。”

這邊風氏父女嫁前談心,那邊很快龍安恪就得到消息。

當聽到屬下向自己報告那句“如果冀王待你好,你就與他好好過日子,如果不能始終如一,那你就自己好好過日子”時,他覺得自己終于能夠理解自己的準王妃為什麽會是那樣的性子了。“王妃那邊沒別的事吧?”

“沒有,一切如常。”

“小心保護,本王不希望王妃有任何意外。”

龍安恪站在窗前,看着天上暗淡的星光輕輕吐了口氣。

不把她真正娶進門,他就沒法放下心。

再過兩天,她就完全屬于他了,皇室宗牒上會有她的名字,從此她的名字就跟他挂在一處,百年之後她也會與他埋在一處。

“莫聲。”

“在。”

“你說本王如果現在去看王妃的話,是不是不太好?”

“王爺,婚禮在即。”

他忍不住嘆口氣,“還是不挑戰太傅的心髒了,雖然他這嫁前家訓實在是不給本王面子。”

莫聲重新隐回了暗處。

龍安恪在窗前吹着微熱的夜風,望着風府的方向站了一夜。

成親當日,風府內外張燈結彩,府外的唢吶吹得熱鬧,來賀的賓客絡繹不絕,光是鞭炮就不知放了多少,一直放到龍安恪前來。

因為要在這裏娶妻,所以他買了一處園子,充作暫時的新居,那處園子裏風府并不遠,但他還是騎着馬,讓人擡着花轎繞城一圈去迎新娘,然後有騎馬繞城一圈回新居。

風氛一早起來便被斤重派來的宮中嬷嬷折騰,什麽沐浴更衣,什麽開臉上妝……總之,她餓着肚子被人折騰上了花轎,又忍饑挨餓地被一路擡回新居送進了洞房,一直坐到紅彤彤的喜帳之內,她都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還在飄。

好不真實,她就這樣嫁了,甚至沒有足夠的時間調适自己的心情,便略顯倉促地嫁給了龍安恪。

上驕前,爹的聲音有些哽咽,隔着蓋頭她都能想像得到他既欣慰又不舍的表情。

在風氛心神紛亂的時候,眼前驀地一亮,她錯愕地擡眼。

“怎麽是這種表情迎接本王?”帶着戲谑的熟悉聲音傳來。

風氛看到身着吉服,顯得俊美無比的龍安恪。

不等她開口說話,他手揮了揮手,屋子裏伺候的人便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屋子一清空,龍安恪便撩袍坐到了她身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細端詳着她。

看着眼前這張宜嗔宜喜的臉,看着她按品級穿的喜服頭飾,這個樣子的她雍容華貴中,卻也透着一股恬靜淡然。

不過,粉敷得有點厚,遠不如她不是脂粉的模樣來得可口,更加不如當日那讓他經驗的桃花妝,這新娘喜妝實在是不怎麽合他的眼緣,這次宮中派來的嬷嬷太呆板了些。

“怎麽回來這麽快?”

龍安恪勾唇一笑,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道“這裏本王最大,他們誰敢造次。”

風氛瞬間默然。

還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他們若是在京中成婚,就算貴為王爺,也還是有不少人壓在他上頭的,敢鬧他洞房的肯定有不少人。

可惜,如今他在這坪水鎮真可謂是他說了算。

“餓了吧?”

風氛點頭,“很餓啊,有吃的?”

“有,當然有,不把你喂飽了,本王怎麽下口吃你。”

風氛被他這赤裸裸的暗示羞得玉面飛霞。

龍安恪卻是哈哈一笑,握住她的手,道:“走,吃東西去。”

風氛這才發現在外間早就擺滿了一桌豐盛的酒席,絕對能讓她吃撐還有餘。

“我先把妝卸了吧。”

龍安恪看看她的臉,痛快地點頭同意了,“來人,幫王妃卸妝。”

他的聲音不大,但門外立時有人應聲,很快便進來幾個侍女。

風氛在她們的幫助下很快卸掉了頭上繁重的首飾,順便更換了衣服,改穿了件大紅色的煙羅裙。

“這麽一看果然順眼多了。”龍安恪一邊說一邊順勢在她臉上親了兩口。

侍女們低着頭又退了出去,不敢多看一眼,多說一字。

沒有外人,他便不再守規矩,直接将人抱坐在自己膝頭,陪着她用膳。

風氛這頓飯吃得很鬧心,因為有一只不規矩到極點的手一直在她身上游移,還時不時撩撥點火,更過分的是他還涎着臉要她喂他吃,他那雙手完全用來對付她了。

“你就不能讓我好好吃頓飯嗎?”風氛真的有些惱了。

龍安恪語帶抱怨地道:“我都三天沒碰你了。”

“咳……”

“喝水。”

風氛用力拍開他的手,朝他怒目而視。

龍安恪完全沒有理會,“快吃,別磨蹭。”

風氛忍不住深呼吸。

“吃啊,如果吃飽了——”

“我還沒吃多少呢。”

見某人已經毫無節操地用他那吃過東西的油膩嘴巴在她身上落印記,風氛直接拉起衣袖去擦那油漬,同時惱道:“你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

龍安恪意猶未盡地擡頭,略微哀怨地看她,“本王怎麽覺得你越來越兇了呢”

“你餓上一天再試試拿好脾氣跟我說話,”她頓了一下,繼續說:“尤其還碰上一個像你這樣不懂體恤只會雪上加霜的人。”

龍安恪頭像,雖然沒人生氣也別具風情,但今兒是洞房花燭夜,他覺得自己還是遷就一下妻子比價哦好,這樣會兒她吃飽了才會繞過他吃,不過他的王妃似乎吃得太過細嚼慢咽了些,龍安恪慢慢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風氛端了碗湯正喝着,冷不防碗被人從手中奪去,然後整個人便被卷入了一個寬闊強壯又火燙的胸膛。

“你吃得也差不多了,該本王吃了。”

“我還沒吃飽啊……”餓得狠了,她不敢吃太快。

當被人放到大紅的喜床上時,風氛有些羞窘地別開眼,“才剛吃了東西,不好馬上就……”

龍安恪哪裏顧得上其他,眼睛看着如玉娃娃般卧在大紅喜床上的心上人,只覺得血脈贲張,再也忍受不了這種強烈刺激。

他喉間發出一聲貪婪的吞咽,便撲向了那致命的誘惑。

這一夜喜帳之內被翻紅浪,一夜未休。

新嫁為人婦的風氛婚後兩天過得極是辛苦。

以前某王爺因為名不正言不順,男女之事尚會節制,如今卻是再無顧忌,每每總是要做到他盡興才會放她休息,若非第三日要回門,昨晚他依然不會早早放她安歇。

饒是如此,回門之日起床,風氛的臉色仍是顯得有些憔悴,不得不仔細拿了脂粉掩飾。

龍安恪坐在一邊看她上妝,有些感嘆道:“本王看你化妝的技巧很不錯,誰教的?”

“小時候喜歡擺弄那些胭脂水粉,弄就了,便畫得好了。”不過孰能生巧罷了。

小果一旁解釋,“聽奴婢的娘和府裏的一些老人們說,小姐小時候最喜歡逮着給人家化妝了,最開始的時候她畫得還很恐怖。”據說當年府裏簡直是一片群魔亂舞的景象,奈何風轍膝下只有一女,又是老來得女,千寶貝萬寵愛的,下人們有怨也不敢發。

龍安恪不由得失笑,原來還有這樣的事啊。

“小果,要叫王妃。”這丫頭,已經三天了,稱呼還改不過來。

小姑偶縮了下腦袋,王爺當初還興匆匆地要她喊姑爺呢,結果他一成親又不讓叫了,連小姐也得改喚王妃,唉,這京裏的傳言果然沒錯,王爺就是個喜怒無常的。

風氛放下粉撲,左右大量了一下鏡中的影像,這才滿意地點頭,“我好了。”

龍安恪贊嘆道:“氛兒真是一雙巧手,這妝容看起來真是無懈可擊呢。”完全看不出一丁點兒憔悴。

風氛不着痕跡地瞪了他一眼,這個不知節制的混蛋!

龍安恪自己理虧,只能讪讪地起身往外走,“咱們走吧,別讓岳父久等。”

風氛朝小果點了下頭,主仆兩個随後跟了上去。

今天是冀王夫妻婚後回門的日子,也是他們成親後第一次出門,在二門,風氛坐進了轎子,龍安恪則是騎馬跟在驕旁。

因為他們新居的園子離風府并不遠,所以不到兩刻鐘馬車便停在了風府之外。

而風轍雖然貴為冀王的岳父,但确實為人臣子,故而他們到的時候他已經迎在了府門外。

風氛下轎看到了父親,立刻紅了眼眶。

三天前,這兒還是她的家,如今再回來,已經是她的娘家。

看到女兒,風轍的眼眶也有些泛紅,但臉上的表情倒是還維持正常,快速地大量過女兒,覺得沒看到什麽不好的地方,這才放下一顆心。

進了府,先論國禮,再論家禮,之後,大家才分別坐下。

龍安恪坐了主位,因為他的身份乃是一朝王爺,故而即使風轍是他的岳父,也只能坐在下首了。

看到這樣的情形,風氛心中有些苦澀。

風轍雖然有太多話想跟女兒說,可是有冀王這尊佛在當場,他也只能先按下。

好在龍安恪并不是一個不識趣的人,何況對方是自己妻子的父親,又是自己的老師,所以他說了沒兩句便借口要去風府花園賞景,避開了。

“爹。”丈夫走後,風氛一下子便恢複成了小女兒的嬌态,上前抱住了父親的一只胳膊。

“我的女兒是個大人了。”

“這幾日,爹沒有多喝酒吧?”

“沒有,爹記得氛兒的囑咐呢,再說了,阿忠對你的話可是執行得很堅決,你放心好了。”

“嗯,我就知道忠叔能看好爹。”

“你呀……”

“爹,我去書房說話。”

“好。”

父女兩個進了書房,風轍的表情便有些掩飾不住了。

“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

風轍握着女兒的手,認真仔細地看着她,滿是不舍地道:“爹舍不得你啊。”

“什麽意思?”

風轍拍拍她的手,到書桌後坐下,拿過桌上的一封公文,道:“京裏開的信,太後千秋在即,讓冀王歸京。”

風氛申請大變,怎麽會這樣?!

龍安恪明明說過成婚後可也讓她在家鄉待一個月的,雖然他那時的口氣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她真的沒想到跟父親的分離會這麽急迫。

另一邊,坐在花園涼亭一角,龍安恪不怎麽自信地說:“莫聲,你說王妃會不會跟我翻臉啊?”

莫聲維持着他的沉默是金的原則,心裏卻小小地幸災樂禍了一下。

被王爺荼毒這麽多年,終于将親眼見到他遭報應,他覺得府裏的安慰應該都會扶手稱慶,喜聞樂見。

“我一時太過大意,把太後的大壽給忘了……”某人仍在哀嘆,他在自家王妃心中的信用這下全毀了,說了可以讓她在家鄉待一個月的,想不到龍安恪在花園磨蹭了許久,才不得不去面對嬌妻,只是他并沒有在書房看到她。

“氛兒呢?”

“她去廚房了。”風轍道。

“氛兒親自下廚?”他有些驚喜。

“她說臨走之前替我再做頓飯,僅當辭行了。”風轍說着這話不禁感傷。

龍安恪一時無語,他知道妻子肯定難過,只是當看到她紅通通一看就是哭了很長時間才弄出來的紅眼睛後,一顆心都揪到了一起。

飯桌之上,風氛一直勸着父親多吃些。

回門不過午,他們吃過午飯,不管風氛如何舍不得,也得按着皇家的規矩離開了。

坐進轎子,她的眼淚便落了下來。

她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這無聲落淚卻比嚎啕大哭更讓人心疼。

等小果扶她下轎,一鍵之下着急道:“小姐,怎麽了?怎麽哭成這樣?”

聽小果的話,龍安恪三步并作兩步過去,一把将人從驕中拽出來,定睛一看,這哭得花榮慘淡的可不正是他新娶的王妃嗎,臉上的胭脂早已哭花,整個人哀傷不已。

“氛兒。”龍安恪無奈極了,這樣的她遠比伶牙俐齒讓他更束手無策。

“你诓人,都是騙人的!”

果然還是找他算賬了,但龍安恪反而安下心,她能将心事說出口總比悶不吭聲要好得多。

“是我不好。”

風氛突然掙開他的懷抱,掩面往後院奔去。

“你們都不許跟來。”龍安恪撂下一句話,便急急追妻子去了。

他一直跟到了兩人的卧室之外,卻被人無情地關在外頭,而屋內卻不曾傳出一星半點兒哭聲。

龍安恪手按在房門上,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心慌,隔着門板勸道:“你別哭了,不然本王讓你打一頓好了,你這樣若是哭壞了身子該如何是好……”

裏面的人始終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龍安恪在外面說了半天的話,最後實在擔心不已,便一腳踹開了房門。

他一眼看去,卻只見妻子昏倒在桌畔的身影,當場下得魂飛魄散。

“氛兒——”幾個箭步沖上去,探到了她的鼻息,見還有呼吸才放下心來,想必是太傷心才會昏厥。

龍安恪将她小心抱到床上安置好,又出去喚人找大夫過來。

雖然知道她應該沒什麽事,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等大夫過來之後,确診無大礙,龍安恪這才算是安了心,他将所有人揮退,獨自坐到了床邊,靜靜地守着昏睡的妻子。

他們終究還是踏上了回京的路。

一直很到再也看不到坪水鎮的影子,風氛才放下車簾,沉默無語地靠坐在車廂內,因為昨天哭得太久,今天的眼睛又腫又疼,她這時不得不閉目養神。

龍安恪将她拉到懷中,讓她枕在自己腿上,柔聲道:“躺着休息,別想太多了。”

風氛沒出聲,她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知道你擔心岳父,辦法總會有的。”

“我爹他年紀大了……”她一去也不知道在他有生之年是否還能再回來,怎麽不難受?

她的擔憂龍安恪懂,正因為了解她,他才會懇求父皇讓他在太傅的家鄉成婚,然後再回京城,為的就是能讓太傅親眼看她出嫁,也算是他對她的補償吧。

畢竟若非自己的私心,她可能真會按先前的規劃招個上門女婿,在太傅身前奉養直到百年,而非如今一般不得不嫁夫從夫,随他回京城。

“我會讓人好好保護岳父的。”

“多謝。”

“我是風家的半子,應該的。”

接下來風氛便沒有再說話,等到龍安恪覺得不對才發現不知何時她竟睡了過去。

輕輕嘆息一聲,他摸摸她的臉,微微地笑了,想來這幾日她真是心神疲憊了吧,他愛戀之心驟起,便想着讓她好好将養身子。

但是幾天之後,他便對自己的決定大為後悔。

每次他們打尖之時她便針線不離手,努力縫補的模樣看在他眼中實實地紮眼。

“氛兒,岳父大人的衣服應該足夠穿了,你要是在擔心,本王就讓人尋一個針線班子送到坪水鎮去。”

在等下縫制衣裳的風氛擡眸看了他一眼,道:“這是我親手所縫,意義自然是不一樣的。”

某王爺又羨慕又嫉妒地盯着那衣裳,“我們成親這麽久,氛兒還未親手給我做過一件衣裳。”他越來越覺得将妻子拐離岳父身邊沒什麽罪惡感了,這可如何是好。風氛拿針在頭上抿了一下,淡淡地道:“咱們成親還不到半個月吧,有很久嗎?”

龍安恪差點吼出他們有夫妻之實早就超過一個月的事實,還好他理智尚存,忍住了。

“氛兒,你再這樣,為夫就不得不讨些身為丈夫的權利了。”

“你确定?”

她這麽一說,龍安恪突然就不确定了。

從前他一直以為她心性堅強,沒什麽事能動搖她的心志、影響她的情緒。結果卻說哭就哭,害他心神大亂。要是他真的敢在她堅持為岳父趕制夏衫的時候讓她履行身為冀王妃的“義務”……他突然有點怕她的反彈。

哎,不得不慎啊。

大業皇朝史記。

冀王一生只娶一妻,共育五男二女,其長女出繼風姓。

【番外篇】

園中繁花似錦,綠樹成蔭。

風氛扶着小果的手慢慢走在青石小徑上,心情卻不怎麽明媚。

“王妃,要不咱們到那邊的亭子裏坐一會兒吧?”

風氛望了眼不遠處的涼亭,“讓人回去給我拿幾本書來,也好打發時間。”

小果轉過頭去吩咐後面跟着的王府侍女,然後繼續扶了主子往涼亭走。

進了涼亭,風氛便坐到鋪了錦墊的石凳上,有幾分無聊地看着亭外一簇簇金燦燦的菊花。

“王妃,參茶。”

風氛接了小果遞來的參茶,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問道:“小果,你說我像不像是被關在籠中的鳥兒?”

小果眨了眨眼,沒敢接話。

風氛原也沒指望小果真的會回答自己的話,她喝了口茶,道:“我只不過是懷孕而已,那家夥卻弄的王府草木皆兵,如今我是連多走一步路都不行。”

“哪有這麽誇張。”小果失笑。

風氛輕哼一聲,手往旁邊一指,“那這些侍衛和婢女是怎麽回事?”簡直堪稱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小果讪笑,“王府嘛。”

風氛搖頭,某人在時牛皮糖似的守着她寸步不離,他若不在就派人守在她四周,連只蒼蠅都飛不過來。

“王妃,王爺回來了。”

聽到小果的話,風氛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然就看到了大步朝自己走來的某王爺。

她蹙着眉将臉扭到了一邊。

走近涼亭,龍安恪手一揮,多餘的閑雜人等便都默默地退了下去。

“誰惹氛兒不高興了,怎麽這副表情。”

龍安恪一進涼亭便将人勾到了自己懷中,然後在她原先坐的石凳上坐了下來,這才看向一邊站着的小果,問道:“有什麽事嗎?”

小果趕緊搖頭。

龍安恪捏了捏風氛的下巴,讓她跟自己面對面,“跟本王說說,這又是怎麽了?”

風氛簡單明了地告訴他:“不高興。”

龍安恪點點頭,“看出來了,為什麽不高興?”

她卻沒有搭理他。

“到底誰惹我的王妃不高興了,說出來本王替你收拾他。”

風氛伸手撥開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蹙眉道:“那你先把自己收拾了再說吧。”

“是本王?”龍安恪顯然很意外。

“嗯。”她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

“怎麽可能?”他挑眉,“最怕你不高興的就是本王了,本王怎麽會明知故犯?”

風氛吸了口氣,道:“王爺,如果你還記得我是個孕婦的話,就不會讓我處在緊張的氛圍之下。”

龍安恪微怔。

她繼續道:“我知道頭三個月得小心,可是,我的身體沒有問題,而且我也不是不知輕重,這冀王府又不是龍潭虎(雪),你真的不覺得自己太緊張了嗎?”

龍安恪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抱着懷中的人,輕聲道:“本王最怕的就是你這麽嚴肅認真地跟我說話。”

風氛揚眉。

“本王知道了,不讓他媽這麽守着了。”他最終還是妥協了。

自己的王妃一般情況下都會順着他,但是一旦觸及底線,她就會爆發,龍安恪承認自己其實很怕她那莫樣,讓他有一種仿佛只要一個不小心,她就會從此離他而去。岳父說過,不行就讓她自己好好過,她一直覺得氛兒很熱衷把他撇到一邊去自己好好過。

這種事怎麽可以?

他絕對不允許!

“我困了,先回房了。”

“本王抱你回去。”

風氛閉眼靠在他懷中,道:“聽說你城外有莊子。”

“想去莊子靜養?”

“嗯。”

龍安恪下意識便要答應,但話臨出口時卻生生咽了下去,“府裏待得不舒服嗎?”

“你連二門都不讓我出,你覺得我會待着舒服嗎?”風氛不答反問。

“外面那些閑雜人等你何必要看,只看本王就夠了。”

風氛無言了。

小果在後面偷笑,王爺的醋勁最大了,有時候真的就像王妃說的,無理取鬧。

“龍安恪,”風氛伸手揉揉額際,“你準備讓我一輩子就困在這方寸之地嗎?”

“氛兒——”

“出門戴帷帽,不讓旁人看到我的臉也就罷了,現在似乎連我看別人也不成了嗎?你是不是打算把府裏的侍衛都換成太監?”此話一出,把明暗衛們吓得直打哆嗦。

太可怕的設想了!

龍安恪嘴角微微抽搐,“本王哪有那麽不講理。”

“那就讓我出門,再憋在這座冀王府,我的心情一點兒都不會好,你要知道我是孕婦。”她最後提醒他。

“好吧。”

“你答應得這麽勉強是怎樣?”

“沒有,氛兒想出門散心,本王哪能不讓,更何況你現在還懷着咱們的兒子,肯定不能讓你不高興的。”

風氛擡頭看他,“你還記得答應我的事吧?”

“嗯?”

“如果這胎是女兒——”

“記得記得。”

說話間,夫妻兩個已經回到了卧房。

将侍女都請退之後,龍安恪抱着妻子坐在床頭,一雙手極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游走,含着她的耳垂道:“那氛兒要為本王多生幾個孩兒。”

風氛想躲開,卻未果,不消一會兒,兩個人便赤裸着滾到了床上。

風氛伸手撐在他胸前,喘着氣,道:“不行,我懷着身孕……”

龍安恪的手已經探到她的蜜(雪)之內,啞着嗓子道:“滿三個月了,我問過太醫可以了。”

“不行……”她怕他不管不顧傷了腹中胎兒。

“本王會小心的,聽話。”

最後,風氛還是屈服在他的身下。

自從妻子診出喜脈,近兩個月沒能近身的龍安恪終于如願以償地暢快耕耘了一番,覺得身心前所未有的舒暢,反觀被他折騰得困乏的風氛已經有些睜不開眼。

“氛兒。”龍安恪摟着妻子,眉開眼笑的。

風氛沒理他,她累極了,責任就算顧忌了她的身子也沒多收斂,果然不該心軟的。

龍安恪一邊撫着她的身子,一邊道:“我們去坪水鎮安胎,你說好不好?”

風氛一下子清醒過來,一雙明眸中滿是不可置信,“坪水鎮?”

“好不好?”

風氛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當然,本王怎麽會騙你。”

風氛笑了起來,“好啊,不許反悔。”

龍安恪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如花綻放的嬌顏,暗啞着嗓音道:“氛兒以後不許跟別的男子多說話。”

“出門一定要戴帷帽。”某王爺繼續要求着。

她伸手捶了他一記,啐道:“我都已經被你圈養起來了,你還不滿意?”她自嫁他,哪次出門不是從頭遮到腳?

至于跟別的男人說話,她更忍不住眼角微抽,就連她參加宮宴之類,除了必須的應答,她何曾與旁人多說過一句話?

“你答應我,我就許你在坪水鎮長住。”

風氛吸了口氣,責任是拿捏住了她的七寸,死不要臉的壓迫啊。

“氛兒——”

“長住?”她确認。

“長住。”

“那行,我答應你除非必要,我不會跟別的男人多說一句話,我爹除外。”她最後補充說明。

“我就知道氛兒最聽話了。”

“滾,我要睡覺了。”

“天色還早,睡什麽啊?”

風氛一把抓住某人不安分的爪子,微微眯眼,“再亂來的話,孕期內你都別想碰我了。”

“好吧。”龍安恪識趣地收起了不良心思,老實地環住她,認真地說:“你睡啊。”

第二天,冀王便帶着妻子出城,美其名曰到城外的莊子去散心。

等皇帝收到消息,說他家老七直奔坪水鎮而去後,忍不住派了個人去質問。

然後,冀王讓使臣帶了答案回去。

“我在坪水鎮有處莊子,簡稱城外的莊子,何錯之有?”

皇帝頓時無語,又上這小子的當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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