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他很好,我才是最不聽話的小狗。
陳尾巴面前有一桌子菜,各種大肉和瓜果蔬菜,連烤鴨都是三五只壓在一起,堆起來的雞腿都快疊成了小山,飯香膩的整個房子裏都充斥着油香,比豬肉市場的肉味還濃厚。
兩個傭人把他摁在了餐桌上,放了幹淨的碗筷,還盛了一碗滿滿當當的白米飯,接着将筷子塞進陳尾巴的手裏。
施聞在一旁冷眼旁觀,命令道:“吃完。”
“小施。”陳尾巴癟着嘴說,“我、我不餓。”
施聞字正腔圓:“我讓你吃。”
陳尾巴甩掉手裏的碗筷:“我不想吃。”
施聞沒說話,招手讓傭人們上前,陳尾巴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傭人們架着胳膊往嘴裏灌飯菜。
“我……不……不吃。”陳尾巴奮力掙紮,腿亂蹬着奢華的桌腳,差點踢翻餐桌。
見他不配合,施聞讓人把他的兩只亂動的腳也摁住了,傭人們端起幾盤炒的豬肉灌進他嘴裏,不管陳尾巴能不能咽下,一盤接一盤的喂。
陳尾巴被人摁住四肢,連嘴都是被迫張開的,他根本吃不下,也沒有嚼,整個人布滿飯菜,嗆到開始不停咳嗽。
他滿臉通紅,渾身上下都是油膩的飯菜,一片沾着蔥花的菜葉還粘在嘴邊,兩只眼睛裝滿無知的恐懼,滑稽的像一只即将上案板被宰殺的呆頭鵝。
施聞繼而靠近他,從笑轉怒,又從怒轉笑,以至于臉上的表情變化得太快,讓陳尾巴呆愣了片刻。
陳尾巴結結巴巴地說:“小、小施?”他甚至想讓他救救自己。
施聞眼尾帶着陰郁的熏紅,走近陳尾巴身邊,露了個平靜的笑臉:“吃啊。”他看向滿桌子菜,又說:“這些都是專門給你準備的。”
Advertisement
“我、我……不想吃。”陳尾巴眉頭擰成了一團,跟訴苦似的,哀憐地看着他:“不想。”
施聞臉上的笑頓時僵硬住,沒等陳尾巴反應過來,只感覺面前一黑,什麽也看不清,窒息的讓人想下地獄。
“你不是喜歡去別人家裏吃飯嗎?這麽喜歡蹭人家的。”施聞死死按着他的脖子,把他埋進面前的米飯裏,暴戾如斯,聲音拔高:“我讓你吃!”
陳尾巴奮力掙紮着,手裏握着的筷子四處亂揮,一下子吓得哭出了聲。
偌大的莊園裏,唯獨哭聲使這棟房子尚有一絲人煙氣,傭人們都站成了幾排,平常跟陳尾巴關系最好的女傭姐姐們一言不發,劉管家微微彎着腰在一邊,看着面前的一幕什麽也制止不了。
施聞松開他,語氣平淡:“你是自己吃,還是要人喂?”
陳尾巴臉上全是通體發白的米飯,米粒沾在他眉梢和鼻尖上,睫毛仿佛染上了一層鹽,害怕到不敢看施聞,說話也哆嗦:“我、我吃。”
陳尾巴在施聞凜然嚴肅的注視下,大口吃起了面前的飯菜,他不再說話,整個人都在小幅度的抽噎,握着筷子的手連一只雞腿都夾不穩。
施聞親眼看着他的筷子發抖,笨拙的樣子格外礙眼,筷子在瓷碗裏擱來擱去,夾到一半的雞腿又滑掉了,陳尾巴癟着嘴哭,小肩膀一聳一聳的。
施聞還沒說話,傭人們識趣的将雞腿撿回陳尾巴碗裏,順帶将所有菜都往他面前推了推,連飯也重新盛了一大碗。
陳尾巴已經不記得自己吃了幾碗,只要他的碗快見底了,就會有人換上另一滿滿當當的碗,他連再吃一片鴨肉都覺得反胃,他最愛的辣豬蹄就在眼前,可現在聞到那股味都想吐。
陳尾巴吃的肚子都鼓了起來,圓滾滾的像個大皮球,仿佛一戳就會爆開,嘴上還在艱難的一口一口咽,最後實在吃不下,一邊大聲哭一邊吃。
導致他連一粒米飯都嚼不爛,牙齒就像一下子運作太久報廢了似的。
陳尾巴的哭聲響起,鼻涕眼淚混做一團,斷斷續續地說:“吃、吃不下……”
劉管家皺緊了眉頭,旁邊的傭人們也大氣不敢喘,所有人包括陳尾巴都在等待下一個決定。
“才吃多少。”施聞不為所動,下了死亡命令,“繼續。”
聞言,桌子上的飯菜又換了新的一波,新的酷刑即将來臨,陳尾巴又開始掉眼淚,連筷子也握不住,哭聲一片。
陳尾巴嘔出了一團肉菜,忍不住小聲啜泣:“小……施……我吃不了……”
他擡起一雙形如黑珍珠般純淨的雙眼,望向施聞的時候還是怯生生的,纖長細密的睫毛帶着朦胧汽水,像剛從池子裏撈出來的冰月亮。
施聞被他看得心髒猛烈跳動了一下,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在滋生,不着痕跡收回目光,冷冷道:“撤了。”
傭人們撤走了餐桌上的飯菜,陳尾巴低着頭坐在椅子上,連打了好幾個飽嗝,身子骨一颠一颠的,是個十足十笨的呆頭鵝。
施聞對着他說:“過來。”聲音沒什麽起伏,還有些較勁。
陳尾巴從椅子上站起來,走的時候跌跌撞撞還絆倒了最近的一把椅子。
施聞盯着他棉衣下的肚皮,問道:“吃飽了嗎?”
陳尾巴咬着嘴皮子說:“吃……吃飽了。”看着好像下一刻真會哭出來一樣。
施聞看了眼他紅腫的眼睛,掀起陳尾巴厚實的棉衣,還準備扯出壓在褲子裏的貼身保暖衣。
“小施……”陳尾巴總覺得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掀起衣服是一件很難堪的事情,只好乞求道,“別弄,我衣服。”
施聞掀起眼皮子上下打量他,漠然道:“不看看怎麽知道吃飽了沒有。”說着,直接掀起了他的衣服。
陳尾巴皺起眉頭,想反抗又害怕這裏的人,絲毫不敢亂動。
“多大的人了。”施聞沒好氣地說,“穿衣服還紮褲子裏。”
陳尾巴只感覺肚皮一涼,接着一只手撫了上去,冰涼的讓人想躲開,他也确實躲了一下,只不過又被施聞一把拽住了手臂動彈不得。
他吃的撐了起來,站在施聞面前打着飽嗝,兩條腿還哆嗦着。
施聞摸着他細白圓潤的肚皮,手感意外的舒服,漲的跟皮球似,不知道戳一下會不會破。
“以後還去別人家吃飯嗎?”他問。
陳尾巴傻站着,眼睛眨了眨:“別人?”
施聞收回手,放下他的衣服,瞧着神色坦然:“除我之外,都是別人。”
陳尾巴小聲嘀咕:“可是真真……不是……”
話音未落,施聞直截了當的打斷他,整個人冷了下來,提醒道:“陳小狗,我剛剛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陳尾巴低着頭說:“不去。”
“不去什麽?”施聞刨根問底,略帶威脅:“說完整。”
“不去別人家吃飯。”陳尾巴徹底垂下頭,後頸都被拉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
見施聞沒說話了,陳尾巴低頭看着自己腳尖,陳尾巴以為自己轉危為安了,做着小動作想把自己的衣角紮進褲子裏。
他沒擡頭看,施聞鋒利的目光足以殺死十個呆頭鵝。
施聞凝了凝神,面無表情地吐字:“以後不準再把衣服紮進褲子裏。”
陳尾巴擡起頭,疑惑的眼神轉了幾圈,手還搭在衣角上,不敢再動了,僵硬的樣子十分滑稽。
“聽見沒有,不準。”施聞特意強調了後邊兩個字。
陳尾巴放下手,認命般:“聽見了……”
施聞讓陳尾巴跟着他上了二樓,以往陳尾巴上二樓都是走樓梯,這還是頭一次跟着施聞乘電梯,他左顧右盼跟在施聞身邊又打了幾個飽嗝。
進房間時,陳尾巴還有些害怕,大概是經過這次吃飯事件,陳尾巴骨子裏開始意識到所有溫和的人并不都是好人。
他隐隐感到了恐懼,卻又不敢說不出口。
施聞關上了房門,推着輪椅往書房走,一邊問:“她為什麽要叫你小尾巴?”
陳尾巴揚起腦袋看着他的背影,聲調微弱:“我、不知道。”
“還有別人這樣叫你嗎?”施聞從書房出來,手裏多了一本漫畫書,陳尾巴一眼就認出來是自己經常追的那本。
施聞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直接當着他的面扔進了一旁空蕩蕩的垃圾桶。
陳尾巴眼裏閃過驚恐和不解,各種情緒都有,他惶惶不安,目光一直追随垃圾桶。
“我問你話,還有別人這樣叫你嗎?”施聞關上了書房的門,垃圾桶也被隔絕在裏面。
陳尾巴快哭了出來:“沒有。”
“下去喂狗吧。”施聞無所謂的攤開手,仿佛對自己剛才的舉動沒有任何不适。
“小施。”陳尾巴抿着唇,努力憋出一句話,怯弱道:“漫……漫畫書,為什麽也要丢掉?”
“哦——”施聞佯裝不解,“你問這個啊?這是我的東西,我想丢就丢。”
陳尾巴兩只手糾纏在了一起,小聲說:“可……漫畫書……沒有錯。”
施聞無辜道:“你什麽意思,那你覺得誰有錯?總不可能是我吧,我可不會跑到別人家裏蹭吃蹭喝,我又不喜歡看漫畫書。”
陳尾巴怯怯弱弱地開口:“是我的錯。”
施聞恍然大悟似的笑出聲,像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笑話,聲音十分得意:“原來你會認錯啊。”
“我還以為你只會犯錯呢,不過沒關系,作為朋友我可以原諒你的,但你今天并沒有獲得我的原諒,陳小狗你很不聽話。”
“難道沒有人說過你是世界上最不聽話的小狗嗎?你這樣用來當看門狗都會被人吐口水。”
陳尾巴不說話,他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他想起了真真走之前跟他說的那些,這裏不是個好地方……
他擡起手背抹了一把眼淚,不知道因為剛剛的吃飯事件,還是漫畫書被丢了,或者是現在忍受的難堪和羞辱,他心裏肯定被人紮了無數根銀針。
施聞一下子收住了後面的話,他看清楚了陳尾巴的眼淚,一滴接一滴的落下,淚珠就跟斷了線似的,絲毫不帶含糊的。
陳尾巴抽抽搭搭的,掉了幾滴眼淚後,努力憋住了眼眶漫起的水霧,他才不是愛哭鬼,他不要待在這了,他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