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真誠可以殺死所有感情騙子。

趙擇白天在外面打臺球,晚上回來一拉開衣櫃門,看見小傻子睡在他新買的那件籃球衣上,似乎還哭過了,眼睛腫,鼻頭紅,淚痕幹涸的印子還在,一張臉變得不怎麽好看。

像只紅眼睛的可憐小兔子。

趙擇的第一個念頭是,他怎麽這麽小,這麽瘦,背脊薄的像被雨水打折的枯木,趙澤腦子轉了轉,回想到小時候和小傻子一起玩的童年。

那時,小傻子比他還高還壯,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屁孩,趙擇爬上屋頂摘枇杷,抱着樹幹下不來,嗷嗷大叫,小傻子看見他,一骨碌的爬上去,惦着腳尖把他扯了下來。

趙擇想起那天的事情,其實記得也不怎麽清楚了,他知道是自己的錯,他當時覺得小傻子看見自己大哭的場景會說出去,然後害他丢人,他才趁機報複把人堆下屋頂。

他也并不是天生叛逆,生活在水深火熱的家族裏,父親既是父親又是舅舅,他是家族裏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小時候為了得到父母的關注,扮演了一個無惡不作的小霸王,母親對他說,不喜歡他,不是因為他讨人厭,而因為他是強.奸犯的兒子。

大一點,趙擇磕磕絆絆的學到了那三個字的意思,他童年時大多生活在杉樹鎮和自己外婆住在一起。

父親支付了他高昂的生活費,十八歲歸趙家時,作為母親和她現任丈夫的繼子納入族譜。

母親給了他一套在郊區的別墅,在國外和現任丈夫生了個女兒,他前幾年還去看過那個小妹妹,極盡寵愛,他不羨慕,因為自己早已不是需要愛的孩子了。

外婆去世後,趙擇混跡酒肆和各大臺球館,招攬了一衆小弟,上大學前晚,他的親生父親把他叫了回去,暗示他願不願意做自己的人。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家就開始亂了,趙擇完全不知道,也不願意去想,他也想像母親一樣逃到國外和一個性格合适的人共度餘生。

後來趙擇發現不行,他和他生父一樣,流着肮髒的血,他或許該慶幸自己生下來不是個畸形兒。

他想為母親讨一個公道,想為外婆的死讨一個公道,想為這一身血肉讨一個說法,所以他遞了訴狀,起訴了自己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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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成功,還害死了母親和妹妹。

……

趙擇什麽也沒說,關上櫃門,淡定的在客廳吃保姆做的晚飯,趁着保姆洗碗的功夫,順了一只雞腿和一碗只有排骨的玉米排骨湯 。

趙擇還反鎖了卧室門,敲敲衣櫃,掀開了一條縫,伸出一只手腕帶着累累傷痕的手。

等裏面的人吃完東西,他又敲敲衣櫃,遞出一個空空的碗,趙擇發現他的手指上沾了油水,遞了幾張紙巾想給人擦擦。

可趙擇再怎麽敲衣櫃,裏面的人也沒動靜。

趙擇覺得有些好笑,他坐在衣櫃前,手裏端正一個空空的瓷碗,幼稚的嘀咕了一句:“我長得很吓人嗎?”

他成天待在房間裏轉悠,想盡辦法怎麽把衣櫃裏的人弄出來。

趙擇像往日一樣給人送飯,一盤竹筍炒肉吃完後端出來時,趙擇突然發現盤裏肉沒了,炒竹筍的青椒也沒了,還剩一半竹筍。

趙擇從門口折返,回到衣櫃前,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聲音充滿了喜悅,噗呲一聲後,樂呵道:“原來你還喜歡吃辣椒啊。”

這算什麽大事,從小不做飯的趙小爺親自學起了做飯,打了個電話讓超市的人把各種青椒,小尖椒,紅辣椒……全來了一份。

于是那幾日,廚房的油煙就沒停過,餐桌上經常出現青椒炒肉,尖椒肉絲,剁椒魚頭……

保姆阿姨來了好幾次,終于在一周後忍不住勸說:“趙小少爺啊,下周也要吃辣椒嗎?”

趙擇揚起下巴,十分正經:“不好吃嗎?”

保姆沒說話,默默洗了廚房那一大片被弄得烏煙瘴氣的鍋碗瓢盆。

趙擇回到房間,難得主動問起了話,可還沒問出口,他就糾結住了,這人總得有個稱呼吧,趙擇想了想,不知道該怎麽稱呼衣櫃裏的人。

他這個人頭一次被這種小事難住了,總不能像以前在大街上招攬小弟那樣,逮着人随便來一句:鼈孫,跟哥混。

趙擇深吸一口氣,敲了敲衣櫃門,象征性問道:“hello,我我……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話音未落,趙擇就懊惱的不像樣,這算什麽稱呼,他思索一會後,再次敲敲衣櫃門:“我……我怎麽叫你呀?”

“你姓陳對吧,我叫你小陳?陳陳?陳小……”趙擇吧啦吧啦幾句後,發現人都沒回應,只好暫且跳過了這個問題。

他又問了幾句沒什麽含量的廢話,總算繞到了重點上。

“這幾天的飯……好吃嗎?”不知道裏面的人有沒有察覺到不一樣。

但沒有等到回答。

很久都沒有。

春天很快就結束了,別墅外的柳樹枝桠低垂的像含羞的小姑娘,趙擇覺得新鮮就折了幾個枝條做成了帽子,從衣櫃縫裏塞進去。

趙擇最近還學了京劇腔,為了吸引衣櫃小人的注意,沒事就在房間裏吼兩句。

那天趙擇像以前一樣給衣櫃小人送去飯,他想看看裏面的人,等人的手一伸,他立馬牽制住了對方,緊緊握着那雙瘦巴巴的小手。

衣櫃小人很哆嗦,碗筷啪嗒一聲直接摔在了地上,對方想把手回去,趙擇就使勁握着,他這會倒有一種地痞流氓的德行。

“怕什麽?”趙擇趴在櫃門上,語調輕佻,兩手緊緊握着裏面人的手,活像個傻狍子。

“我又不吃你,而且你長得這麽瘦不拉幾的,還硌牙呢,肯定不好吃。”

但他的話貌似吓到了裏面的人,衣櫃小人的手直接蠻橫地抽了回去,趙擇當即愣了下,低頭再看自己手心空空的。

趙擇無奈搖搖頭:“算了算了……我逗你呢,我真不吃人。”

衣櫃小人氣得好幾天沒理他,遞飯都不伸手了,趙擇只能将飯放在地上,離得遠遠的,裏面的人才敢偷偷地拿。

趙擇還專挑人吃飯的時候揩油,每次都會被衣櫃小人怒推一把,趙擇毫無防備的跌在地上,愣了兩三秒,然後被逗樂了。

他和衣櫃小人的第一年還算平靜,趙擇知道自己卧室的衣櫃裏長了個小人,是個愛吃辣椒的小傻子。

不能碰,不能說,脾性還大,比他從前養的小黑貓還兇呢。

每次被推趙擇都想把人揪出來,他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最後到衣櫃前,無奈又妥協的吐槽幾句。

“幹嘛這麽兇!真兇!哪有你這麽兇的野貓!?”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那段時間心情居然還愉悅了不少。

趙擇覺得那是衣櫃小人對他的戲弄,他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感,感覺像在被雷劈,又覺得劈得讓人歡喜。

他還跑回臺球杆,想讓自己的小弟們也像衣櫃小人那樣戲弄自己,看看自己是否也會喜悅。

趙擇眼神似劍,上下打量着自己面前一衆小弟,叉着腰在原地轉了幾圈,才別扭地開口:“你們幾個也來推我一下試試。”

小弟們哪敢,個個搖頭直擺手,最後趙擇氣不過,暴虐地砸了一塊臺球桌,怒氣沖沖摔門而去。

秋天那陣子,趙擇忙得不行,他自上大學後就沒再回過學校,一直挂着個名頭,直到他父親的電話打到了臺球館,趙擇只好回學校一趟。

再回別墅時,趙擇帶了一籮筐課本,最後全扔在了樓道裏,他某一天發現,帶回來的一本高等代數的書本不見了。

他大學的數理老師是老教授,以前還教導過他父親,早就跟人打了招呼,回頭專門要檢查他課本。

趙擇找了一圈,後來查監控,發現是衣櫃小人跑了出來,趁他不注意,偷偷跑去衛生間,還順走了他扔在地上的書本。

他想說,真笨吶。

趙擇想笑,這人會看書嗎,過了一個月,衣櫃門前就安安穩穩的躺着他那本失蹤的書,明顯有好幾頁折痕和印跡。

他翻開書,發現後面的課後習題都被人寫上了,歪歪扭扭的字體,就是書寫的格式不對,答案倒是準确的。

趙擇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撿到寶貝了。

趙擇從沒喜歡過人,愛過人……一貫的作風就是收小弟,他不算霸道,頂多算當地仗勢欺人的經典人物。

他還真這麽做了,覺得讓衣櫃小人當他的小弟就能得到庇護,以後出去說一句他的人,這大街小巷誰敢欺負。

趙擇敲了敲衣櫃門,咳了兩聲:“要不你做我小弟。”他還用的陳述語氣。

後來三天,衣櫃小人又不理他。

趙擇才意識到不能這麽做,他憋得慌只好重回臺球杆,失魂落魄的跟一衆小弟打了幾杆球。

大哥心情不好,小弟們旁敲側擊問了幾句話,還暗示他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

趙擇直接吓得跳了起來,走路像新生兒一樣磕絆,腿還撞到了桌椅,後來瘸着一條腿回到了家裏。

他再次回到房間裏,身上仿佛馱着沉重的鐵塊,晚上怎麽也睡不着。

在夜深人靜時,又對着衣櫃門喃喃細語,然後開始失眠直至天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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