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戀愛就像獲得了幼稚園體驗卡。
“……”
劉管家很明顯的察覺到這家裏又要變天了,原因是前兩天施聞去了福利院回來後變得喜氣洋洋容光煥發的,高薪誠聘的造型師每天清晨都等着給他打理發型。
有時候上午八點出門,施聞五點鐘就起來捯饬自個了,惹得平常七點才上班的傭人們也跟着起了個大早。
每天出門前必先刮胡子洗臉,讓造型師做個帥氣迷人的發型,然後在衣帽間挑選一小時的着裝,最後再來兩下低調而不失張揚的高檔男士香水,一番下來前前後後至少得兩三小時。
他出門前哪怕瞥見別墅大門口的雕塑鏡面,也得停下來順順頭發,整個人已經耀眼得不行了,司機都驚嘆不已覺得他像是去參加某隆重盛宴。
施聞還帶了花,還是昨日連夜從阿姆斯特丹專門讓人空運回來的雛菊,今早被傭人們用鮮花紙包裝的格外精美。
施聞始終認為雛菊于他和陳尾巴的意義就像年少時不同凡響的暗戀。
他抱着一大束鮮花,恰好在福利院門口碰見上次的小保安,小保安哼唧唧問了幾句話才給陳尾巴宿舍打了個電話。
不一會,陳尾巴便出現施聞的視線裏,他身上還是福利院的工作服,衣櫃裏就這麽兩三套換洗的,走在晨曦裏都能瞧見洗褪色了泛白的褶皺。
施聞覺得他穿着陳舊的工作服也好看,哪哪都好看,他在想着陳尾巴是不是該換新衣服了,又想陳尾巴會把舊衣服丢到哪個大垃圾桶,他一定會偷摸着撿回來,然後大膽說你是我的,你扔的垃圾也是我的。
不過在不久的将來,施聞确實這樣做了,在陳尾巴身邊俨然一副狗腿子的模樣。
十幾年前,他極力反對陳尾巴在杉樹鎮撿垃圾的幼稚行為。
十幾年後,他偷偷撿陳尾巴扔掉的東西被嚴厲批評教育,并罰寫三千字檢讨書。倘若施聞有預見未來的能力,如果他能想到那一天現在怕是做夢也會笑醒。
只有劉管家是擁有大智慧并見過這個家更新換代的人,只能感嘆真是天道好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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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職工宿舍大樓後面有一片花圃,中間有幾條鵝卵石鋪成的小道,陳尾巴領着施聞走在那幾條小路來回散步,懷裏抱着他送的雛菊。
施聞像個毛頭小子熱情滿滿,又緊張的像七八十年代洞房花燭夜的純情小夥。可一面對陳尾巴他突然糊塗了,想不起自己該說點什麽……他想說什麽來着……什麽來着……哦早上吃什麽……
于是,施聞問:“早飯吃了嗎?”
“吃了。”陳尾巴低眸瞧了他一眼。
還有什麽來着,施聞又問:“午飯……呢?”
陳尾巴疑惑道:“還沒到中午。”
“哦——”
施聞時不時偷瞄陳尾巴潔白的側臉,他伸出手指瘋狂想勾陳尾巴的手,可試了兩三次他都因為心慌撩亂最後以失敗告終。
還是陳尾巴回頭看他,很自然地問:“你想牽我嗎?”因為他感受到了總有人像個小孩一樣偷偷摸摸的碰他手背,跟撓癢癢似的不注意都不行。
“牽不……”施聞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結巴道:“都、都行。”他有點心慌,不知道怎麽追求人,緊張得額頭冒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那好吧,給你牽。”陳尾巴思索片刻後,主動大方朝他伸出手,坦蕩的讓施聞一口氣都差點沒喘過來。
施聞輕咳了幾下才笑着去握他的手,感覺好軟好軟,最适合和他扣在一起,然後他就這麽做了,十指緊扣。
……
中午一到,施聞的午飯又成了問題,按理說他不是福利院職工沒有道理在食堂蹭飯,為了不給陳尾巴造成額外麻煩,施聞願意跟着他去食堂。
他自己說不餓所以不吃,但又看着陳尾巴的餐盤裏三三兩兩的飯菜咽口水,像一只流着口水的哈巴狗,平日裏一雙陰鸷的眼睛到了陳尾巴這裏就像活了會說話一樣,仿佛在說:給我吃點吧。
兩人坐在食堂一張板凳上,難免挨得近,施聞還總要緊貼着他,陳尾巴摸摸自己紅彤彤的耳朵,只好提議:“……你吃我的吧。”
施聞故作驚訝:“可以嗎?”
陳尾巴一轉頭看見他期待得直冒星星的眼神,不忍回絕:“嗯。”
“我去給你拿筷子。”陳尾巴正說着,還沒等他起身施聞已經按住了他。
“不用,這多增添洗碗阿姨的工作啊。”施聞一本正經,陳尾巴單純的大腦也認為他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施聞湊近陳尾巴耳邊:“其實我不餓,但我有點害怕。”他看向食堂裏正在就餐的老師和孩子們,“別人都有飯吃,只有我沒有。”
他很會利用熱鬧的場景制造自己的落單,瞧瞧他多孤獨吶。
陳尾巴理解這種不同,就像他從前是一個傻子一樣和別人不同,就像從前幼兒園的童話書別人都有就他沒有,這樣的失落貫徹了他人生好多年。
果然,陳尾巴看施聞的眼神多了些憐憫和心疼,他很想拍拍施聞的肩好好一番安慰,但最後只能說。
“你也有,你有我的。”
于是,後來施聞再找他,陳尾巴都不再去食堂吃飯了,他只會煮面,雖然做的很簡單,但至少沒有人會失落。
—
福利院自稱情報局的小孩子們近日發現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是小陳老師最近講故事的熱情大漲,他手上常拿着本童話書給孩子們講完還樂呵呵的傻笑幾分鐘,然後收回笑臉,起身,擺正身姿,像個剛上任的教導主任一樣昂首闊步。
第二件是小陳老師身後多了一條賴皮小狗。
比如在食堂裏,賴皮小狗總是要挂在小陳老師身邊,抱着小陳老師的胳膊說悄悄話。孩子們看着課後不陪自己踢球的心愛老師被搶走了,發誓要伸張正義,趕走這條不知死活的賴皮小狗。
某天傍晚,孩子團紛紛穿上了奧特曼戰衣,他們突然竄出組成了一個大圈,趁小陳老師不在就将人團團圍住。
領頭的小男孩勇敢站出來,大聲質疑:“你和小陳老師是什麽關系”
施聞剛從陳尾巴的職工大樓出來,這還沒走兩步呢,他認真想了想,說:“很親密的關系。”
聞言,孩子們議論紛紛開始思考這個很親密的關系究竟是什麽關系,還有小女孩認為這肯定是老巫婆和白雪公主的關系……
其他孩子問:“你是不是膠水怪獸”
沒等施聞開口,孩子們叽叽喳喳打成了一片,“肯定是!他肯定是膠水怪獸!他一定給小陳老師施了魔法,不然他為什麽能一直粘着小陳老師!”
領頭的小男孩大聲說:“你可以告訴我們,你施的是什麽魔法嗎?”
接着,孩子們一個接一個發問,非要施聞說出個所以然來,施聞只好吓唬人,神神秘秘道:“是,我是怪獸,你們小陳老師每天都會和我粘在一塊,我會趁他睡着了吃、掉、他、呢。”
孩子們驚恐萬分,個個瞪大了雙眼,拿着變身器就要揍人,“他就是怪獸!怪獸!我們要消滅他!”
“你們在幹什麽”清澈的嗓音從後方傳來。
孩子們一回頭,看見陳尾巴手裏抱着幾本書,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他走過來,孩子們下意識讓出一條道。
有孩子小聲提醒:“小陳老師,我們抓住了怪獸……”
施聞無聲笑了笑,拉着陳尾巴的手,神情有幾分悲傷的味道:“你的學生們,說我是怪物。”
“不對。”人群突然跳出來一個小女孩,她立馬糾正道:“我們沒說他是怪物,他是怪獸!”好了,這下徹底坐實了。
陳尾巴掃視了一圈才開口:“不能這樣說別人。”
陳尾巴用了一個保護人的姿态将施聞擋在他身後,還說:“他膽子很小,這會吓到他。”
施聞看着孩子們微笑眨眼,一副我膽子真的很小的表情。孩子們直瞪眼,有小男孩說:“可是他,他剛剛還說他吃掉……咦。”
陳尾巴關心問:“會不會害怕怪獸?”
“當然會,聽說怪獸很兇。”施聞看向孩子們,聲音越來越小:“還會吃掉別人呢。”
自從經歷了上次食堂事件,陳尾巴打心底認為施聞其實是一個很敏感膽小的人,像小時候的他一樣容易悲傷。
所以當孩子說施聞是怪獸時,陳尾巴才義正言辭的教育了孩子們,即使他不再是從前的小傻子,但也讨厭被別人當成異類,讨厭別人将施聞也當成異類。
療養院心智不全的朋友們,被人抛棄在福利院的孩子們,哪怕是少年時期愛捉弄人的施聞……他無比堅信一點,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是異類。
看孩子們大眼瞪小眼,所以陳尾巴嚴肅地告訴孩子們:“不能這樣對別人,世界上沒有人應該被孤立,哪怕是和你不同的人。”
施聞輕輕嘆氣,表情很像得意忘形的孩子王,附和道:“聽見沒,不能這樣!”
孩子們跟搗蒜似的一個勁點頭,陳尾巴蹲下身問施聞有沒有被吓到,他還說,有我在沒有人會孤立你。
然後他想,如果童年時分發童話書的老師也能這樣說就好了。
施聞只是搖頭對他笑,心裏的遺憾愈發沉重,心疼地說:“能不能慢一點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