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于是這位相貌“風流”的牽驢人就這麽跟着衛嫣他們入了城,經過城門口的時候,因為被當成了洛朝隊伍裏的人,也沒人讓他再次出示身份文件。
才一入城,衛嫣就不見了那人身影。按理說一個牽驢的人也算個大目标,但衛嫣在馬車上望了許久,也沒看到人影。
她心裏隐隐有點不安,思來想去打算找個機會把這件事情跟洛朝說一下。
眼下時局特殊,要是沒什麽事情,那就一切好說;倘若真的有什麽意外,她提前跟洛朝說了,也好讓他有點數。
不過衛嫣還是安慰自己,應該不是什麽大事,那人雖然看着不靠譜,但也不像個外族奸細之類的。
進了成,洛朝帶着隊伍來到了當地的驿站。他們沒有專門讓地方官刻意安排落腳之地,一方面是洛朝懶得和那些官員打交道,另一方面也免得勞民傷財、大加破費。
等衛嫣一行人在驿站安頓下來,她便按計劃找到了洛朝,把“一個牽驢的人随着隊伍入了城”這件事情告訴了他。衛嫣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卻偏偏沒有料到她和洛朝的談話被沈成昀聽了個正着。
不過也不怪沈成昀偷聽,衛嫣二人站在驿站一樓大堂說話,除非刻意回避,一定會聽到幾句的。
沈成昀從二樓下來,還在樓梯上的時候就露出了一個“不愧是你做出來的事情”的表情,好像對衛嫣的類似行為已經見怪不怪了。
衛嫣不是很喜歡他這個表情,但是現在好像确實是自己不太占理,于是也就沒有做什麽反應。
“知道那人什麽身份嗎?”沈成昀走進了問到底,又補了一句,“哪怕是用來掩飾的假身份。”
“不知道……”衛嫣聲音低得很,“只知道他牽了一頭驢。”
衛嫣還想說一句--也許是賣驢的,但還沒出口,自己就覺得這個猜測十分離譜。再加上沈成昀那副無語的表情,衛嫣還是乖乖住了口。
“知道叫什麽嗎?”沈成昀再次問道,“或者姓什麽也行。”
“……” 衛嫣再次語塞。
Advertisement
沈成昀即将再次加深他臉上那副神情,旁邊一直聽着幾人談話乖乖不做聲的衛子潇突然小聲開口:“我知道。”
衛嫣洛朝沈成昀三個人都看向他,衛子潇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也絲毫不怯場,認真說道:“他腰上挂了個玉墜,墜子上有個字,華。”
聽到前面的話時,衛嫣在心裏感嘆,自己這個便宜弟弟總算有天派上用場了。但是聽完最後一個字,她立馬灰心--玉墜上刻字,确實一般是表示自己姓氏的意思。但“華”是國姓,那是當今天子的姓氏,除了皇室宗親以及天子賜姓的門第,外人皆不可用。即使家中确實本姓為“華”,這百十年來也已經演化成了別的字。
沈成昀輕笑一聲,沒有理會不知者無畏的衛子潇,繼續詢問衛嫣:“那麽此人入城去了哪裏,或者至少是什麽方向呢?”
衛嫣被他這幾個問題問的沒底,心裏越發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只好默不作聲,像個懂事的小鹌鹑。她伸手撫了撫衛子潇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因為言語沒被當真而失落。衛子潇懂事地對他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洛朝知道沈成昀這些問題都是例行詢問,但還是對他說道:“好了,那人也不一定就有問題,你不要過分緊張了。”
“我真的是過分緊張嗎,你難道敢說,明知有個身份不明、行蹤奇怪的人故意接近隊伍,跟着隊伍進了城,現在就在城內不知道哪個地方藏着,你此刻心裏不虛嗎?你難道不想知道他的身份嗎?”沈成昀語氣倒是不疾不徐,但一字一句連起來就莫名其妙有點咄咄逼人的氣勢。
洛朝知道他的擔心也是因為考慮的周全,大哥不在,沈成昀不得不事事小心。但……
洛朝這邊還沒有再次開口,就聽到門口傳來了一個男人的笑聲。
幾個人向門口望去,最先對來人做出反應的居然是衛子潇。小家夥眼睛發亮,下意識向來人走了兩步,然後好像想到了什麽,停下了繼續靠近的腳步,但還是興奮問道:“你怎麽在這裏,你的驢帶來了嗎?”
衛嫣聽了衛子潇的問話,這才确定,眼前這個衣着奢華幹淨、眉目俊美如畫的人便是他們剛剛一直在談論的那個人。
來人向大堂內走了兩步,站定在入門處,他先回答了衛子潇的問題:“驢拴在門口了,你可以去找它玩。”
衛子潇心裏很想去,但他玩心雖大,基本理智卻還在線,打算先看看情況再動作。
那人并不介意衛子潇的謹慎小心,他轉頭看向沈成昀,回答他剛剛質問洛朝的問題--你難道不想知道他的身份嗎?
“我的身份在這裏,你們可以自己看。”說着,那人将剛剛衛子潇提及的玉墜從腰間解了下來,動作随意地丢向了沈成昀。
沈成昀一把接過,然後低頭相看。衛嫣本來和沈成昀保持着一定距離,但好奇心驅使,她也挪着小碎步湊過去看了看。
玉墜的正面果然如衛子潇所說,陽刻着一個“華”字。沈成昀翻轉玉墜,背面也刻着字,是陰刻的“祺”。
衛嫣還處于不明所以的狀态,但沈成昀和洛朝一下便知道了來人的身份,尤其是沈成昀,當即變了臉色。
“華”确實是國姓,這人也确實是皇室宗親。背面刻的“祺”是他的名字,先帝一共有過九個兒子,眼前這個正是他最小的兒子--九親王華千祺。
沈成昀再三确定了手中的玉墜并非僞造,這才确認了華千祺身份不假。他神色也并不慌張,将玉墜托在手裏,恭敬且合乎禮節地将其還給了華千祺。
玉墜回到華千祺的手中之後,沈成昀作勢準備行禮,但被華千祺攔下:“好了,我不愛這些。”
這确實符合沈成昀聽到的消息。之所以說是聽到的消息,是因為華千祺這個人雖然貴為親王,但幾乎不怎麽在宛城出現,就愛天南地北四處轉悠。并且他最不愛宮廷中那些繁文缛節,所以有時候連極為重要的中秋除夕都不曾回京。
傳聞中九親王生的一張好相貌,一副好模樣全全随了他那個出身不高的母妃,所以即使他是先帝長大成人的幾個兒子中行事最為出格的那個,先帝還是一直很喜歡他。
沈成昀毫不避諱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看來“好相貌”這一點也并非虛假傳聞。
“我本來是不想在此處報明自己身份的,但眼看着這樣可愛的姑娘受委屈,”華千祺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似柔風一般掃到了衛嫣身上,意有所指地說道,“我可舍不得。”
衛嫣聽了這話,心裏對華千祺這人的評價除了“風流”兩個字之外,又新增了兩個字--禍害。
他要是走到哪裏像這樣撩到哪裏,肯定有不知道多少無辜少女甚至少男被他迷的神魂颠倒了。
衛嫣覺得自己這個時候該接個話,但一時間想不到說些什麽,然而還不等她仔細反應,身邊的衛子潇直愣愣開口了:“我姐姐受委屈都是因為你,要不是帶你入了城,她根本沒這一出,現在你出來幫她解釋明白了,正好。”
衛嫣雖然也和衛子潇一樣,并不知道眼前這人具體是什麽身份,但看沈成昀的模樣,就知道他地位肯定低不了。她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個仗義執言、超講道理的弟弟,欲言又止。
而對面的華千祺聽了衛子潇的話倒也沒生氣,他似乎是認真思考了一下前音後果,最後得出結論道:“說來也是,佳人因我受苦,自然由我解救,這樣才圓滿。”
說着便繼續向大堂內走來。
衛子潇看出來這人多半不像剛剛沈先生說的那樣“身份不明”“行蹤不定”,于是喜滋滋地問衛嫣道:“那我出去找大哥哥的小毛驢玩啦。”
衛嫣剛剛殘存在臉上的表情還沒有完全消散,她不明白這小孩為什麽會對一頭驢那麽專情。但看他如此熱情,衛嫣還是點了點頭表示應允。
衛子潇高高興興跑了出去,腳步間都透露出興奮的氣息。
在驿站大堂內的幾個大人面面相觑,又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華千祺便向驿站領事人開了一間房,獨自上樓去了。
洛朝目送着華千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然後終于回過神來,底氣十足地對沈成昀說道:“‘你不想知道他的身份嗎’,現在你知道了,感覺怎麽樣?”
雖然這行為十分馬後炮,但是能啄他一口,洛朝就很是樂意。尤其是剛剛這人一股氣勢洶洶的模樣,審犯人一樣審問衛嫣,呵。
衛嫣本來也打算向沈成昀陰陽怪氣一兩句,但洛朝一直誰在他身後輸出,連點參與的空間都沒給衛嫣留下。沈成昀被洛朝叨叨地往二樓走,不勝其煩,冷冷地擺了擺手。洛朝便跟在他身後,不依不饒。
等倆人也消失在了樓上拐角處,衛嫣才突然想起來--你們還沒告訴我這牽驢的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