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雖然衛嫣并沒有明确的得知牽驢人的身份,但她覺得自己猜也能猜個大大概,于是便沒有刻意去詢問。

等到了第二天,天氣晴好。初秋的陽光不像盛夏那麽炎熱,給人一種清涼疏朗的感覺。衛嫣的房間正好朝南,一早便嗅到了藍天白雲好日光的味道。隊伍還要在青州城待上幾天,她左右無事,于是又打算出門去轉轉。

像在寧城一樣,衛嫣出門的第一件事情,還是買地圖。她在洛朝的描述中大概知道了青州城和寧城、宛城的相對位置,不過腦補的地圖自然不如真正的地圖來的詳盡。

她買了兩版,一個是青州城在大梁及南境國周邊的大略地圖,另一個則是青州城內部及不遠處郊外的細節圖。青州城不像寧城那樣是個人來人往的大城市,有些人流量不大的小街道沒有畫進去。但是拿着這樣一張地圖走在青州城內,多半是不會迷路的。

衛嫣先是把地圖好好看了一遍,把能記住的大體街巷和道路盡量都記了下來,然後便把地圖揣了起來,等日後再慢慢填充細節。

在青州城大街上溜達了一圈,衛嫣回了驿站,正好遇到在院中刷驢的華千祺。

刷驢--這個活動衛嫣沒怎麽見過,她以往就算是在影視劇裏也只見過刷馬的。

事實上,華千祺自己也從來沒見過,他在宮裏宮外甚至是練馬場,都只見過給馬洗澡的。但這頭驢跟了自己一路,華千祺覺得它确實該被打理一下了。

華千祺大江南北跑了這麽多的路,完全不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富貴皇子,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來。

他今日換上了一身束身短打,方便動作,顯得十分利落帥氣。

衛嫣看到他在院中,便高高興興找他談話。她随意在院中的四方木桌旁坐下,朝華千祺招呼一聲,問道:“華公子,忙着呢?”

華千祺一聽她這個稱呼,左半邊眉毛微微一挑,似乎覺得這個稱呼很是有趣。一般情況下來講,跟他萍水相逢的人基本上不會知道他姓華,而知道他姓華的人也自然知道他是當朝九親王。還從來沒有人單單知道自己姓華,但卻不知道自己具體身份的,也就從來沒有人管自己叫過--華公子。

華千祺應了一聲,也沒有刻意澄清,答話道:“還好,随便忙忙罷了。趁今日天氣好,讓它也好好歇歇。”

“它”自然指的是驢。

衛嫣看了看站在華千祺身邊,顯得不是很有精神的驢先生,然後又看回華千祺,她現在暫時還不想把話題轉移到驢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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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公子從哪裏來啊,昨天還好你及時趕到表明了身份,要不有我煩憂的。”衛嫣身上有點社交牛雜的屬性,大部分人她看一眼就知道對方喜歡怎樣的聊天方式。比如洛朝,吃軟不吃硬,喜歡态度真誠但謙恭的;沈成昀是軟硬不吃,但遇到不按套路出牌的,就會跟對方多說兩句;而眼前這位華公子,則需要你大膽往上貼,雖然一時半會拉不近多少關系,但至少他能在面上跟你聊個臉熟。

“本就是我給姑娘添了麻煩,出面澄清一下也是應該的。”華千祺禮貌回複,語氣拿捏得不遠不近。

“我其實還不知道你具體是什麽人呢,昨天你把那玉墜給他們一看,他們都懂了懂了,也沒來得及跟我說一聲。”衛嫣實話實說,然後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我差不多能猜出來。”

華千祺一邊給他的驢順着并不十分光滑的毛發,臉上因此帶着微微倦意,一邊又提起了三分興趣:“那你猜猜。”

“你肯定要麽是皇室的人,要麽就是家裏有功勳。”衛嫣一本正經道,“但是這裏離經常太遠了,皇室的人沒道理跑來這裏。所以你就是功臣之後了。”

華千祺輕笑一聲,沒否認也沒承認。

“那我再多問一句,你先輩是靠什麽打下的基業?”衛嫣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瞎打聽。

華千祺也不覺得煩,想了想之後回答道:“靠打仗。”

當然是靠打仗,整個大梁王朝都是戰場上打下來的。

“哦--武将。”衛嫣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在腦海中搜羅了一圈,搜了半天不知道大梁國哪位武将有幸被賜了國姓--主要是因為她對于大梁都有哪幾位武将一點都不清楚,只知道有個洛城。

“戰場上那可是實打實的功勳,”衛嫣發自內心地贊美,然後繼續問道,“那你怎麽一個人到這偏僻小城來了?”

“就喜歡亂轉,山山水水随便看看。”華千祺這也是如實回答。

“那你家裏人不會擔心你嗎?”衛嫣已經感覺到了自己在向着尬聊的方向發展,但是今天天氣真的很好,她就是閑的。

“不會,家裏的基業有兄弟治理着。”那位兄弟就是當今的皇帝。

“家裏兄弟很多嗎?”有一個在外面瘋跑都沒人管,那說明家裏兄弟一定很多。

“到現在還有兄弟四人。”華千祺回答得像是被查戶口的。

“那怪不得,我呢,就是獨生,獨生--就是家裏就我一個,所以大部分時間我爹娘都把我看得緊緊的。”衛嫣說着說着回憶起了自己的過去。

“那跟在你身邊那個小男孩?”華千祺一臉疑惑。

“嗯……就是說家裏就我一個女兒。”衛嫣摸了摸鼻尖,然後強行轉移話題道,“所以你為什麽牽着一頭驢啊?”

“別人送的。”華千祺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描述,只好籠統說道。

“哦?什麽人送禮物會送驢啊?”衛嫣被幹幹淨淨的太陽曬着,一邊用手指在臉上投下陰影,一邊問道。

“是個女子。”華千祺回想了一下,最後說道。

衛嫣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雖然覺得自己這樣問有些唐突,但是她向來不怕唐突:“是喜歡的人,還是喜歡你的人?”

“好像都是,也都不是。”華千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真的思索了片刻,然後答道。

這是什麽薛定谔的答案,衛嫣不接受,繼續:“詳細說說。”

“我路過她的小鎮,在她家裏的客棧住了一月。走的時候她來送我,順便牽了它,”華千祺看了一眼身邊毛發還帶水的動物,繼續說道,“她告訴我它叫阿明,以後的路讓阿明陪我走。”

“我其實行路中沒有乘坐騎的習慣,但她把缰繩放在了我手裏,轉身便離開了。我帶着阿明一路走一路歇,它很慢,又弱又小,完全幫不上忙。但就是……一直牽着。”

“姑娘不能跟你一起走嗎?”衛嫣問題出口又自我否定,“姑娘的親人和朋友都在小鎮,沒法像你這樣自由。”

“也不是。”華千祺回道,“因為她嫁人了。”

“?”衛嫣不理解但是大為震驚。

“在我離開小鎮的三天前。”華千祺回憶道,“她說,如果我不能給她未來,那她就不會等我。然後她穿了紅裝,坐了花轎,在吹打奏樂的熱鬧中嫁了人。出嫁當日,我喝了她和新郎一起敬的酒。”

衛嫣猝不及防聽了一個悲傷的故事,沒想好該做出什麽反應,只好幹巴巴說道:“那臨別送個啥也好,怎麽想起來送個……阿明。”

“她說阿明腳程很差,走得很慢,她希望牽着阿明的我,遠離小鎮的步子慢一點。”華千祺陷入了回憶,眼神落到了虛空處,“告別的那天天氣不像今天這樣好,林間的清晨還有點涼,小鎮鎮口到處是翠綠的竹子。她穿了一身青綠染白的長裙,那是我從沒見過的。她挽了婦人髻,本來嬌俏的臉上多了幾分柔和。我雖是那個要走的人,但話別之後,是她先轉身。她說,她不喜歡離別之人對着一方的背影獨自傷心。”

“那你為什麽不留下?”衛嫣雖然戀愛經驗為零,但明顯聽出了華千祺語氣中的留戀。

“我為什麽要留下?”華千祺反問。

“你不喜歡她嗎?”

“喜歡又如何。”

衛嫣剛要感嘆出口“喜歡就要去争取啊!”便聽華千祺又補了一句:“我喜歡過的人又不止一個。”

衛嫣:?

“喜歡我的也不止一個。”華千祺再次補充。

以為是個癡情種,原來是個海王,衛嫣覺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騙。

她不解道:“怎麽會這樣?”

“有的人就是沒有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想法,我每走一段路都會遇到一些不同的人。路上的人來來往往,沒有人能長久不變,但我永遠有人在身側。”華千祺像是從回憶中抽離,繼續着手上的動作。

衛嫣聽了他的話,好像覺得有幾分道理,但又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最後她總結道:“你知道你這叫什麽嗎?”

華千祺勾唇:“什麽?”

“渣男。”

華千祺蹙眉,顯然是沒有聽懂,感到有些困惑。

“就是負心……”

“漢”字還沒出口,衛嫣便被一個箭步沖了過來的洛朝止住了話音。

挽大廈于将傾的洛朝給衛嫣狠狠使了個顏色,然後對着華千祺招呼一聲:“王爺。”

衛嫣猛的歪頭:“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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