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可是有了洛将軍的消息?”衛嫣剛剛進院子的時候看到了洛朝臉上的神色,知道大抵是個好消息。
“嗯,目前只知道大哥已經回營。具體的還要稍微等等兵部的消息。”洛朝的語氣中帶了幾分輕松和安心,像是懷裏的石頭這麽久總算落了地。
衛嫣也跟着松了一口氣,臉上不由得帶了勾出了笑意。兩個人此刻心情都不錯,洛朝也不在那裏暗暗泛酸,衛嫣也忽略了眼前這人剛剛的莫名其妙。
衛嫣剛要在這樣的氛圍中表示告辭,就見沈成昀從外面神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他一改臉上的自得模樣,讓人看起來不禁跟着又将沉下的心緩緩提起。
當初在青州城收到洛城音訊不明的時候,沈成昀都不曾露出這樣的神色。眼下既然得知洛城已經回營,那應該不會有更嚴重的消息,沈成昀怎會如此。
“你大哥受了傷,情況不太好。兵部得到的消息,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短時間內應該難以上陣了。”沈成昀說話的語調也不像之前那樣悠悠然,沒有開場的廢話,沒有過分的修飾,三言兩語把事情說的明明白白。
衛嫣和洛朝都愣在當場。
“關于北疆的戰局……”沈成昀說到這裏,轉身看向衛嫣,帶着幾分不太真誠的歉意,“還請公主稍作回避,我和洛朝聊幾句邊疆事務。并非沈某小肚雞腸,實則事關重大,還請公主體諒。”
衛嫣聽到前半句就已經在把自己往門外送了,她做出一副十分理解的态度,絲毫沒有停頓,離開了洛朝院子。
等衛嫣離開之後,沈成昀才繼續說道:“北疆的局勢有點麻煩。”
之前洛城是北疆的不敗戰神,但是現在戰神有了弱點。和大梁在北疆互有摩擦的外夷部族音譯過來叫長格布,在他們的文化裏是平原上翺翔的鷹。
長格布和大梁經常會有大大小小的交戰,一般情況下都是小打小鬧。近幾年一旦事态升級,洛城就會帶兵出征,将個長格布趕回他們的黃沙中。
長格布垂涎大梁的沃土和城池,所以屢次進犯,就像夏天的蚊子一樣,雖然咬不死人,但是卻令人十分煩躁。萬一不走運碰上個幽都的蚊子,那還可能會起個大膿包。
這次帶兵侵略大梁北疆的阿古爾就是這樣一個毒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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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洛城一直守在北疆,阿古爾也成不了什麽氣候。但他中途被大梁皇帝強行派到南境國,讓阿古爾有了可乘之機。
阿古爾擅長速激戰,洛城從青州城星夜趕到北疆,雖然盡快調整了狀态,但各種外因疊加到一起,還是讓阿古爾鑽了空子。
洛城在一次回頭包抄中中了阿古爾的埋伏,他當時帶了兩千人,最終存活的只有四百多人。而他自己也神身負重傷,幾乎是全靠上天垂簾,才堪堪撿回了一條命。
現在洛城需要修整,短時間內肯定無法再次上戰場,就算他有心,也根本做不到--他還在昏迷中,大夫只能保證他性命無憂,但不能确保他具體何時醒來。
而大梁目前武将人才稀少,一時間甚至難以派出一個接應洛城的人。就算面前拉個人趕鴨子上架,那也跟送人頭沒什麽區別。
“長格布接下來可能有兩條路,一個是趁洛城不在,長驅直入,奪取大梁北疆之地的糧食和財産,賺個人順馬肥,然後打馬回頭,等待下一次機會。這是他們最為尋常的思路和做法。”沈成昀分析道。
“但阿古爾應該不是個走尋常路的人。”洛朝接過話說道。
他剛剛得知了洛城情況并不良好,其實此刻憂心忡忡,但事态緊急,不得不壓着心內的情緒,讓理智帶着思路走。
“是的,從他的作戰方式就能看出來,這個人最喜歡劍走偏鋒、以小憾大。”沈成昀肯定道。
“是個賭徒一般的人物。”洛朝評價道,“那他另一條路是什麽?”
“和大梁談判講和。”沈成昀說道。
“大梁不會講和的,我大哥現在雖然不能出戰,但只要他還能上馬,就還是那個戰無不勝的洛将軍。即使不能,大梁也絕不會這麽快就低頭。”洛朝不知道是對大梁的骨氣有信心,還是對洛城的實力有着絕對的自信。
“但眼下的局要如何破?”沈成昀對于洛朝略帶執拗的否定也并不介意,而是看着洛朝的眼睛問道。
眼下的局無法破,無論之後的洛城多麽英勇多麽無敵,現在大梁就是缺乏他這一員勇将。這也是大梁一直以來存在的問題,偌大一個王朝,能打的居然就這一個。
而且這種情況下還要吞并其他國家,完全不擔心吃多了不消化。
多疑的大梁皇帝的野心在洛城這把利刃的幫持下并沒有什麽劣勢與缺點,但是洛城一旦倒下,他的布局便四處透風。
“他光顧着擠兌我大哥,就不曾想過今日的局面嗎?”洛朝知道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但也實在沒忍住說道。
沈成昀知道洛朝口中的“他”指的是誰,輕嘆一聲,沒有回話。
“可是即使現在講和,哪怕是割地割城,長格布日後便不擔心我們會用武力拿回來嗎?”洛朝再次問道。
“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大梁後續不能翻臉。”沈成昀說道。
洛朝幾乎是在問完之後,自己便也想到了這一層,低聲開口道:“讓大梁遣派皇室宗親,将皇子留作人質。”
雖然這還是不能完全保證大梁不會反悔,但一層講和協議,外加一位甚至是多位皇族人質,便讓這件事情從易如反掌變得困難重重。
到時大梁不僅師出無名,還要忌憚百姓對當朝的評價,連血脈相連的骨肉至親的性命都可以不顧,又怎麽能指望他把老百姓當做自己的子民呢。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洛朝皺眉,此事确實棘手,他需要當面見一下皇帝。
另一邊,衛嫣從洛朝院中離開之後,便覺得有些不妙。但是她也沒有嘗試偷聽或者暗自打探些消息,如果有必要,洛朝會讓她知道的。
回到她自己的住處,衛嫣見到了衛子潇和知知。兩個人一如既往,知知在争分奪秒地讀書,而衛子潇面前擺着一本《論語》,然而手中正捧着一本山水游志,此刻正看得津津有味。
這小家夥現在連裝樣子都已經如此敷衍了,他面前的這本《論語》早就已經倒背如流,在還未抵達宛城的時候就已經給衛嫣展示過。看到衛嫣進屋,衛子潇連忙将游志放下,拿起《論語》,假裝低聲誦讀。
旁邊的知知看他這副模樣,不屑地撇撇嘴,然後冷哼一聲說道:“前幾日放榜,我看到好多落榜之人在榜單前嚎啕大哭。不知道幾年之後,會不會有你。”
衛子潇曾經随口說過,他以後可能會像個尋常百姓家的男丁,去參加大梁的科考,沒想到知知居然便記了下來。記下來也就罷了,此刻還說來嘲諷衛子潇。
衛子潇當着姐姐的面,沒有在意知知的話,假裝一心讀書,兩耳不聞窗外事。
衛嫣聽了知知的話,重點卻落在了另一個地方:“前幾日是放榜日?”
她倒是沒關注這個。
“對啊,最近京中最熱鬧的就是這件事。”知知不以為然地說道。
衛嫣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她剛剛思緒全在邊疆戰事之上,此刻突然意識到,他們所處的京城離北疆是如此遙遠。而那些冰冷寒涼的金戈鐵馬,和宛城普通百姓的生活也是相隔千裏。
有人為了北疆的戰事愁眉不展,而有人只是在茶餘飯後閑聊幾句今朝狀元郎。
這樣的對比給衛嫣一種難以磨滅的割裂感。
她緩緩心緒,問道:“可知道今年三甲都是什麽人麽?”
衛嫣只是随口問問,想要覆蓋一下心中的不安。
知知揚着腦袋說出了前三名的名字,甚至一一做了幾句介紹,也不知道她從哪裏聽來的。
衛嫣敏銳地察覺到探花郎的名字--尚塵年。
她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一個穿着洗的泛白的青色長衫的破落書生。
對了,她在寧城的時候遇到過一個姓尚的書生,還打算請他做衛子潇的教書先生的。後來被沈成昀那個家夥打亂了計劃,最後不了了之。
也不知道那位清苦書生有沒有參加今年的考試,如果參加了,有沒有獲得名次。
搞不好這個姓尚的就是他呢。
知知卻一口否定道:“不可能,這人是寧城最大的富商的親兒子,家裏的財産說是富可敵國也不為過,人家可是一點都不清苦。”
如果知知再說兩句,就會提到尚塵年家中經營的是當鋪生意,而當鋪的名字,就叫尚儒典當行--也就是衛嫣當初看到的那家由筆墨紙硯改成的當鋪的名字。
但衛嫣聽了知知的話,覺得大概沒有那麽巧的事情,也就沒有多問。眼下還有更煩心的事情占着她的思緒,也就沒有勻出多少精力給這件事。
然而兩天後,有人來通傳給衛嫣,招待的驿館外突然有人請求見面。
來人正是尚塵年。